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实现愿望的人(十)
房间灯暗了，衣服被水打湿了，苏清轻手轻脚地想进去换件。
啪嗒。
床头灯忽然打开，苏清吓地手一抖，回头看见“宋顾”一脸阴沉地盯着他。
“还没睡吗？”苏清摸着床头的平板，冷的，看来“宋顾”没有动过，“是忘了密码吗？”
“你身上有他的味道。”“宋顾”冷声。
一个二个都是和狗学的吗？
“很正常，用的同一种沐浴露。”苏清一脸淡定地拿出衣柜里的睡衣。
“苏清。”“宋顾”明显不满这个态度，他拉住苏清，稍一用力，毫无防备的苏清就摔到床上。
“嘶。”苏清的头重重地磕在“宋顾”的肩膀上，几缕墨发黏在脸颊。“宋顾”的鼻尖落在他脖颈，有些痒。
“苏清。”“宋顾”轻声，“我头发湿了。”
苏清咽着口水，没等他回答，“宋顾”自顾自接了下一句，“帮我吹一下，好吗？”
像幻境里一样。
苏清叹气，“那我去拿吹风机。”他怎么就是拒绝不了呢？
——
那次幻境是谁也没想到的意外，当时有传言说东南方天降剑域，中必有稀世之宝，天下人猜测是那失传已久的紫霜剑，都想前去一争。结果就是在那剑域前大打出手，死伤一片，胜利者拖着一身伤的身体，在众人的注视下得意洋洋地走了进去。
却立马被弹飞了出来。
胜利者连血都没吐干净，站在原地破口大骂：“干你爹，只让筑基进不早说!”
最后的烂摊子当然是被匆匆赶来的审监司收拾了，为表公正，他们还在剑域前立了个牌子。
【十五日后，各宗门可派遣五人进入秘境，公平竞争。】下面还刻了行小字，【不得超过十五】
很奇怪的规定，可大家都同意了。也正是这多加的小字，人嫌狗不理的宋顾当选了。
实在没办法，他们总不能说大名鼎鼎的审监司连五个筑基都凑不出来吧？
五个小孩担着重任，踏上了前往剑域的路。谢沉熠是领队，听说是主动要求的，原因无他，他最喜欢的弟子司马闲也当选了。
六个人就这样被分成三个阵营，司马闲和谢沉熠一起，另外三个弟子一起，宋顾被排挤在外了。
“无碍，无碍。”苏清瞥了献殷勤的谢沉熠一眼，同是弟子，这也太偏心眼了，“我们俩聊。”
“嗯。”宋顾没苏清想的郁闷，他也不喜欢和那些人待在一起。
一个小孩和一个系统，俩人就落在队伍最后面，手牵手地走。
进入剑域的前一刻，苏清想，里面又是那些长得凶神恶煞的妖兽吧。
“紧张吗？”苏清问。
“不。”宋顾摇头。
真是傻孩子，要是他说“嗯”，苏清就会大义凛然地说：“别紧张，有我呢！我保护你！”
不过还好他没说，不然苏清就得食言了。
谁也没想到，这剑域中不是什么猛兽，也不是什么鬼怪，而是高楼耸立，不少铁皮巨兽飞速前行的陌生世界。其他人还在愣神，不知如何应对的时候，苏清得意地笑。
稳啦！
可正如苏清不知道这剑域原来是现实世界，写书的作者也没想过会有一个人穿进他写的书。
当一个地方出现了两个“苏清”，世界强行修正。在苏清准备大展身手给宋顾看看他能力的下一秒，他出现在了他那许久不见的工位上。
纪成化戳了他两下，“别睡了，主管来查了！”
苏清眨着眼睛，忘了自己刚刚做了什么梦，只感觉很漫长。他迷迷糊糊地应着，敲打键盘的手却如此缓慢。
他好像忘了什么？
“你在想什么呢？”纪成化看着苏清一动不动的样子。
“我好像忘了什么？”苏清怎么也想不起来，他只是感觉那件事很重要，很重要，想不起来就完蛋了的重要。
“你弟弟不是要过来了吗？”纪成化疑惑，“你忘了？”
哦，好像是。
苏离化前两天给他打了电话，说要来看他，看时间，好像就是今天。
他怎么会连这个事情都忘了？
可是好像不是这件事。
“苏清。”主管终于摸到了苏清身旁，“公司请你来发呆的吗？”
苏清没有精力去思考那件事是什么了，因为他挨了长达半个小时的训。主管把平时积攒的怨气全撒在苏清身上，以至于下班后，怨气十足的苏清只想回去休息。
苏离化见惯了他哥这样子，煎了一个焦黑的鸡蛋，最后苏清为了生命安全还是选择了点外卖。
手机有很多消息，一晃而过的新闻写着【古装上街？新的潮流！】，里面的照片是一群十四五岁的小孩，有四个看着倒是熟悉，不知道是在哪见过的了。
现在的年轻人真有精力啊。
现在闲下来的苏清又开始想那个困扰了自己好久的问题。
他到底是忘了什么呢？
“哥，热水器坏了！”
“哦，来了。”
到了周末，苏离化收拾好了东西，等着苏清和他一起回孤儿院。
“哥，不走吗？”苏离化带着头戴式耳机，背着小包站在门口。
“啊。”苏清揉了揉眉心，他实在打不起精神，“我这几天不太对劲，就不回去了，免得院长妈妈伤心。”
“嗯。”苏离化轻声，“那我坐客车回去。”
“好。”
苏清穿好衣服，带着苏离化打车。司机安静，不多聊，很快就到了客运站。
苏清给苏离化买的流动票，车还没到。
“你在看什么？”苏离化忽地凑近，盯着苏清的手机屏幕。
“没什么。”苏清关了手机，最近他的思绪总是被那篇报道吸引，可翻来覆去也找不到答案。
苏离化站了回去，眼神冷嗖嗖的，“哥你真的不和我一起回去吗？”
“不了。”苏清笑着，“书包这么瘪？我再去买点吃的，你路上吃。”
“不用，哥。”
“没事，多带点回去给小一他们。”
苏离化用力地拽着苏清的手，一字一句道：“不用。”
苏清看着苏离化坚持的样子，有些松动。
苏清。
不知道是谁叫了他一声，苏清张望，四处都是陌生的面孔。
“放手，离化。”苏清拉开苏离化的手，“在这等着。”
客运站里面的商店太贵，苏清贪便宜往外走。进了隔了一条街的便利店，挑着东西。
他提了一大袋子的零食出了便利店，客运站就立在那，可他的脚却不自觉地往另一头走去。
连他自己都不知道是为什么。
他又打开手机，页面还停留在那几张照片上。他看的很仔细，简直要把手机看出个洞来。
他到底在看什么？
滴滴！
是苏离化发的消息，问苏清人在哪，车已经到了。
他在哪？
四周的景象熟悉又陌生，苏清头隐隐作痛，袋子落在地上，里面的薯片被重物压地一声脆响。
“你没事吧？”
身旁路人围了上来，手机里也是苏离化催促不停的消息。
他们围成圈，把苏清困在中间，一言一语不停地敲打着他脆弱的神经。
为什么每次想事情的时候都要来打断他？
他到底忘记了什么？
四周的声音越发混乱，苏清用力地敲打着自己的脑袋。
冷静点，冷静点。
留给他的空间越来越狭窄，围过来的众人几乎挡住了所有的光，苏清意识模糊。
恍惚间，苏清穿过人群瞥见了街头拐角那只露了一半的身影。
轰地，他冲了出去，身边嘈杂的声音在此刻竟然全部停止。他跑过拐角，四处张望着，却再不见那个影子。
是错觉吗？
他是不是该去医院看看了？
他大口大口地喘息着，无力地靠在墙边。
都是错觉吧。
车到了，他该回去了。
其实只要苏清再往前面走两步，就能发现躲在巷子里的宋顾。宋顾的胳膊早已被自己抓出血，他眼神冰冷，看着离开的苏清。
他找了他足足两天。
却给他这种场景吗？
一切从人消失后的慌张到这一刻化成不甘，他不甘心苏清的不辞而别，他不甘心苏清会和其他人一起，他不甘心就这样放苏清离开。
不行。
他真的不甘心。
身体总是先于脑子做出选择，他踉跄着跑了上去，却只见了远远的，一个提着袋子的身影。
两天滴水未进，伤痕累累的身体在这一刻才有了感受，宋顾通地一声跪在地上，被断袍包扎好的伤口裂开。
来来往往的行人没有一个为他驻足，连那个人也是。
好疼，他已经很久没有感觉到这种疼痛了。
苏清。
好疼。
“我怎么可能让你死呢？”曾经的话还在他耳边。
与其让苏清离开他，还不如让他死了。
宋顾固执地向前爬着，即使那个人早已消失不见。
总得最后见一面吧。
五指抓地，撑起的手臂摇晃着，却支撑不了他整个身体。
苏清。
一件薄薄的衬衫落在他身上，温热的手擦过他额间的伤口。
宋顾猛地拉住那只手，用着剩余的力气在苏清手背上留下一个不痛不痒的咬痕。
俩人头靠着头，苏清在宋顾耳边轻声说。
“对不起，下次不会了。”
——
苏清缓缓睁开眼，只见不知什么时候爬上床的宋顾正举着匕首对着熟睡的“宋顾”，眼中是他从未见过的嫉妒和敌意。
唉。
苏清拽了一把宋顾，匕首“咣”地掉落，床垫猛地往下坠。
苏清迷迷糊糊地抱着宋顾，用力扯着那被挤压的被子往宋顾身上盖。
“好啦，好啦，一起睡吧。”他侧着身体，给宋顾留出一块地方，“什么事，明天再说吧。”
床边很挤，挤地俩人只能紧紧靠着才能不掉下去。
宋顾看着苏清疲惫的脸，轻轻揉开他的眉心。
没有明天。
就像没有下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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