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前剧场草稿集

　　代景川花了几天时间专心在了设计工作上，忙得差不多了才抽空回家取了租房合同，开始从最早的那份起挨个联系。
　　本以为这件事不会有太多困难，但这些人却又多了个共性。他们似乎退租之后都集体更换了号码，一连拨了好几个号码，不是注销了不存在就是换人了。
　　好容易联系上了几个对的人，却都表示不知情。
　　再次挂掉电话的代景川叹着气，准备去冲杯咖啡提提神，却刚好看到一条微信消息弹了出来。
　　“眼镜妹？”代景川边走边点开了微信，看着对方发了几条消息，先是一个非常详细的地址，后面跟着几条解释。
　　“房东帅哥，这是我姐妹的老家的村庄地址。我还用地图查了一下呢，你感兴趣可以查一查，网上挺多消息的。”
　　“据我了解这里还是个颇有历史的文化村呢，甚至有非遗项目。”
　　后面是不知哪里找来的五张与村庄有关的照片。
　　代景川点开图片，放大了仔细看，拍的似乎是村子里的一些特殊建筑，人们似乎也在进行一些特别的民俗活动，看起来确实有些神秘。
　　回了个感谢的表情包，眼镜妹没有回信。
　　代景川没有在意，冲了咖啡就又回去继续拨打电话了。
　　能接通的正确号码很少，却一个都不知道镜子的情况。
　　代景川放弃了，放下手机继续做他的设计。刚忙上不一会儿，却忽然有个陌生号码打了回来。
　　他接起电话，对方是一个说话有些有气无力的男人：“你好，你刚刚给我打电话询问镜子的事儿。我忽然想起来了，我退租最后来交钥匙的时候遇到过下一个租客。当时他正好在搬家，那人的行李超多，我记得其中就有一面落地镜。之所以能回想起来，得归功于他搬来的那些旧家具，看起来都像是从哪儿淘来的老物件，就那镜子看起来格格不入的，格外显眼了点……”

　　一边听着男人讲话，代景川一边翻找着对应的合同。
　　挂了电话之后，租客说的下一位租客的合同也找到了，但偏偏这个租客的电话是打不通的。
　　最后一点希望没了，代景川只好放弃。分析着刚刚男人说的话，那位租客是喜欢淘老物件的，或许那面镜子也是从哪淘旧货的时候顺便收的，这可更没法找了。
　　放下手机，收好那些合同，代景川端着咖啡拉过椅子坐下。整个人懒散地靠在靠背上，余光瞥着那面落地镜，又止不住开始胡思乱想。
　　仿佛那面镜子就是个能听懂话的特殊物件一样，代景川盯着它甚至最后指着它说道：“是你干的吧？你用各种看起来很合理的理由把租客们赶走，甚至让他们换了号码……你，究竟要干什么啊？”
　　代景川收回手，看着那只手心中忽然觉得好笑，甚至觉得自己是不是真得不正常了，居然能和一面镜子聊天，还信誓旦旦认为它能听懂自己的话，侧面认同了镜子有古怪。
　　可稍微冷静了一下，刚才的那通电话，他依然觉得不对劲儿，似乎很刻意却也指不出哪里有问题。
　　关于这面镜子的情况，他从始都能感觉到它隐隐有问题，明明哪里很违和，但也丝毫没有恐惧，甚至到了眼下他也完全不想把它处理掉。
　　放下咖啡杯，代景川起身走到了镜子前。
　　他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满脸是没有开解的抑郁。过去被他很细心打理的长发看起来有点毛糙了，虽然没有过去那般认真做造型，好在还是很整洁。
　　代景川重重叹了口气，理了下发型调整了下呼吸之后，他看着镜子上被他画上的红色笑脸，慢慢地弯起了嘴角，试着笑得明媚一些。
　　很快他收起了笑容，迅速摇了摇头：“妈的，你是不是觉得我也像个神经病了？最好还是你真的有问题，不然可惜了我这个这么好看的人了……”
　　落地镜依旧无声而立，若是它真能活动，定要甩给他一个无语的表情。
　　接下来的代景川继续着他的工作，没有再发神经了。

　　一直忙活到晚上，吃过晚饭后他就再也不想碰他的工作了，连看都不想再看一眼！
　　瞥了眼放在床头书桌上的笔记本，打算把那部电影给看完。
　　这一次他没有睡着，完整看完了整部电影。结局还是很美好的，女主角的坚持换来了美好的结局，如愿找到了她的恋人。
　　代景川看完电影忽然觉得心里空落落的，没由头地开始羡慕女主能获得人生的幸福。
　　“略，恋人变老公以后说不定日子还一地鸡毛呢！”他撂下一句话就躺下了，玩了没一会儿手机就因为困倦睡着了。
　　再次睁开眼，他直呼一声：“我靠！”
　　身周一片浓重的大雾，除了脚底下的水泥路，原地转了一圈儿什么都看不到，甚至能感受到空气的湿冷。
　　“我又梦到什么鬼地方了？”代景川说着迈开步子漫无目的往前走，走了一段距离后场景总算有了些变化，雾气似乎在散开，但也只是以他为中心的一定范围内有变化。
　　回头看了眼，方才走过的地方，一定范围内的雾气也散开了，并且没有重新被浓雾重新蒙上的样子。
　　继续往前行走，随着代景川的移动，散却的雾气逐渐显露出了水泥路两侧的街景。
　　代景川逐渐深入城镇，雾气扩散的范围越来越大，速度也越来越快了。没过多久，居然能看到远处绿油油的山。
　　天色放晴了。
　　仔细观察着周围的街景，十分得老旧，颇有那种年代剧里看到的感觉。
　　小镇子十分安静，一切都悄无声息。代景川正要疑惑怎么没人时，旁边的一家店面有人从里面拉开了卷帘门。
　　“哟，小伙子起得够早呀！”是一位看起来十分和蔼可亲的秃头老大爷，他倒也不是全秃，头顶只剩下一小圈全白的零碎杂毛了，连个地中海都构不成。
　　代景川一怔，没说话。老大爷也忙着开门一时没继续搭理他。

　　趁这个时间代景川抬头看了眼，老大爷开的是一家杂货店的门。门上的牌匾居然是那种涂着白漆的白木板，上面还是用红漆手写的“佳佳杂货店”。
　　“我去够复古啊，这是七八十年代的风格吧?”感慨完，老大爷已经晃荡着一大串钥匙准备回去营业了。
　　看着那扇浅绿色的双开木门，门上甚至还贴着一对儿纸张掉了色的门神，一声“卧槽”正准备出口，却忽然被门上贴着的海报挡了回去。海报是全新的，上面的明星他还认得，正是八十年代风靡了全国的一位港星歌手。
　　重点是海报上的数字，1989年。
　　大爷开了门之后，代景川就随着一起进了店。那扑面而来的年代感瞬间让他无端起了鸡皮疙瘩，墙上挂着一张很大的彩色日历，依旧是各路当年风光正盛的男女港星，年份依旧是1989.
　　“大爷，你这儿整得太复古了吧！您老这把年纪怎么开了家八十年代风格的杂货店啊？”
　　老头儿疑惑地看了他一眼，笑呵呵问道：“听不懂你说的啥意思，小伙子要买啥？”
　　代景川没接话，转头瞥见店铺里的货品，随后又被震惊了，一整个全是他没见过的东西。随手拿起了一包糖果，上面的生产日期竟然也是1989年的。
　　“不是，认真的吗？这都过期了，不会特意在卖这些老古董吧？”
　　“过期了？胡说啥呢你！”老头儿一把夺过那袋糖果，低头眯着眼睛瞧了瞧又抬头，“小伙子没睡醒梦游呢吧？前两天刚进的货咋就能过期了？”
　　“……”代景川愣了愣，心里还嘀咕或许还真是家特别的店，他赶紧笑了笑，“跟您开玩笑呢，我再转转哈。”
　　老头儿放下那袋子糖果摇了摇头就回到了柜台里面，顺便拎出了一台录音机播放了一盘磁带。
　　“看你这头发，玩摇滚的吧？年轻人都爱听这玩意儿，搞不明白吵吵闹闹的有啥好听的？”老头儿说着话，但音乐一响起，放得还就是摇滚乐。
　　代景川哭笑不得，只好点头应着：“是，我最喜欢披头散发士了！”
　　老头儿啧了一声，觉得这话哪里不对，但也想不起来哪里不对，最后没说话。

　　代景川在店里转了一圈儿后越转越觉得不对劲儿，这店里的装修不像是做旧的，所有的货品也完全找不到他认为的真正生产日期。
　　“不对！我在做梦我纠结这个干什么？”代景川猛地想起自己的处境，这个梦境和上次梦到那个女孩儿一家时一样，都过于清晰真实。
　　不光是身临其境，再不注意简直要迷失在这里面了。
　　“哎呦大爷对不住了，出门没带手机没法付款啊！”代景川装模作样地上下一通乱摸寻，找了个借口跑开了。
　　出了门还听到大爷在身后喊他：“啥什么鸡啊？你得用钱付款啊，用现金！”
　　好在那老头儿只是喊，没有做出追出来这样诡异的事。但出了杂货店的门，外面的街道已经完全变样了，方才还除了老头儿外没见着半个人影，这回突然一下就人声鼎沸，满大街热热闹闹了。
　　代景川看着这些来来往往形形色色的人，从穿着打扮看也完全符合他印象里八十年代的样子。
　　从建筑风格到来往的汽车，代景川心里却只冒出了一个想法，国家的发展得实在是天翻地覆啊！
　　“哇塞，这不是中式梦核么！”代景川忽然想起了近期才了解到的一种游戏类型，于是更加一脸好奇地在街上走着，既不知道目的地更不知道接下来会遇见什么。
　　“现在是89年，90年代又是另一副样子了，太不可思议了……可为什么不是回到九十年代啊！”代景川虽然作为一个千禧年出生的零零后，但受到代景洋的影响，他对上一代更感兴趣些。
　　他更喜欢听九十年代的歌，喜欢看那个时代的一些影视剧和文学作品。
　　晃悠着路过了一所小学，恰好赶上放学时间，孩子们吱哇乱叫着欢快地往校外跑。
　　代景川不觉中放慢了脚步，他望着这些小孩儿羡慕极了，因为这个时候还没有大规模的课后补习，没有一大堆上不完的兴趣班。这个时候的小孩就是小孩，学习完了就是玩儿。
　　在这么一群活力满满成帮结队的孩子们中，他眼前猛地一亮，他看到了一个有点特别的小孩儿，那小孩儿一个人走着，脸上没有一丝愉悦，甚至可以说没有任何表情。

　　“嚯，好一个忧郁型的小帅哥啊！这长大了要是没长残，岂不是光呼吸都要祸害到无数花痴少女们了？”代景川先是被这个男孩儿的长相惊艳到了，他看起来也就七八岁的样子，精致的像个瓷娃娃。可神情看起来却是很不符合年纪的清冷，满脸莫挨老子的模样。
　　他有意地跟了那孩子一段路，心里怀疑莫不是过于精致的长相反而遭到校园霸凌了？这样一想，代景川再仔细看着男孩儿，居然在他眼睛里看到了一种活人微死的感觉。
　　“应该不会吧，身上干干净净的，而且看起来很聪明……”心里各种推测演说着，代景川不知不觉跟着男孩来到了一处十字路口。
　　虽然是个小城镇，但路上来往的车辆也不少，路口也都装了红绿灯。小男孩儿准备过马路了，但他竟然不看灯，没有一丝犹豫地抬脚就走。
　　代景川匆忙瞥了下马路两边，都正有车辆穿梭而来呢。
　　“哎！红灯呢危险啊！”他都没意识到自己喊得有多响亮，只是那一瞬间，男孩儿的身体就像被按了暂停键一样猛地停住了。
　　或许是被吓到了吧，代景川见状急忙上前拽着男孩儿的书包给人拽回了路边。
　　站稳后，他蹲在了男孩儿身边心一急忘记了安慰，反而一通严肃教育：“大人没教过吗？过马路要看红绿灯呀！红灯停绿灯行！出了车祸可……”
　　“车祸”这样的字眼儿对他来说还是个很敏感的词汇，说到这里他便说不下去了，再一看男孩儿瞪大的双眼，又意识到自己态度应该软一些的。
　　可下一秒，一脸惊恐的男孩儿居然说了句：“卧槽，是个男的？”
　　“……卧槽你个小鬼跟谁学的脏话？”代景川的悲伤瞬间被惊到脑后，他随即抬手捏着男孩儿的脸颊教训道，“才多大，张口闭口就卧槽的！长头发的不一定都是女的，女的也很多喜欢短发的……”
　　说着说着代景川看到男孩儿忽然抓着他的手哭了，男孩儿的动作却有些奇怪，他居然死死抓着自己的双手使劲儿往那张精致的小脸上按。

　　“哎你别哭啊……”代景川心软了，觉得到底是个孩子，他独来独往或许是经历过什么，虽然看起来高冷实际内心是很脆弱的，经历了这样的危险自己又这般不温柔友善关心，还给人弄哭了。
　　男孩儿双目通红，他没有像一般孩子那样大哭大嚎，反而无比安静。晶莹的泪水珠串般掉落，哭得破碎感十足。
　　代景川想抽手给他擦擦眼泪，男孩儿却直勾勾地盯着他，遇到救星一般地反而把他的双手抓得更紧了。
　　“小鬼，你是遇到其他什么事情了吗？”代景川不禁一阵心疼和不平，顿时各种校园霸凌、家庭暴力甚至更过分的情节都想象到了。
　　“你、你是个活人！”男孩儿一开口，声音有些沙哑还透露着十分的悲伤，但瞬间又把他整得无语了。
　　代景川轻轻一叹，耐心道：“是，哥我只是长得漂亮帅气一点，不能因为救了你一次你就把我当仙子了好吗？我是个人，活生生的人类！有心跳会呼吸的人！”
　　可此话一说完，男孩儿眼睛更红了，情绪也变得有些激动：“是真的！你有体温，你的手心是热的……”
　　“当然啊……”代景川微微笑了笑，尝试着逗逗男孩儿，“鬼大白天可不敢出来，所以我是个体温超过三十六度的大活人！”
　　“你也是个外人，你怎么进来的？你能带我离开是不是？你快带我走！我不要在这里待着了！”男孩儿已经彻底情绪失控了，代景川的手都快被他握得发红了，甚至都被抠出了指甲印。
　　“啊？小鬼你说什么呢？带你走？往哪走啊？你要离开哪里？学校里有人欺负你吗？还是你爸妈打你？”代景川还没意识到问题，甚至又快忘了自己是在梦里了。

该作者现在暂无推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