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收藏此章节]
[投诉]
文章收藏
第 31 章
这种眼神如同深海中凝集的漩涡,深邃神秘,同时又掺杂着痴狂和热烈,与娄叙言本身的性格和气场又不相符,像是海域下蕴藏的未知危险。
主动权明明被他掌控住,可他仍在胆怯,进一步是天堂,退一步是地狱,而继续保持不变的是人间。
可待在人间的代价是看着许庭臻按部就班结婚生子,自己抱憾终生,对方子孙满堂。
他忽然想自私一点,向所有人证明自己的心。
宋睿羽那番话点醒了他,他想起大年初一那天许庭臻就说过以后会离开金川,那时候的他们是不是也会像宋睿羽和谢姝楠那样断联,就此成为生命里的过客。
娄叙言低下头竭力平复呼吸,尽量让自己看上去不那么狼狈:“我下面要说的每一个字都是认真的的,你要信我。”
“我们从小一起长大,小时候是我更依赖你一点,可后来你突然疏远我了……我不明白。”他迫切地想要寻求一个安慰。
“我以为你嫌我烦了。我试过离你远一点,可我最后都以失败告终。无论你做什么,我都无法劝自己避开你,就像你的名字早已融入我心里,让我没办法剖离。”
在其他人在为未来的沙漠动笔绘彩的时候,他已经把许庭臻的名字圈进自己的绿洲。
“这话可能肉麻了,但都是真心的,时间一天天过去,我发觉自己不单单是弟弟依靠哥哥的正常心理。”
“因为我每次见到你的时候,这里,都跳很快。”他拉住许庭臻的手,引导着他按在自己剧烈起伏的胸口。
对于喜欢他这件事从来都不是娄叙言的一时兴起,而是一遍遍确认以后逃不掉避不开的本能反应,经年累月这份本能早已刻入血肉,与他的灵魂,血液,骨头融为一体。
他从没设想过以后会和什么样的人在一起,又或是跟什么样的人结婚相守,因为除了眼前的这个人,他没办法再往心里放任何人通行。
许庭臻掌心下的肌肉紧绷着,胸口起伏很快。
带着酒气的灼热眼神把许庭臻烧的脸色发烫,他遭不住这眼神,慌乱地避开了他的视线。
“我……”
“我喜欢你,“娄叙言打断他,“你可以跟我交往吗?”
娄叙言低下头,“就算你拒绝我也没关系,你可以讨厌我,但别不理我。”
这些字拆开许庭臻都听得懂,可合在一起就听的很茫然,他开始搞不懂自己,明明听到这些应该是满足的,可没想到听完以后心里却是那么酸涩。
“你喝的太多,已经醉了。”许庭臻蹙着眉,握紧拳头跟他拉开一段距离。
“……我没醉,我还能和你说好多话,比任何时候都更清醒。”他摇着头,心里的钝痛难以言喻。
沉默的气氛像横插在他们之间的怪兽,将空气不留余地吸走,让人几乎要窒息。
娄叙言说完那些真心话已经找不到更合适的词来描述自己的感受,他呆愣愣地站着,等待许庭臻给他下最后通牒。
许庭臻看不起自己的懦弱。
他要维持表面的冷静,那样才能掩饰他内心的兵荒马乱。
“庭臻。”
余孟芸不知道从哪里走来,此时正站在他们不远处,看向他们的眼神十分复杂。
许庭臻猛然回神,一把推开娄叙言,又怕他摔倒,下意识拽住他的手腕,让他站在自己身后,平复呼吸后怯怯叫了声:“…妈。”
娄叙言沉默低着头,彷佛头顶上悬着千斤重的玄铁,让他不敢抬头面对芸姨。
也不知道那些话被长辈听去了多少,酒精在血液里烧灼,也比不上心底漫上的寒意。
他为自己做了一个最坏的打算,芸姨心里一定很讨厌他了,讨厌对自己儿子藏着的居然是这种龌龊心思,讨厌以前对他那么好,讨厌他的所有。
“芸姨我……”娄叙言猛地抬头,想把一切罪责都揽到自己身上,更何况这本来就是他的一厢情愿。
“先上去吧。”余孟芸打断了他的揽责,转身走在前面,一句话都没有多说,气场保持着异样的平和,却压得他喘不过气。
许庭臻不敢多想,只能扶着娄叙言跟上。
楼道里的声控灯随着脚步声依次亮起。
站在门前,许庭臻见他半晌不动,问道:“你钥匙呢?”
酒精后劲还是战胜了理智,他摸了摸自己的口袋,就差脱衣服了,许庭臻赶紧制止,就听见他小声说:“钥匙找不到了。”
余孟芸叹口气,“带叙言进来吧。”
许庭臻怔住,余孟芸嗔怪道:“还愣在外面干什么,喝完酒吹那么久的风一会儿该感冒了。”
客厅灯亮起的瞬间让所有人都停住了向前的脚步,横躺在沙发上的许竟华揉着眼睛坐起来,满脸都是被光刺醒的不满,他指着进来的三人骂道:“开灯干什么,不知道有人睡觉啊?”
余孟芸垂下眼睫,把包挂在衣钩上,换上拖鞋。
“我不知道你今天回来了。”
许竞华狠狠剜了她一眼:“就是故意的。”
他眯起眼,目光像刀子一样直直刮向娄叙言。
“他怎么也来咱们家了?”他语气里的不屑快要溢出来。
余孟芸推推许庭臻叫他进屋去,看他们进去了才解释道:“小言钥匙丢了,来借住一晚。”
“啧,一股酒味。”
许竟华揉了一把布满红血丝的眼睛:“小小年纪就喝成这样,长大了还得了,指不定就是个没出息的酒鬼。”
余孟芸捡酒瓶的动作顿住,突然打断他:“你小声点,别让孩子听见。”
许竞华闻言瞪起眼:“这是我家,我凭什么小点声,应该叫外人滚出去!”
“非亲非故的还天天往家里带,哪天把你那傻儿子卖了他还帮人家数钱呢。”
家里的墙并不隔音,即便关上门也能从门缝传进来,所以许竞华说的每一句话许庭臻都能听到。
娄叙言才不会变成和他一样的人。
许庭臻出去打水给他擦脸,娄叙言的理智早已被吞噬,现在做什么都是无意识的。
他拉着许庭臻的手腕摸自己的脸,许庭臻想抽出来都抽不动。
门被打开一条缝隙,余孟芸送来一套叠得整齐的衣服。
“这是你爸没穿过的,先给小言换上吧。”
许庭臻舔了一下起皮的嘴唇,心里在打鼓,试探着开口:“妈?”
“一会换好了你就出来,我有话跟你说。”她在两人交握的手上停留一瞬,又很快移开。
许庭臻点头接过衣服,意识到刚才只是暴风雨来临的宁静前夕,该来的还是会来。
想起刚才娄叙言那一番话他真是哭笑不得,安顿好娄叙言后他轻轻带上门。
客厅里陷入静谧的漆黑,只有余孟芸的房间露出一条暖黄色缝隙。
许庭臻推门进去,看见余孟芸在窗前站着。
余孟芸单薄的身影晃了一下,听到脚步声,她回过头来坐在床边,在上面轻拍两下。
许庭臻走过去,坐在她旁侧。
暖黄色的光在他们之间流淌,两个人静了许久,留给他们母子的相处时间并不多,所以也注定他们不能像寻常家庭那样孩子可以跟妈妈亲切撒娇,他们之间连煽情的话都很少说。
“妈,你别那么看我。”许庭臻被余孟芸的视线盯出了汗。
余孟芸终于笑了:“我看我儿子还犯法了,跟妈说说,怎么想的?”
许庭臻低头摆弄着手指,心情有些复杂,“什么怎么想的……”
余孟芸一掌拍他背上,轻的像一阵风,“别跟我装傻,刚才我都听到了。”
许庭臻瞪大眼睛看向她,“都…都听到了?”
余孟芸的笑意渐渐隐去,“庭臻,妈妈想听你说实话。”
她深吸了一口气,语重心长说道:“庭臻,小言是个好孩子,你们两个从小一起长大,这些我都看在眼里。”
“现在你也长大了,妈妈不可能待在你身边一辈子。”
她故作轻松的说:“我也不是那种固执封建的人,你将来过的好比什么都重要,告诉我,你对他有什么想法吗?”
在她要和许庭臻谈话之前,心里预设过不下一百次,紧张又郁闷的情绪将她的心占满,这个结果是她无论如何都预料不到的。
她的两个孩子在岁月的洗礼下无声长大了。
一个是自己十月怀胎生来的,一个是自己从小看到大的,听完全过程以后她整个人都在发抖。
她知道现在这个社会同性恋并不少见,可当她第一次面对时居然是那么近的关系,让她很难接受。
许庭臻静了一瞬,整个人看上去都很疲惫,“妈,他对我很好,我看得到,我们从小一起长大,他是什么样的人我很清楚,但两个男人在一起在外人眼里始终是会被人诟病的……我怕连累他。”
跟妈妈敞开心扉并不是一件可耻的事,他现在需要抓住一根救命稻草。
叹息像一把钥匙,打开了记忆的阀门。
“初中的时候大家好像都陷入了一种早恋热潮,别人像我那么大的时候已经交往过好几个女朋友了,只有我在边缘站着,看上去不伦不类的,以前隔壁班会有几个女同学经常来问我问题,还会给我糖和牛奶作为讲题的报酬。”
“她们走了以后同学就会围上来问我有没有闻到她们身上的味道,我当时就愣住了,我真的没有注意到过,他们就说我太呆了,以后肯定找不到女朋友。”
“可我对她们无法产生感情,原因不在她们,而在我。”他释然,一下子轻松了不少。
许庭臻又说了许多以前余孟芸不知道的事,把刻在年轮上的曲线展平拉直,一个人说,一个人听。
余孟芸安静地听着,她从没听过儿子敞开心扉和他说那么多。
他把压在心底的大石头一块块搬出来。
而她要为孩子清理这些碍事的石块。
“妈妈知道了,”最后,她轻声说:“现在回去早点睡,等明天养好精神再说。”
话音刚落又突然凑过来在他身上嗅了嗅,“你也喝酒了?”
许庭臻被抓包后变得局促,说:“就喝了一点点,我朋友明天就要走了。”
余孟芸在他肩头按了按,微笑道:“妈妈相信你,好了快回去吧。”
余孟芸看着他的背影心中万千复杂,但又无法说出来和改变。
回到房间时,给娄叙言盖好的被子已经滑落到了地上,睡衣下摆被他掀起来露出小腹,许庭臻一点都不意外,把衣服拉下来,将人塞回被子里裹紧。
许庭臻累地倒在他身边,连手指都不想抬起来。
他闭了一会儿眼睛,整个人已经很疲惫了,意识却清醒得可怕,让他处于两边交界,难受地翻来覆去。
他坐起身来,用手指拂去娄叙言额前扎眼的碎发,微凉的手指在他额心点了点。
指尖碰上他发烫的皮肤,娄叙言无意识地发出一声哼咛。
许庭臻笑出声,压低了嗓音吐槽:“小酒迷,没点酒量也敢一口气喝那么多。”
他开始庆幸自己只喝了几口没有跟着拼酒,不然醒过来要面对的又会是怎么一场灾难?
插入书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