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以为好

　　“你说要请我吃饭？”林云周不可置信，旋即又干咳一声，犹豫着问：“为什么？如果我不接受的话会怎样？”

　　不是他小人之心，而是叶知秋这人太凶残，还是先问清楚以防万一。

　　万一是鸿门宴呢。

　　“我之前害你流鼻血，还吃了你的零食，就这些杂七杂八的事吧。”

　　叶知秋倒没想过他会拒绝，不过她暂时也想不出什么有效的道歉方法，迟疑道：“你不接受吗？还是等以后再说？”

　　林云周撇嘴：“你该不会是想赖账吧？”

　　“那你觉得用什么方式比较好？”

　　“不是，你也太没诚意了，还要我自己想办法。”

　　林云周不满意她的敷衍：“你自己想。”

　　叶知秋扔了一颗糖进嘴里，皱眉道：“想不出来。”

　　林云周气结，赔礼道歉还能这样吗？

　　也是服了，碰上叶知秋，他是一点办法都没有，就算用尽手段，最后吃瘪的还是他自己。

　　叶知秋也无奈，这人太难伺候了，这也不行那也不行的。

　　既然想不出来办法，就暂时不想。

　　她掏出卷子跟他商量：“下节课是自习，你跟许佳年换个座位可以吗？我这边有几道题要跟他讨论一下。”

　　“课间还不够你俩讨论的？”

　　林云周切了一声，这俩人课间没少凑在一起，怎么，这么多时间还不够，自习课也要挨在一起是吧？

　　叶知秋习惯了他的小脾气，抖了抖积攒下来的几张卷子，摇摇头：“课间十分钟不够，这些题我攒起来准备一次性解决。”

　　林云周气鼓鼓将头扭到一边，赌气道：“不行。”

　　“那好吧。”

　　她这么平静的接受了这个结果，倒让林云周不淡定了，她没生气？

　　他用余光瞥她一眼，叶知秋低头写作业，神情并没有什么异样。

　　提起的心稍稍放下，他忍不住戳戳她的胳膊，等人抬头看过来后，轻声问：“你没生气吧？”

　　“生气干嘛？”叶知秋不解，无论是请吃饭还是换座位被拒绝，都算不上大事，没有生气的必要。

　　不过既然他这么问。

　　她轻咳一声，干巴巴地挤出一句：“我平时看起来脾气很不好吗？”

　　林云周：……

　　你心里没点数吗？

　　这让他怎么回答，说是，她会不会像梦里那样揍他啊，或者恼羞成怒，以后找机会修理他？

　　说不是？可开学到现在，她凶残程度高出他认识的所有女生一大截。

　　要不要昧着良心说谎话啊？

　　林云周想到最近她给他讲题的次数，勾起唇角：“那倒也没有，我就是突然问问而已。”

　　“哦，我就说嘛。”

　　叶知秋自认为除去偶尔在沈知意面前暴露一下本性，平日里掩藏得很好，如今林云周这个距离最近的同桌这么说，她就放心了。

　　林云周：……

　　他无话可说了。

　　他定定看她一眼，面色古怪地笑了声，拎起两人的水杯，道：“我去打水了。”

　　叶知秋忙点头：“谢谢。”

　　林云周哼着歌回到座位，看向坐在叶知秋位置上的男同学，眯了眯眼，语气不善：“你怎么在这儿？”

　　许佳年的同桌王越冲他嘿嘿一笑，指了指窗边：“哦，叶知秋跟许佳年要讨论问题呢，我们这节课换下位置。”

　　林云周将灌满水的杯子放在各自桌面上，回身瞥向那两个紧挨在一起的头颅，冷‘呵’了一声。

　　他说呢，刚才他拒绝换座位她也不生气，原来是还有备选方案啊。

　　王越好奇地打量起叶知秋的课桌，又随手翻了翻最上面的课本，笑着说：“叶知秋的笔记做得可真详细，哎，我以后也学一学这个方法。”

　　“也就那样吧。”

　　林云周抽过那本书随意翻了几下又放回去，故意唱反调：“连最基本的常识都记，也不嫌浪费时间。”

　　王越听着这些酸言酸语，笑笑：“好记性不如烂笔头嘛。”

　　林云周隐晦地翻了个白眼，怀疑这人是不是缺心眼。

　　不过王越作为倒数第二，对林云周这个倒数第一倒是生出几分惺惺相惜，伸手攀住他的肩膀，颇有几分难兄难弟的情谊：“我坐在许佳年旁边，每次考试看着他的分数都觉得压力山大，你呢，感觉如何？”

　　林云周矜持地抬起下巴，兀自逞强，：“还行吧。”

　　说罢，又暗戳戳地炫耀：“叶知秋可比许佳年好相处多了。”

　　“这倒是。”

　　王越深以为然，虽然许佳年的性格改变很大，可骨子里的傲然还在，到底比不上他以前的那些同桌。

　　叶知秋下课后再次跟王越真诚道谢，回过身就撞进林云周直勾勾的眼神，不由神色莫名：“怎么了？”

　　林云周神色恹恹：“你不是说要请我吃饭吗？”

　　“你不是说不想去吗？”

　　“我现在又想去了不行吗？”林云周瞪她一眼。

　　叶知秋忙不迭点头：“行，你说时间和地点。”

　　吃完这顿饭，她和林云周就能两清扯平，这件事就算完美落幕，她也不需要再记挂在心里了。

　　“今天放学后，我想吃火锅。”

　　叶知秋点头答应，沈知意告诉过她，夜市那边有几家火锅店是营业到凌晨的。

　　晚上十点四十，一中晚自习结束，沈知意满脸歉意地抱着她的胳膊撒娇：“哎呀，我卷子还没写完，再去吃夜宵，那明天就得罚站了。”

　　叶知秋抽回手，无情又冷血：“那就罚站好了。”

　　沈知意再次抱上来，可怜巴巴地保证：“原谅我吧，拜托，我下次再也不这样了。”

　　叶知秋上午就告诉她放学后一起去吃饭，结果她下午却为了广播社的帅哥逃了下午的自习课。

　　重色轻友，实在过分。

　　沈知意显然不这么认为，她一直觉得叶知秋的防御城墙筑得太高，总不能当一辈子孤家寡人，不如趁着青春年少多交几个知心好友。

　　就算不喜欢林云周，也可以发展下同学情，毕竟两人如今是同桌，每天待在一起的时间那么长。

　　她偎在叶知秋肩头蹭了蹭，讨饶：“亲爱的，我错了。”

　　“这次就原谅你了，下不为例，我走啦。”

　　叶知秋跟她道别，提起书包去找林云周：“沈知意要回家补作业，我们走吧。”

　　夜市的生意正红火，各个摊位前的顾客也不见少，两人进了路边的火锅店，被服务员引到靠窗的位置坐下。

　　叶知秋接过菜单，扫了一眼，问：“你有什么忌口的吗？”

　　林云周坐在对面，形容散漫：“没有，你点就行。”

　　叶知秋抬笔，在菜单上边划边念：“我们要鸳鸯锅，香辣和清汤拼锅底，配菜要：海带、豆皮、宽粉、娃娃菜、肥牛卷、羊肉卷、毛肚、大虾、鸭肠……”

　　到最后，她抬起眼皮，问：“你觉得呢？还有没有什么要加的？”

　　林云周摇头，他不挑食，什么都吃，而且两个人，这菜会不会有点多？

　　果然，服务员微微一笑，声音甜美的提示：“你们两个人应该吃不完，再减掉三个菜吧。”

　　林云周率先道：“你定吧。”

　　叶知秋冲服务员弯起唇角：“那就不要宽粉、娃娃菜、海带，谢谢姐姐。”

　　等服务员带着菜单走开，叶知秋将两人的杯子用开水仔细烫过一遍，又倒满可乐。

　　一时无话，气氛冷场。

　　叶知秋努力回想叶建国招待客人的情形，没话找话：“班主任找你统计参赛名单了吗？”

　　“什么名单？”林云周抿了口可乐，又捻起一片店家免费送的锅巴，嚼得咯吱响。

　　谢天谢地，她终于迈出了社会交际的第一步。

　　叶知秋舒了口气，慢悠悠道：“郑主任说期中考试后要开运动会。”

　　林云周想起初中时的运动会，体育委员到处求爷爷告奶奶找人报名，不由头疼起来。

　　叶知秋也想到这一茬，同情地看他一眼，还没想好要怎么安慰一下，服务员端着锅底上来了。

　　两人止住话题，看着服务员打开桌边的开关按钮，将小推车上的菜品摆上桌面。

　　叶知秋想着叶建国招待客人的开场白，犹豫了片刻，对他道：“这事还早，不急。你别客气，就当在自己家一样，多吃点儿。”

　　“噗嗤”一声笑。

　　两人一起抬头。

　　六目相对，淡淡的尴尬在空气中弥漫，服务员别过头止住笑意，再看过来时依旧眉眼弯弯：“您的菜已经上齐了，请慢用。”

　　明明还穿着校服，稚气未脱，却故作成熟的装大人，还挺好笑的。

　　叶知秋心下明白，这个开场算是失败了，干咳一声：“谢谢姐姐。”

　　等服务员走远，她将肥牛卷下进锅里烫了几秒，先夹进林云周碗里，岔开话题：“这个熟得快，你尝尝？”

　　林云周轻笑：“我们好像忘了去调小料。”

　　“啊？”

　　“哦，还真是，我去调，你有什么忌口吗？”

　　“跟你一样就行。”

　　叶知秋茫然又无措，以往有沈知意在，她只需要当一个合格的听众，再偶尔说上几句话。

　　如今轮到自己操持，她竟然不知道从何开始。

　　那些话由她说出来，怪异至极。

　　林云周接过蘸料碗，看着她面上的神色变幻，暗自发笑，原来这人也有不擅长的东西。

　　叶知秋重新落座，想了想自己和沈知意在一起吃饭会聊的话题，在心底斟酌一番，又问他：“上次爬山，我听见你唱歌，很好听，你学过吗？”

　　“嗯，我以前学过钢琴和声乐。”

　　她难道是想打听他的过去？

　　叶知秋这是终于迈出追人第一步了？

　　林云周单手握拳掩住唇角，轻咳一声，正襟危坐，交代得更为详细：“不过我妈说高中要以学习为重，把培训班给我停了。”

　　“那还挺巧的，沈知意也学乐器，不过她学的是小提琴。”

　　叶知秋擦了擦指尖的油渍，将剥好的大虾分了一半递过去：“呐，这个给你。”

　　“谢谢。”林云周挑眉，问：“你呢？学了什么？”

　　叶知秋垂眼，笑容浅淡：“我对这些不感兴趣，什么都没学。”

　　两人闲聊的功夫，有客人起身结账路过，笑着对身旁的友人打趣：“现在的学生可不得了，还知道带女朋友来火锅店约会，不像我们年轻那会儿，只敢偷偷摸摸去大街上压马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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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叶知秋呆滞几秒钟，低头看了眼身上的校服，扭头冲两个中年男人解释：“叔叔，你们误会了，我们不是……”

　　可惜，他们并不在意她的话，一边回忆往昔，一边头也不回地去了收银台。

　　叶知秋回头，视线交汇，她尴尬地挠挠额头：“大人的想法好像总是会复杂一些。”

　　她不能理解，为什么但凡一男一女在一起聊天或吃饭都要被定义成谈恋爱，难道就不能是同学或者好朋友吗？

　　好像从初三开始，同学们看见男生和女生走得太近就会发出意义不明的嘘声，她有时候觉得那些起哄是打趣，但有时候又觉得那些起哄声是恶意。

　　即使大家并没有这个意思。

　　可因为这些嘘声，男女同学之间直接被划出楚河汉界，很多同学直接或间接的失去了跟同学交好的机会。

　　林云周耳尖禁不住泛起红晕，慌忙夹菜，豆皮一入口就被烫了个哆嗦：“不用搭理他们。”

　　虽然叶知秋喜欢他，可她还没表白呐，算什么约会啊。

　　叶知秋忽略心底那点不自在，转移话题：“快捞羊肉卷，再不吃就老了。”

　　林云周灌了杯可乐，瞪了收银台前的两人一眼，他还想知道叶知秋接下来要问什么呢。

　　要不要自己把话题再绕回去？

　　算了，万一叶知秋误会他喜欢她怎么办？

　　不过她已经迈出第一步了，他等着就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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