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鲜花2
暴雨如期而至,雨雾中,别墅墙壁明亮的黄色变得寡淡、灰蒙。湿润的空气,让人的心情也湿哒哒的。
伴着雨声,观浠坐在椅子上,翘着二郎腿,一字一句质问话唠,她要从话唠的口中知晓更多信息。连观浠自己都没察觉到,她的气质发生微妙转变,与观刻训人时的形象渐渐重合。
说到底,她和观刻是血浓于水的双胞胎,彼此相似再正常不过,只是观浠内心抵制观刻。于她而言,与自己讨厌的人相似,心里想必更多是五味杂陈。
此时,面对观浠的俯视,话唠心里咯噔一下,不是单纯害怕,而是在想,对方是不是把自己衬得太弱小无助了。
幸亏,话唠不仅是个欺软怕硬的主,还有着审时度势的聪明劲。它把观浠的质问当作聊天,知无不言,把智械卖得彻彻底底,没吃到一点观浠准备的苦头,而且它也不觉得这有什么不妥。
话唠贼兮兮地想,自己只是不想过以前那种孤单的苦日子,至于智械啊、人类啊,他们的恩怨,关我屁事,别来靠边!只要等到流萤回来给自己撑腰,哼哼,大好的日子在前头等着呢。
欸,为什么它会觉得流萤会给它撑腰?话唠的大脑飞速运转,思绪从地上窜到天上,为什么没飞到宇宙?因为它不知道宇宙长啥样。最后话唠得出结论,这个问题太高深,不管它。
大雨哗啦哗啦落,话唠能说出来的智械信息,已经一滴不剩了。
其实,话唠并不知晓智械太多信息,否则它也不会称那段日子是“孤单”的苦日子。它所说的,无非就是把智械要复仇,等智械复仇快结束时,它才会自由这一信息,告诉观浠。
但光是这点,足以令观浠眉头紧皱。
风似乎让雨水落下的方向发生转变,直线的雨变成斜线的雨。击打在玻璃窗上,发出哒哒哒的声音。
这声音突兀闯进观浠肃冷的沉思,搅得她不胜厌烦。她烦躁地走去窗边,想要平静一下思绪。
可当她还没深吸一口气,窗外一只手,唰的一下,拍在玻璃窗上,落下五指黑影。
观浠惊呼一声,猛地后退。
雨水划过的水痕描绘那张手的轮廓。这只手并不粗壮,相反十分纤细,透过磨砂玻璃,仿佛能感受到手心的温热与柔软,这是一只她熟悉的手。
观浠心弦慢慢放松,这时,纤手离开玻璃,换成屈指,轻轻敲了敲。繁杂的雨声混着清脆的敲击声,抚平了观浠原本焦躁的心情。
这家伙,还怪有礼貌的。
观浠拉开玻璃窗,果然见到被雨淋湿的流萤。
流萤的身子有些别扭地趴在窗边,雨水顺着她的脸颊划过,在下巴处短暂眷念一下,最后滴在一朵明黄色鲜花上。配上流萤见到自己第一眼的粲然一笑,观浠咂摸出她略带歉意的小心思。
观浠伸出手,流萤顺势搭住她的手,跳入屋中。
“流萤!流萤!”话唠一边喊,一边蹦蹦跳跳来到流萤脚边,在快要接触到流萤鞋子时,它一个急刹车,手机壳与地板发出滋啦一声,有些刺耳。
流萤蹲下,疑惑打量它。
话唠好像知道自己反应过激了,屏幕里的电子小猫撇撇嘴,傲娇道:“你太湿了,我嫌弃你。”
流萤的无语写在表情上,心道:你怎么和我的手机变得这么狼狈?卡芙卡给我买的手机,可还没用多久呢,这么快就变成战损版了。
这话流萤没有说出口,毕竟当初把话唠交给观浠观棋,她就该有这种觉悟,话唠嘴皮子讨人嫌,迟早会被扇巴掌。观浠观棋和话唠待了一段时间,想必也十分辛苦。
这就是话唠的风评,流萤靠它,竟猜中了事情真相。
流萤抓起手机,放入衣领口袋里,虽然脸上是无语,但嘴上轻言细语说:“口袋里没湿。”
话唠嘴里还在嫌这嫌那,但身体乖乖窝在口袋里,瞥着眼睛看观浠,一副“我不跟你计较”的大度模样。
观浠直勾勾地看着话唠,眼里的鄙视仿佛在说:瞧你那擅自原谅的样子。
观浠与话唠无声地对视着,直到一朵明黄色花朵,斩断这场小孩子赌气似的眼神战。
流萤将花朵递到观浠眼前,花朵上的水珠,晶莹剔透,粒粒分明,衬得花朵娇艳欲滴,鲜活美丽。
“这是?”观浠刚想伸手,又顿住,问流萤,“送给我的?”
流萤点头:“这是萨姆带我赶路时,偶然在一处荒野上捡到的花。风太大,吹断了它的花梗。原本,它的花形要比现在大一圈,但外围的花瓣早已残破不堪,我只好将碎瓣剥掉,它才变成现在的模样。”
观浠的心被软软地触了一下,问:“是因为想到我,你才拾起这朵花吗?”
在荒野上,这朵花的颜色确实明显,是一片草灰色里耀眼的明黄色。
流萤抬起睫毛,她的瞳孔中还倒映着花朵的颜色,专注、真诚地看着观浠。
“一半一半吧。”流萤抿唇笑道,“提出要将它送给你的,是萨姆。”
突然,手机的一角露出口袋,话唠探头问:“那个厉害的大智械,你还能跟他在一块!”
话唠难掩震惊:“他可是曾将你关起来呢。”
流萤一手将话唠推回口袋,脸上挂着无奈笑容:“这场谈话,没你说话的份哦。”
萨姆曾将流萤关起来?观浠面部肌肉瞬间僵住,话唠说的那句“关起来”,像一颗石子,落入观浠心湖中,荡起层层涟漪,令观浠的目光带上探究。
她很好奇流萤和萨姆的关系,因为她也被自己兄长关在了自己家中。她与观刻复杂的关系,好像在流萤和萨姆身上看到相似的影子。或许是错觉,但她的好奇心已被勾起。
“这听起来确实挺不可思议的。”流萤回忆起当时的情景,脸上的欣悦之情溢于言表。
萨姆的情感,正在萌发。
狂风之中,萨姆坚硬的身躯划开风的猛攻,是他首先发现了荒野上,被宣判死刑的花朵。
不知萨姆是以何种心情,用坚硬的手指拾起那朵脆弱的花,并将它放入流萤瑟瑟发抖的怀中。
当流萤闻到一点点花香时,她睁开眼睛,花朵就虚弱的躺在怀中,破碎的花瓣还因风吹,在微微颤抖。
或许是萨姆总是嘲笑她“不切实际、优柔寡断”的有机生命体思维方式,流萤的第一反应竟是萨姆也会做这种无意义的事。
她打趣地看着萨姆,眼里的笑意似乎刺到了萨姆。
萨姆掩饰的动作太明显,他遥望远方,不敢与流萤对视。
流萤却问:“你也在可怜这朵花吗?”
它长在荒野里,哪怕这里环境恶劣,它仍坚持到开花,虽然在绽放最盛烈时候,被风无情吹断,但它给予这片灰绿色的土地别样的色彩,弱小却也灿烂。
流萤又问:“你也在为它惋惜吗?”
这个问题问得很轻,风会把话语吹散,但流萤确信,萨姆会思考这个问题。她位于萨姆怀中,这个问题会在他的内心生长,可能在未来,它会长成同样一朵明黄色的花朵。
“反有机方程控制不了你,萨姆。”流萤的目光停在花朵上,一边说,一边剥去花朵碎裂的花瓣。
去掉破烂的外衣,花朵依旧美丽。
“瞧,你也和我一样,惋惜它的陨落。”流萤一手握着花梗,一手扶着花朵,在狂风中,为它建造遮挡的空间。
荒野上,萨姆因其性命相连的联系,护着流萤,流萤因为怜悯,护着花朵。这份怜悯有萨姆的一份,那份联系,也有流萤的反向守护。
“有机生命和无机生命可以和平共处,一方杀死另一方,最后一方又能得到什么,怕是只有无休止的仇恨罢了,就像云界的智械和人类。”
萨姆微微低下头,无瞳孔的机械眼发出幽幽荧光,终于开口:“你这话,可从不会在云界人类和智械面前说。你说过,这是一笔糊涂账。”
流萤轻柔抚摸花瓣:“因为这正是有情感的生命体所特有的思维方式。冰冷逻辑推导出的最好选择,就是放下,可血海深仇是一句轻飘飘的放下,就可以真的放下吗?你看,就连你的智械同类也无法放下。”
话落,流萤肩膀处的手肘,拢得更紧。
萨姆的语气不再像之前那样坚定、冷漠,反而带上明显的抵触:“这又是你说服我放下杀戮的新说辞。你希望我与你‘和解’,不去伤害有机生命,不去寻找斩断你我性命相连的办法,否则你会对不起帮助过你的云界人类,且有可能你会失去生命。”
这就是你的目的。萨姆的机械眼中像是写下了这几个字,有种莫名的愤怒。
流萤没有回答萨姆的质问,而是问了另一个问题:“这朵花该怎么办呢?”
紧扣流萤肩膀的手,松了松,萨姆恢复镇定。
他以一种复杂的目光看向他亲手拾起的花朵,沉默良久,他说:“你认识的那个云界人类,她似乎对花朵颇有研究。”
萨姆:“送给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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