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暗巷
下午的决赛阶段,只有四个班级参与,3班和17班、22班和14班分别对抗。路致远他们不负众望,和22班分别在两组对局中胜出,接下来就是3班和22班赛出冠亚军,14班和17班淘汰一个班级,赛出季军。
程铭左臂上的划伤原本不算严重,但毕竟是新伤口,而且经过将近两个小时的激烈对抗,此刻靠近手腕处的伤口已经被球砸得模糊了。路致远给他换了新的纱布和绷带,但到底是带伤上场,在后面和22班的对战中,几次失误下来,也就与冠军失之交臂了。
不过还不等程铭说什么,大驴他们一伙人已经将程铭团团围住了。
“程铭,你刚刚那下背传太牛逼了!我靠,多亏那一下,不然要攻破他们的拦网还不容易呢……”
“程铭程铭,你是不是之前练过啊?咱们校排球队你有没有兴趣……”
“绝对是专业的,要不然动作怎么能那么精准……”
所有人都很乐呵地凑上去互吹牛逼,对那几次失误绝口不提。
路致远站在人群外围,遥遥看过去,正好对上程铭有些无措的眼神。
他看好戏似的瘪瘪嘴,表示自己也无能为力。然而两厢僵持两秒后,他无奈,还是走了过去把程铭拽出来。
“主攻就他一个?怎么不见你们吹我呢?把我当隐形人啊?”
赵怡戈笑着打哈哈:“那怎么会,程大学霸可是带伤上场,功劳不一样……”
路致远本来也没放心上,在旁人看不见的角落里轻轻拍了拍程铭的后背以示安抚,也挂上一副笑脸:“大家都辛苦了,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功劳,缺了谁都拿不到这个名次。”
王东旭借机又把聚餐的事当着众人的面提了一嘴:“周五晚上,大家好好聚聚,就当是庆功宴了。”
他又转而问程铭:“程铭,你也来啊。”
路致远下意识看向程铭,刚好对方也正朝自己看过来,两人视线相撞,程铭眼神里说了点什么。
他看懂了,程铭在问自己为什么没有跟王东旭说清楚他不去。
路致远心虚地摸摸鼻尖,只好替他回答:“我同桌明晚有事儿,去不了。”
“啊?”
程铭附和着点点头:“确实有事,不好意思了。”
赵怡戈神经粗条,还要继续问:“怪可惜的,程大学霸你有什么要紧事啊?要不改到周六呗?反正一样没课……”
这话没什么坏心思,只是这种事对于程铭来说实在为难,路致远不去看他就能猜到他眉毛要拧成什么样。
“你程大学霸整天日理万机忙学习,你就别问了。聚餐放到周五就行,周六我也没时间。”
路致远二话不说直接拍板定了时间,也免得他们再“灵光一闪”想出什么别的乱七八糟的提议来。
这时候怡戈小朋友就要问了:“程铭是忙学习,可致远你是要忙什么呢?”
路致远:“……”
他随意地把手搭在程铭后腰上,转过头对着怡戈小朋友笑笑,露出两颗尖锐的虎牙:“忙着揍人,专揍那种问题很多的人。”
赵怡戈缩缩脖子,躲在王东旭身后做鬼脸。
王东旭:“……他怎么还没揍死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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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自习的铃声响过,余音在回合的教学楼里来回撞荡。
零零散散地,开始有人向教室外走去,去厕所的去厕所,说话的说话,也有约着一块儿去教学楼外打球的。总之,不到两分钟,整栋楼就像活了过来一样,每层都闲散地站着不少人。
“铭铭,几点了?”
路致远正埋头收拾书包,也懒得再去给前面墙上的钟表一个眼神,直接开口问身边的人。
程铭忍住第七次纠正他叫法的冲动,耐住性子从做题的间隙中看了眼手表:“八点三十二。”
“OK。”
他收拾完几样东西,又把手机揣兜里,转过来叮嘱程铭:“铭铭,最后一节自习是老奶的,她要是过来了看见我不在这儿,你就跟她说声我身体不舒服,去医务室了。”
路致远口中的“老奶”其实是他们六十岁的历史老师,近几年特地返聘回来的,一心教书育人,要在三尺讲台上继续发光发热,退休了也要回来教书。只是教学质量怎样有待商榷,但胜在一把年纪了,脾气好且平易近人,又总是带着股慈祥的光辉,就被学生们戏称为“历史老奶”。
程铭奇怪地看他:“你要逃晚自习?”
“怎么能叫逃呢?读书人的事儿不叫逃,我只是,额……思家心切。”路致远伸了个懒腰,而后双手随意搭在桌子上,目光炯炯地笑看着他。
程铭毫不留情地揭穿他:“住宿的说这话就算了,你不是走读么?每天回家也心切?”
路致远长叹一口气,故作神伤道:“你知道吗?路女士已经有13个小时没有见到我了……”
见他又在胡扯,程铭也不多问,只是默默提醒他:“柳青我能瞒过去,彩芳呢?晁主任呢?”
“彩芳不是去外地出差了吗?晁梦然……我赌她想不起来查自习。”
程铭一双凤眼带着点凉意,漠然地看着他:“嗯,赌吧,3班出了个赌王。”
路致远笑兮兮凑上去:“放心吧铭铭,我跟副班打过招呼了,梦然真要来的话,你圆不过去就把我卖了,反正我无所谓。”
程铭没理他,拿过水杯想去接水,却发现水杯沉沉的,已经是接过了,他拧开一看,里面是泡好的红枣枸杞水。
他拧着眉看向路致远:“你放的?”
路致远还是笑眯眯的:“真聪明,看来真心没错付啊!”
程铭木着脸瞥了一眼他的桌斗:“你能把你的宁夏枸杞藏的再明显点吗?”
“嗯?有吗?”
“快洒了。”
路致远赶紧低头看,才发现那袋枸杞拆开后根本就没封上口。
他一边重新把密封条按上,一边又问:“那红枣呢?班里一到冬天泡红枣的人那么多,你怎么就知道是我的呢?”
程铭不急不徐地吹了吹水杯上的热气,缓缓开口:“今天下午趁你不在,赵怡戈和梁育辉他们一人过来拿了一捧回去了。”
路致远又拽出那明显轻了不少的纸袋:“?我靠!你确定只是一捧,不是一瓢?”
程铭想了想,说:“我觉得就他们两手捧走的那些来看,应该和一瓢也差不了多少。”
路致远:“……那群强盗临走时就没说点什么?”
不说愧疚,谢谢至少是有的吧?
果然,程铭说:“有啊。”
“什么?”
“他们说千万别告诉你。”
……
路致远无语笑了:“服了,大枣也稀罕成这样,真是什么吃的拿学校里都成山珍海味了。”
程铭对此不置可否,只是看了看时间,提醒道:“还不走吗?要上课了。”
“嗯。”
他提上书包单肩背起,走之前还不忘逗人:“走了,别太想我啊!”
程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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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幕四合,晚上八点钟的光景,各处早已亮起了灯。
路致远把书包从肩上拽下,左右看了两眼,随意扔在了一堵墙边。远处的上课铃声才在耳边撞碎,他戴了顶鸭舌帽,帽檐压得很低,一步一步踩着余下的尾音朝着前面的巷子走去。
夜风吹了起来,远处几条街道的灯光好像都昏了不少,隐隐约约的喧闹声被连同着送了过来,反倒衬得这里安静更甚。路致远随便找了个墙角倚着低头玩手机,然后“嘎嘣”咬碎了嘴里的薄荷糖,直冲天灵盖的凉意瞬间席卷口腔,连带着冷风,让他整个人都想打个激灵。
忽然,几道声音出现在后面,并朝着路致远所在的方向越来越清晰。
“……他们跟我们班打的时候你看见没?就程铭那样,也敢在赛场上逞能?平时倒是充老实屁都不敢放,一个替补,还把我们的冠军搅黄了……”伴随着叮铃咣铛的铁皮桶倒地的声音,路致远默不作声回着景浩然的消息,听出来说话的人正是张贝喆。
另一道声音明显不像刚刚那么有情绪,声音不大,但还是清清楚楚落在了路致远耳朵里:“他那种人,不就是喜欢这样出风头吗?不然当初苏晓禾会被他迷成那样?……当初那件事闹那么大,程铭自己倒是躲得好好的,让苏晓禾把事情给揽了过去……”
张贝喆听起来好像有点恼了:“你老提苏晓禾干什么!那个渣滓怎么配跟她提一块儿?”
“你急什么?我不是找了人弄他了吗?”
“我们班那个李泉?他那胆子能弄什么?推了程铭一把不就只让他擦破点皮?决赛不还是照常上去了吗?要我说下次就该找个死角好好治治他……”
路致远不知道他们说的到底是什么,眉头轻皱了皱,那几个人的脚步越来越近,听起来不止两个人。
果然,下一秒,一道陌生的声音响起,像是在说和:“好了好了……今天先不说这些,陶哥他们还等着呢,咱们还是先过去——卧槽!”
那人的声音突然止住,原来是几人说得兴起,巷子里又暗,直到他们走到距离路致远几步的距离才突然发现有人。
路致远依旧是背抵着墙低头扣手机的姿势。屏幕的光打在脸上,他不紧不慢地转过脸,看着眼前的三人:陈耀、张贝喆,还有一个没见过的。
那个陌生面孔自然也不认识他,被吓了一跳还以为是无关的路人,因此只是奇怪地看了他一眼,就准备从他身边过去。
“大晚上这儿他妈怎么还站了个人……”
路致远依旧没说话,只是看着站在原地的那两人。而陈耀和张贝喆也用见鬼似的眼神盯着他,一动不动。
陌生面孔走了几步发现身边没人,回头一看,两人站在那儿不走。
“怎么了?走啊……”
张贝喆却只是看了他一眼,又把头转过去,陈耀更是看都没看他。
陌生面孔终于发现不对劲,也走过去,刚要问几人是不是认识,张贝喆却先开口了,然而不是打招呼,反而不太友好。
“路致远?真是冤家路窄,这儿也能碰见你,真他妈晦气!”
陈耀没说话,陌生面孔却看了他一眼:“你们学校那个转校生?跟那个什么程铭很要好的人?”
路致远收起手机,皮笑肉不笑地问他:“你认识我?”
陌生面孔看了看那两人,才说:“……听过你。”
这人头发做了挑染,很扎眼的红色,然而可能托尼师傅手艺不行,也可能颜色不正,导致那抹红色格外突兀。他外套下露出一截校服,路致远借着远处微弱的灯光看清楚了上面的字,是二中附近一所职校的名字。
他瞥了陈耀和张贝喆一眼,戏谑地说:“交友挺广泛啊,外校的都来了。”
陈耀扬着下巴:“跟你有关系?”
“没关系。”
看样子张贝喆又要骂出来,路致远却抢先一步:“不过我看既然你们对我和谁交好那么关注,那我肯定也要关注关注你们的。”
“说什么废话你……”
陈耀却猜到了他的意思:“李泉跟你说了什么?”
“你都说他胆小如鼠了,你觉得他能说什么。不过那点儿破事,我不问,就以为我真不知道?”
几人面面相觑,明白自己刚刚的那些话已经全被路致远听到了。张贝喆恼怒地威胁道:“你他妈在这蹲点呢?”
路致远轻挑了挑眉:“偶遇而已。”
尽管光线昏暗,但陈耀那发白的脸色和有些闪躲的眼神还是无所遁形。
然后路致远听见他强装镇定的声音:“不会是程铭让你来报复我们的吧?呵……”
他很不屑地从喉咙间发出音节:“他还真是会收买人心。路致远,我看你是新来的不知情,这事我们就当跟你没关系。至于我们怎么对他,你少多管闲事。”
路致远抱臂随便靠在那堵墙上,一副看戏的样子听他说这一通。
张贝喆沉不住气了:“什么没关系?他之前砸我那一下还他妈没算呢!”
陈耀拦住他,斯斯文文地扶了扶眼镜:“算了,不知者无罪,咱们少计较点。”
“嚯……”
路致远没忍住听笑了:“装你姥姥呢?你们宽宏大量那世界上就没有小心眼的人了。”
陈耀的脸一下就垮了下来:“你什么意思?”
路致远收起那副懒散的姿态,腾出手不急不徐地把冲锋外套的袖口调整到舒服的状态,敛起笑:“你不计较,那就轮到我计较了。”
“你想打架?”
那个挑染红毛很明显没掺和到这件事里,但这并不阻碍他听到要打架时跃跃欲试的心情。于是他很“好心”地提醒:“你可想清楚了?你就一个人,我们可是三个。”
路致远视线分过去一点,原本还没打算把他算进去,没想到这货自己就给自己分好队伍了。
无所谓,多一个人,就是会累点。
陈耀本来还有点怵他,一听这话立刻就回过劲来:是啊,他们有三个人,张贝喆又人高马大的,红毛更是经常跟着陶哥混,该怕的人应该是路致远才对。
于是他抑制不住地得意起来:“这里可是死角,一个监控都没有,别到时候去报警连证据都拿不出来,那可就太可怜了。”
路致远正把鸭舌帽端端正正地放在一旁,闻言动作一顿,然后嘴角上扬着回过头,视线扫过几人:“没监控?”
张贝喆没看清他脸上的神色,听到这话顿时嗤笑起来:“是啊,没监控,不然你以为我们为什么专挑这儿走?”
路致远闻言点点头:“我知道。”
“知道还他妈过来找揍?狗拿耗子多管……啊——!”
他话还没说完,路致远已经狠狠踹了出去,动作快得像是闪电,以至于剩下两人还没反应过来,张贝喆就已经倒在地上了。
路致远眼底翻涌着明暗的戾气,吸气的时间都没给,身形就又突然发难:“没监控你厉害你大爷呢?”他俯身拽起张贝喆的衣领,下一秒,又是一拳,出拳迅速,拳风凌厉,在耳边带起破空声狠狠砸向张贝喆脸颊——正好是上次没被水瓶砸到的那半张脸。
他还要再下手,一旁的红毛却从地上捡了根废弃金属管子挥舞着要朝他头上砸过来。他丢下手里的人闪身避开,金属管顺着他的耳边划过,他顺势抓住红毛的手腕,指节用力收紧,只听“咯嘣”一声脆响,红毛惨叫着松开手,手腕以诡异的角度扭曲。管子“咣铛”掉在碎砖地上,是钢的。
张贝喆此刻还弓着身躺在地上,像被抽走了骨头一样,捂着肚子干呕。陈耀趁路致远对付红毛,从侧面扑过去,拳头直捣他的后心。路致远却像是背后长了眼睛猛地转身,顺势用手肘狠狠撞在陈耀的鼻梁上,瞬间,鲜血喷涌而出。陈耀捂着脸连连后退,身形摇晃,仿佛视线都因这一下变得模糊。
这条巷子不仅如他们所说没有监控,甚至连灯光都要靠附近的路灯散射过来。在这种灯光下,路致远的影子被拉得很长,加上手上暗色的血迹,整个人都显得更加阴骘。
这时,张贝喆缓过劲来,瞥见墙角断掉的半截砖头,抄起来就朝着路致远抡过去。路致远听到动静迅速低头躲开,砖头就砸在他脸边的墙上裂开,大大小小的碎屑四处飞开,有不少都溅到了他的脸上,锋利的边角在皮肤上划出细碎的口子,渗出几滴血珠。
路致远眼都不眨,抬脚狠狠踹在张贝喆的膝盖上,巷子里响起“咔嚓”的脆响。下一秒,张贝喆“噗通”一声跪倒在地,膝盖处传来的剧痛瞬间让他发出了杀猪般的惨叫。
路致远上前一步,一把拽住他的头发,迫使他的脸紧紧贴在冰冷粗砺的地面上,力道大得几乎要将他的脸颊磨破。
“我记得你刚刚说什么,要找个死角好好治治程铭?嗯?”他的语气说不上和平常有什么不同,但却莫名令人胆寒,像是每个字都淬了冰一样,从张贝喆头顶缓缓落下,像要把人冻住。
张贝喆脸被压在地上哼哼,路致远没听见答案已经很不耐烦,偏偏这时,红毛忍着手腕的剧痛想偷袭,路致远余光瞥见,低声骂了句,紧接着转身一记重拳砸在他的颧骨上,红毛踉跄着后退几步,撞在墙上晕头转向,连带着嘴角都肿起老高。
不知道什么时候钻进角落里的陈耀见情况不对,转身就要跑走。路致远注意到远处阴影里的动静,冷笑一声,松开手里的头发,快步追上,一脚踹在他的小腿上。陈耀“砰”地摔倒在地,路致远上前踩在他的后背上,力道大得让他喘不过气。
路致远就那么顺势蹲下,一手拎起他的后衣领迫使他抬起头。
“跑什么?不是挺嚣张吗?”
陈耀的下半张脸都是血,他半张着嘴呜呜叫,含糊不清地,分不清是在说话还是在哭。
“当时你就是想让程铭变成这样吧?只是你怕自己动手被看见会落下口舌,就教唆着李泉去干,自己权当隐身了?”
他声音很低,混在穿进巷子的冷风里,不见任何愤怒情绪,落在耳中只有残忍和冰冷的意味。
陈耀此时被死死制着,另外两人一时也起不了身,他被人揪着领子,嘴里说不出话,只能疯狂地摇头。
不过路致远也没有多余的耐心陪他们在这儿耗,再者他心里掐着分寸,话不管用就上手脚,目的达到了也就可以了,他从来就不是喜欢打架的人。
路致远放开陈耀,走到其余两人身边,那两人立刻跟躲瘟神似的往旁边蹭。他看都懒得看,拿起一旁的帽子轻轻掸了掸灰戴上,开口道:“我不喜欢打架,所以我希望这是最后一次让我动手,也是最后一次你们找程铭的麻烦。但要是你们还想动程铭的话,我也会不厌其烦地来找你们。”
几人的眼神都不约而同地充满了怨恨和不服,但又因为刚才的教训,没人敢真在嘴里骂出来。见他说完了,都准备要走,路致远却又叫住他们。
“还有一点,今天晚上跟你们动手的人是我,这笔帐要算也是我的,想要找我报复回去随时可以,但跟程铭没有任何关系,他不知情。冤有头债有主,”他威胁地扫视一圈:“几位要是眼睛不瞎,就别找错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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