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城二三事

　　一
　　徐元嘉行李不多，一个空了大半的行李箱，一个背包。
　　罗毅把他带回家快十点了，他把徐元嘉行李放进卧室，出来说：“我给你煮点饺子吧。”
　　徐元嘉说：“我不想吃东西了，你把我东西搬出来吧，我就睡沙发。”
　　“你睡什么沙发。”罗毅说：“我给你点个外卖？”
　　徐元嘉说：“我真不想吃东西了。”
　　“你不饿吗？”
　　“我不饿。”
　　.................
　　无话可说的尴尬又有卷土重来的苗头。
　　徐元嘉摸了摸头，说：“你该干嘛干嘛行么，有需要我会找你，那个......那样我自在一点。”
　　罗毅想了想，“那我开始工作了。”
　　徐元嘉欣慰地说：“行，你忙你的。”
　　罗毅家的小吧台既是餐桌也是工作台，他把公文包放在吧台下，拿出电脑和一叠资料，做完这一切，他说：“我给你点了一份青菜粥。”
　　徐元嘉：“........”
　　“行。”徐元嘉说：“我先洗个澡。”他进了卧室，过了会儿，探出个头来：“我找不到灯的开关在哪儿。”
　　罗毅起身进了卧室，找了会儿，说：“我也不记得了。”
　　徐元嘉：“？？？”
　　“小一，打开卧室灯。”罗毅掏出手机，说：“你把声音录进去，你需要什么就喊小一。”
　　他把手机给了徐元嘉，“我还有很多事儿，你自己搞定吧。”
　　徐元嘉按照APP上的指示录制了自己的音频，然后把手机放在了罗毅身边那一叠厚厚的文件上。。
　　罗毅的浴室关于他的东西都准备齐全了，浴巾，牙刷，拖鞋，漱口杯，甚至还挂了一套棉质睡衣。
　　徐元嘉摸着睡衣，闻到了阳光的味道，他坐在马桶盖上，给徐乐嘉发去消息。
　　“姐，我在朋友家，一切都好，勿念。”
　　“好，呆不惯了随时过来姐姐家。”
　　外头的罗毅听到水声，便什么也干不进去了，内心从未有过的平静感反而让他有些不适应，他深呼吸两口气，默念，当朋友，好好当朋友。
　　徐元嘉洗漱了出来，发现床单也换了，现在这一套浅蓝色的三件套，布满了汽车恐龙的幼稚图案。
　　徐元嘉对着脚上的小狗拖鞋笑着说：“你好啊，我又回来了。”
　　“出来吃东西。”罗毅在外头喊。
　　徐元嘉一出来，就看见小吧台上摆着青菜粥，罗毅则搬着电脑坐到了沙发上。
　　青菜粥倒是还挺热乎，青菜鲜嫩，就是看着太清淡，让人毫无食欲。
　　“你平时吃这个？”
　　“嗯，我经常喝。”
　　徐元嘉尝了一口，直白地说：“一点都不好喝，你什么时候爱喝粥了。”
　　罗毅起身，无奈地说：“那你想吃什么。”
　　“我想睡觉。”徐元嘉把粥搅成一团糊糊，说：“我去扔了吧。”
　　“你不饿么？”
　　“我真不饿。”
　　“可你晚上没吃什么东西，饿起来很难受的。”
　　“可我不饿呀。”
　　罗毅锲而不舍地说：“你想吃什么，你自己点行么，要么我带你开车出去吃。”
　　徐元嘉：“.........”他实在不明白为什么罗毅对于这个话题这么执着，执着程度甚至超过了徐凤女士，他十分诚恳地说：“我不饿。”
　　罗毅压下那句“你到底想吃什么”，妥协道：“行吧，其实冰箱里还有个面包。”
　　徐元嘉端着青菜粥起身，说：“我想睡了。”
　　“欸，粥别扔了，浪费了。”罗毅把电脑放在沙发上，到徐元嘉手里拿青菜粥，“我吃了。”
　　徐元嘉手往后躲了躲：“你还吃得下呢？”
　　罗毅说：“几口粥而已。”
　　徐元嘉把塑料盒放在小吧台上，“吃多了撑着也不舒服的。”
　　罗毅就这么站着，说：“我吃得下。”
　　他就着徐元嘉用过的勺子，端起粥来，喝水似地往嘴里送。徐元嘉坐到凳子上，一手撑着下巴，皱着脸盯着罗毅吃东西。
　　罗毅喝到一半，底下的粥有点浓稠，他便改用勺子舀着吃。
　　今晚他的胃口出奇的好，吃什么都香到不行，胃仿佛是个无底洞，往里投食物，能带来身体和精神的双重满足。
　　“你想吃？”罗毅问。
　　徐元嘉被他的食量惊住了，他一动不动地看着罗毅：“我不吃。”
　　罗毅边吃边问：“你看着我干什么？”
　　徐元嘉嘿嘿地笑了声，有点不好意思地说：“没看什么。”
　　他把纸巾叠在罗毅身边，继续撑着下巴，饶有兴致地继续看罗毅吃东西，“这么会吃，也没看你长胖，比高中那会儿瘦了好多，脸上的肉都缩进去了。”
　　“工作忙。”罗毅说：“你胖了点，脸上肉肉的。”
　　“肚子上也有肉，这半年被我妈喂胖的。”
　　一碗粥见底，徐元嘉竖起个大拇指，“你牛气。”
　　他收起塑料盒，把盒子放进外卖袋子里，罗毅接过袋子，说：“给我吧，就放这里，明天有钟点工收拾。”
　　徐元嘉把袋子给他，两人手碰到一起，他抬起另一只手臂，抓了抓罗毅的肩膀，“你真的瘦了很多。”
　　罗毅的肩膀跟过电似的，他不自然地往后躲了一把。
　　徐元嘉松了袋子，说：“晚安，小罗。”
　　卧室门关上，罗毅想象着徐元嘉在里面躺在床上的样子，忽然意识到，年后的这段时间，自己并不是因为太忙了没时间吃饭，而是对食物产生了某种厌恶感。
　　“这可真是个好消息呀。”罗毅讽刺地想。
　　二
　　夜深之后，罗毅不觉疲惫，徐元嘉大概睡着了。
　　罗毅今天下了个早班，接徐元嘉耽误了不少时间，因而堆了很多工作没做，吴晓豪把文件整理分类，并且把重点内容做了标记，到了两点，吴晓豪发把离婚协议的修改稿发给罗毅看，罗毅粗略看了，又打回去要他重做。
　　徐元嘉半夜醒了，听到外头罗毅在骂人。
　　“当街捉小三的视频能放上去么？对方和三在一辆车车上而已，谁能这个人就是三，相反的，对方深究起来我方是要承担民事责任的。”
　　声音其实很小，罗毅骂完就挂了电话。
　　徐元嘉看了眼手表，迷瞪地从床上爬起来，把卧室门打开了一条缝。
　　客厅里罗毅对着电脑，眉头深深地皱着，他就这样全神贯注地工作，一动不动像一尊雕像。
　　整个客厅只有他敲击电脑键盘的声音。
　　徐元嘉偷看了会儿，不敢上前去打扰他，于是转身把门重新关好了。
　　三
　　翌日，罗毅起得比徐元嘉早。
　　徐元嘉起不来，和被子难舍难分纠缠，闹钟响了两三轮，再不起就要迟到了，他才终于从掀开被子下床。
　　客厅里，罗毅已经穿戴好准备出门，徐元嘉还在利用极限的五分钟洗脸刷牙。
　　“你不用等我，我坐地铁。你昨晚睡得挺晚的，你补一下觉吧。”
　　罗毅没理他，对着手机看自己的日程安排。
　　“哎呀，我书包呢！”
　　“你书包在我车上昨天没有拿上来。”
　　罗毅一边换鞋，一边把徐元嘉的运动鞋拿出来摆好，等他换好鞋，徐元嘉终于提着外套从卧室里跑了出来。
　　“你别急。”罗毅说：“这个点还不堵车，送你到学校不会迟到。”
　　玄关口放着一个小饭盒，罗毅提在手里等徐元嘉穿好外套，穿好鞋子。
　　“这是什么？”
　　“你妈包饺子。”
　　徐元嘉惊悚地问：“你一大早起来把饺子煮好了？”
　　罗毅走到电梯口，按下行键：“不是煮的，是蒸的。也不是我做的，阿姨早上过来做的。”
　　“阿姨？”徐元嘉反手关了房门跟着罗毅进电梯：“这么一大早就上门做饭？”
　　“嗯，她一般五点多过来做饭。”
　　做饭阿姨是罗毅早一个多月前请的，徐元嘉每次带来那么多食材，罗毅没时间做也不会做，于是为了不浪费了，专门请了个阿姨，一大早来做好，放冰箱，几乎不会有和罗毅碰面的时候。
　　所以今早做饭阿姨在客厅看到睡在沙发上的罗毅是吓了个魂飞魄散。
　　上了车，罗毅把小饭盒递给徐元嘉：“吃了吧，给你带的。”
　　徐元嘉打开盒子香味扑面而来，他坐在罗毅旁边，说：“你吃什么？”
　　“我的助理会给我带咖啡和贝果。”
　　徐元嘉听了，说：“那东西好吃么？”
　　“还行。”
　　“干巴巴的，我有一师姐早上也喜欢吃这些洋玩意。”徐元嘉用小叉叉了个饺子送自己嘴里：“还不如吃包子豆浆。”
　　罗毅说：“下次给你买包子。”
　　徐元嘉笑说：“行啊。”
　　早上的确还不堵，路上车虽然多，压着速度跑不快，可车还是匀速往前开着。
　　罗毅不经意地问：“几点回南城？”
　　“晚上七点的高铁，下了课我就直接去高铁站了。”
　　“那我五点到你学校接你。”
　　“不用了。”徐元嘉拒绝：“你腾出时间来接送我，晚上就要加班吧？”
　　罗毅撒谎：“那也没有。”
　　徐元嘉说：“我下了课坐地铁过去时间刚好，你开车反而堵车。”
　　罗毅便没再坚持，转而说：“高铁票买好了吗？”
　　“当然买好了。”
　　罗毅点头，说：“下周还是要来北京吧。”
　　“嗯，四月底笔试，这两个月都会来北京。”徐元嘉盖上小饭盒的盖子，说：“给你留了六个饺子。”
　　罗毅看他把饭盒捧在手里，又说：“下周的高铁票，我已经帮你买好了。”
　　徐元嘉困惑地扭头：“啊？”
　　罗毅有点紧张，给对方买车票这件事似乎不在“朋友”的范畴，也的确不太合适，他甚至连好一点的借口都想不到。
　　“我......”
　　徐元嘉想说什么，却在余光里看到罗毅因为紧张而滚动的喉结。
　　“我们是朋友啊。”罗毅无力地说。
　　一个从未有过的，十分荒唐的想法跟小偷一样钻进了徐元嘉的脑子里。
　　“啊切~~”徐元嘉打了个喷嚏。
　　罗毅一手扶着方向盘，另一只手从外衣口袋里掏出来徐元嘉落在小吧台的鼻腔喷雾。
　　“给你带着了。”罗毅说：“你放书包里，别乱丢了。”
　　徐元嘉慢慢地接过，望着小小瓶子，那个荒唐的想法咆哮着席卷了他全身。
　　罗毅不会是.....喜欢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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