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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苑沉吟半晌道:“我知舅母心意已决,但我也不能将刘家上下这么多人命当赌注去完成我的夙愿,不如这样:我起势之前,与刘家仍是合作关系,我出银子刘家做事;若我有朝一日得势,便带着刘家共创辉煌,可好?”
活则同气连枝,死则不连累他人。
刘子娴更觉着这江苑是个重情重义之人,内心除了笃定还多了敬佩。
她的脑袋深深的埋在地上。
“愿为江姑娘效犬马之劳。”
*
刘家的事告一段落,那些闹事的商贾瞧着张鑫都死了,心里自然是有了计较,怕这刘府再有什么神人,不敢再聚过来闹事,只是明面上断了跟刘家的合作,暗地里打听刘府发生的事。
刘子娴借着这人心惶惶的时候特意前去送信,都是些赔罪还要赔地赔房的内容,刚开始大都还态度客气,可当他们得知刘家男丁倒了,仆人亡了,一副破败之势时,贪婪骤起,开始将事情搬到明面上来闹;刘子娴见状便示弱哀求,想让这些商贾放她一马。
她表现的越柔弱,越有人来落井下石。
有的,为了自己的生意来找她要个说法;
有的,是早就看刘家不顺眼,特意跑门口来指指点点。
在琼州的百姓都围在刘家门口看热闹的时候,江苑已经坐在了回京的马车上,路过时掀开了马车的一角,与刘凤飞对上了眼神。
后者冲着她点了点头,便错开了目光,继续做她那个娇弱不堪的破落女儿,向周遭百姓哭诉,决口不提与江苑共计的那些心思。
江苑沉吟,顺手在路上扔下几个铜板。
几个乞丐见状立刻疯抢,却不料撞到了那些穿着名贵布料的生意人。
本就是多事之秋,大家怒火又重,没法去欺负刘家这对“孤苦无依”的母女,只好将怒火发泄在这些小乞丐身上。
“往哪儿撞?没长眼吗!”
场面一时更加混乱。
江苑的马车此时早就出了人群,听见后边杂乱的声,才放下了帘子,斜斜的靠在椅子上,刺绣团扇有一下没一下的在身前扇着,慵懒的紧。
谢霆燕瞧见她这副模样就想起前世那高高在上的皇后娘娘。
他眉一挑道:“娘娘对能用得上的人确实有耐心,怨不得那么多人明知你杀戮成性恶毒本性也愿意为你卖命。”
张嘴就是刺,江苑只觉得他是因为前一天“不识好歹”的模样还让他没消气,这会儿来找她的不痛快。
她也不是任人拿捏的软柿子,就算这人有救命之恩,也不代表他就能对她随口开骂。
再者,想到今早一出门就被两个武婢架到他马车跟他同乘的事,她心气也不顺。
江苑掀起了眼皮子道:“怨不得你出了名的话少狠厉,是自己也知道自己这张嘴多不讨喜,干脆闭上少惹点麻烦,免得掉了脑袋。”
谢霆燕:“圣上向来圣明,断然不会因为一两句话就杀我出气。”
江苑:“呦,这会儿知道圣明了,逆贼。”
谢霆燕:“你非要如此夹枪带棒?”
江苑:“不是你先出言不逊?”
“都是事实,哪里不逊?”
“那宋十二听你要走,跟个小媳妇似得追了半条街,你为了琼州的生意施恩图报,如此耐心,与我可是半斤八两。”
“那倒是,世人皆知我手段狠辣,冷漠无情。”
“你还骄傲上了,你也是独一份的恶毒本性。”江苑一声嗤笑,只觉得这人真是双重标准,自己做的事全然不提,倒是说上她了。
“确实。”谢霆燕点头。
江苑:“?”
她一时没反应过来。
谢霆燕坦率道:“朝堂上人人瞧了我都像见了鬼似得,面上怎样都好,私下说我恶毒狠辣,是圣上身边的一条走狗,所以我将要被打死的那天,没有一位大臣为我说一句话,都怕我这么恶毒的人顺势攀咬,连累自身。”
江苑脑子里浮现出他在雪地中奄奄一息的模样一怔。
扇子掩了半张脸,垂了眸。
半晌。
“陈芝麻烂谷子的糟心事少说,来时同乘是顺路,回京还同乘,小侯爷不在意名声,我这个即将入宫的陪读还是要名声的。”
若是往日谢霆燕听到这话,怕是要觉得她用人朝前,不用人朝后,再狠狠地讥讽一顿。
如今他却眸色沉了一瞬,端正了坐姿,正色道:“张鑫在琼州多年蛰伏,府衙上下早已被蚕食干净,看着此时琼州风平浪静,难保那些牵扯进这漩涡里的人不会发狠,逼急了,就是拼了命也要将你我留在琼州。”
江苑对官场的事了解甚少,但她灵巧,谢霆燕说完事情的脉络就在她脑子里转了个大概。
紧接着,她上下打量着谢霆燕道:“那三瓜俩枣的岂能留住我们英勇善战小侯爷;知州身亡,琼州可谓无主之地,可谓是招兵买马的大好时机,臣女可不信小侯爷是为了我差点丢了性命而愧疚,才非要护送着我回京。”
话里话外的都是阴阳,字里行间都在说他又有算计。
谢霆燕听她这语气有些无奈,分明是她总在招惹他,怎的现在她挑上他的理了。
“同一条船上的蚂蚱,何必总针锋相对,我确实有自己的考量,但你自己回京路途遥远危险,要护送你回去也是事实。”
江苑臊眉耷眼的回应:“是是是,小侯爷说什么都是对的,我一个不受宠的女儿哪儿敢反驳什么。”
谁听了这敷衍的话心里也憋屈,尤其是谢霆燕还真情实意的救了她,还遣人保护,如今更是在途护送,他实在不知道现在她这反应是为了哪出。
实在弄不清楚的事,不如直接问。
“我知晓你处境艰难,与人同乘心中有顾虑,但性命难道不比你所谓的名声重要?你何至于如此反感?”
江苑并不想与他过多纠缠,斜斜的靠在轿子上,跟个没骨头的动物似得不想搭理。
但谢霆燕并不打算放过她。
他就这么欺身,修长骨节分明的大手扒开她的眼皮。
“我在同你说话,回答我。”
江苑:“?你做什么!”
她满脸错愕,急急忙忙的拍开他的大手,与他拉开距离。
马车就那么大,再退还能退到哪儿去。
江苑缩在角落中惊魂未定,瞧着他的面容都有种诡异感。
谢霆燕最是冰冷没人气,在人眼中活脱脱就是杀神的角色,就是前世在她寝宫那般虚弱落魄,那双眼也跟沁了寒霜似得冷的吓人,瞧一眼便让人害怕的错开目光。
他这样的人本应面对任何事都游刃有余,心气不顺喊打喊杀就是了,怎的行径如此幼稚。
他并未觉得自己行为有什么不对,只是静静的盯着她,执着的想从她这得到个答案。
江苑呼吸莫名一窒,心脏升起了奇怪的麻意,但想到这个问题的答案,她立刻冷了眸子。
“性命一事无非一死,可这世道,名声没了,于我便是折磨。”
“你只道我这一路被你护着性命无虞,可我回京后就会被江家指摘不检点,家法伺候,待圣上来召我入宫,江家便会以我养病为由不让我入宫;
这种手段多来个几次,你口中我用狐媚子手段求来的圣旨便成了一纸废纸,届时,我便会像那破抹布一般被丢入安王的王府,不出几日,便有人拖着我这坨烂肉,扔到乱葬岗去。”
听到这话,谢霆燕整个人都冷了下来,沉着眸子不知在想什么。
江苑眼底蔓延出淡淡的讥讽,“不知这个回答,小侯爷可还满意?”
若有可能,谁想手染鲜血,祸国殃民,人人唾骂?
归根结底,这世道对女子的限制太多,能拿捏女子的手段也太多。
家法无度,可限制女子自由;
国法无案,可限制女子入仕入军;
何以生存?
要么从商,要么为男人的附庸。
无论哪条路,都令人觉着离经叛道,骂名无数。
再看这些掌权者,难道手底下滥杀无辜的命就在少数?
不过是当权得势。
谢霆燕彻底安静下来,江苑也难得得到了片刻安静,拿着扇子在胸口有一下没一下的摇着。
她向来善于苦中作乐,回京后的事暂且不论,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至少现在她能悠闲一路。
马车行了一天两夜入了京,却在深夜时停在城外,放江苑下了马车。
夜幕中,她看不清他的神情,只是看修长的手指拨开了马车一角,他用惯的冰冷声对着她身后的两个丫头道:“从今日起,你二人只能听从她的差遣,哪怕是我,也没有命令你们的权利。”
说完他便离去,只留下错愕的江苑。
这话的意思,相当于直接将这两个丫鬟彻底白送给她了。
金禾和除岁对视一眼,当即跪在她面前道:“愿誓死为姑娘效忠。”
江苑不知道在马车的那段时间里他到底是想了什么才做出这样的决定,看着眼前这两个丫头沉吟半晌。
“小侯爷的死士大多忠心耿耿,遵守命令,你们因命令为我所用,只要我在的一日,也绝不会亏待你们。”
“同时,我也可以向你们保证,若我有一日与谢霆燕合作有变,立场敌对时,你们可以自由离开。”
金禾愣了半晌,随后道:“姑娘多虑,我等死士存在的意义即为效忠,以前我们以小侯爷的命令为第一准则,日后我们只会以姑娘的命令为第一准则,我们只会做姑娘让做的事,遵守姑娘的命令。”
江苑点了点头示意自己清楚了,带着丫鬟去了附近的驿站休整。
半夜,空中星辰无数,她端着清茶看着此美景,听见金禾和除岁的利刃出鞘的“嗡嗡”声,却不想去看,脑海里浮现的是谢霆燕那张眉眼低垂的面容。
抿着茶的动作一顿,有些失神。
金禾和除岁前世能坐到那般位置,就算是死士,地位也只高不低。
断其两个如自断羽翼。
朝中动荡,他如此行径,到底是为了什么?
总不能,是将她的话听进去了吧?
……
江苑突然扔了茶碗。
碎片迸溅。
“不切实际。”
“胡思乱想。”
“简直糊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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