遥步之上

　　到了家楼下，孟温苇从始至终都低着头，好像那个大闹龙宫的哪吒，被人指指点点，望而却步。

　　翠花堵在楼梯口，正要张牙舞爪的嘲笑一番，茵茵急着跑出来，把母亲拉扯开，才让孟温苇上了楼。

　　“怎么啦，还不让人问问啦？瞧那孟家人都得瑟成什么样了，”翠花嗤笑着，“结果嘞，竹篮打水一场空噢！”

　　台阶没迈上去，抓着栏杆的手紧了又紧，她听得真真切切，果然，坏事不用传，已至千里。

　　好巧不巧，上次恭喜她的那邻居，命运般又出现在楼梯上，这次也是笑脸相迎，只不过笑得好生假模假样，傻子都能感觉的出来，她没被彭州大学录取这件事，人尽皆知。

　　回到家又是一阵翻天覆地。

　　弟弟变得沉默寡言，好像突然间长大了。

　　母亲一会儿说要去学校讨说法，一会儿说既来之则安之。

　　父亲则在一旁附和着，也说不出个一二三来，光有虚张声势。

　　在喋喋不休中，孟温苇才知道，槐林政法学院是后加上去的，班主任跟母亲商讨过。她那时不在家，母亲也没跟她说这件事，因为母亲跟她一样，很自信的认为一定会被彭州大学录取。

　　也不知是造化弄人，还是命运使然。

　　没有再读一年的资本，所以这是她的唯一选择。

　　1989年秋。

　　在去往槐林的火车上，她又遇到了言书。

　　几乎要脱口而出，但言书打断了她的话，“别动不动就说我跟踪你，这次也是因为巧。”

　　“那你去槐林干嘛？”

　　“学习新技术。”

　　“修车还需要新技术？”

　　“你不懂，井底之蛙。”

　　简单聊了三两句，困意袭来，催促着言书回到自己的座位上，，没一会儿，她手里的书开始有一下没一下的晃荡着。

　　屁股还没坐热，言书隔着好几排座位，看着她那滑稽的样子扯嘴一笑，站起身来，礼貌换座。

　　经过一番交涉，他终于坐在孟温苇身旁。

　　又是那股夹杂着茉莉香的香皂味儿窜入鼻中，她眯着眼往身旁一瞥，没觉得意外。

　　正准备接着睡时，言书开口了，“别睡了，跟人换个座。”

　　“你烦不烦！”小声嘟囔了一句，她还是听话的换了座，正好换到靠窗的座位。

　　等她醒来的时候，又到了夕阳西下，窗外的风景犹如造诣匪浅的油画，殊不知，那风景才是真的造诣匪浅。

　　言书正在看书，那书上画了好多飞机模型，奇形怪状的，她看不懂。

　　把垫在脑袋侧面的衣服还给言书，她很不好意思地说了一句，“谢谢。”，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塞过来的。

　　他没多说什么，把晾好的开水递过来，“快到站啦。”

　　“哦。”捏着僵硬的脖颈，她喝了一口有点剌嗓子的开水，温度刚刚好。

　　本以为他们会在火车站分手。

　　言书却提着两个重量级的行李，很顺手，甚至走得比她都快。

　　“喂！”孟温苇小跑着跟上他，“学校我自己去，不用麻烦你！”

　　“不麻烦，”他满不在乎地说，“正好没见过大学什么样，我去看看，顺道送你。”

　　听他这么说，心里倒也没那么过意不去了。她只觉得，言书好像比父亲的力气还大，两个大包裹提在手里毫不费力，也不知道他是故作镇定还是真的力大无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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