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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各一方
香炉中袅袅云烟丝丝升腾,于房中盘旋缭绕,浸溢着满室清香。
香味,瑞脑香。我,闻到味道了!
安容歌眼睑轻颤,缓缓睁开,映入眼帘的是冰蓝色的帷幔。
“醒啦。”穆莳抬首间见她睁眼,合上了手中书本,走到床边:“如何,可有哪里不舒服?”
她微微侧头看向穆莳,有瞬间失神,鼻腔中弥漫的淡淡香味,令她觉得仿若一场梦。
安容歌张了张嘴,胸口处传来一阵钝痛,不由得皱紧了眉,正当穆莳以为她身体不适,想要开口叫人时,却见她忽地笑了,扯开有些干燥开裂的唇,轻轻说出一个字:“疼。”
“疼怎么还小,莫不是疼得魔怔了。”
“没有魔怔。”她笑着,眼中迸发出异样夺目的光彩,十分明媚,有如骄阳,她道:“我终于可以像个正常人,知痛、知味、知温,不再是一个活死人,我很开心。”
从半年前开始,她已经渐渐丧失了知觉,服用玉婆果之前,视觉也在渐渐消退。
现在痛觉与嗅觉回归,一切都往好的方向发展,她自是开心的,终于不再是什么五感尽失的怪物了。
听到她这么说,穆莳却沉默了,抿着唇,一言不发。
安容歌察觉到他的异样,心中渐渐有些不安,原本咧开的嘴角也渐渐收拢,微微抿着,约莫过了一刻钟,她才开口说话:“怎么?”
她侧了侧身,双手撑着床缓缓坐起,倚靠在床头。
穆莳松开嘴,扬起一抹笑,给她倒来一杯清水润润嗓子,见她端着杯子喝下一口,轻声道:“没什么,为你高兴。”
安容歌看不出他有多高兴,但他既然这么说,那便暂且当他是高兴吧。
按理来说,她昏迷一场,洛言怎么也会守在一旁,眼下环顾四周却不见其身影,心生疑惑:“我师兄呢?”
“他为你煎药去了,你虽服用了玉婆果,但后续疗养还要些时日,我便代他陪一陪你。”
早在溯水离开冰域之前交代过,安容歌的身体仍需好好调养,因为生了些变故,她现在还不算完全活了过来,同时溯水也承诺,会找到救活她的方法。
其他的,并未多说,同君子华连夜离开了冰域。
穆莳盯着她看了一会儿,思虑良久,终于下定决心:“容歌。”
以往穆莳都会尊称她为公主,极少会喊到名字,见他这么一本正经的严肃模样,安容歌心里没底:“嗯?”
穆莳:“你的眷母穆皇后,是我姑姑。”
安容歌怔了怔,记忆中依稀有一个美丽温柔的女人,她总喜欢抱着自己坐在她的腿上,时不时亲自己两口。
对于生母荼歌,她其实并没有印象,毕竟荼歌产下她后不久,便染病身亡,届时她尚在襁褓还未记事,自然不知母亲模样。
穆皇后育有两子,一直希望能有一个女儿,正巧荼歌病逝,幼女仍在哺乳期,皇帝便将她过继到了穆皇后名下。
在她栖身千阳峰学艺这些年,穆皇后也随皇帝来看望过几次,每次都会为她带来几大箱华贵的新衣或者首饰,会拉着她的手说一些体己话,盼望着她早日回宫。
她待自己很好,也很疼爱自己,补足了她不曾见过生母的遗憾。安容歌想了想,便也明白了:“难怪你会知道我的闺名。”
“常常在她的家书中见过你的名字,说你美丽可爱,天真善良。打算在你学艺回宫之后,为我们定下婚约,择日成亲的。”他顿了顿,看着微微发怔的安容歌,笑了笑,又道:“你若不喜欢,也可当它不作数的。”
安容歌静了片刻,回想起数日以来的相处,发现并不反感穆莳这个人,对此,她不置可否,只轻轻点了点头:“嗯。”
穆莳拿不准她的想法,却也听得出她并不抗拒,心中燃起一丝希望:“那,等你好了再从长计议吧。”
他很小的时候就知道,姑姑有意撮合自己与她的养女安平公主,她是真的把安容歌当作自己的亲生女儿疼爱,故而对于她的婚姻大事很是上心,穆皇后认为,唯有把安容歌放在自己看得到的地方才放心,于是肥水不流外人田,选中了族中心性最好的侄子穆莳。
为此,每每穆皇后书写家书之时,总会提上几句安容歌的事情,说的多了,穆莳也开始期盼见一见这位乖巧可爱的小公主。
初见时,安容歌以男儿身份示人,即便如此,在这一行人中,她瘦瘦小小的身影也很是惹人注目,很容易让人生出一种奇特的保护欲。
她的确十分善解人意,明明危在旦夕的是她,旅途中却总在关怀同行之人会不会觉得路程太赶过于劳累,几次提议休息便好好休息,不必为了赶路而赶路,洛言却不同意,一路拼了命的往冰域赶。
那是穆莳尚且不知,安容歌是在与死神赛跑。
后来舞夕告诉自己她是女儿身,听见洛言喊她的名字,穆莳猛地想起了无数封家书当中,仅浮现于纸面上的人。
他就是这么见到她的。
穆莳心中忐忑,面上还是保持着得体的风度,不会去追问结果,全权将话语权给到了安容歌。
安容歌静静看着她,嘴角弯弯的:“好。”
场面十分宁静平和,没有人注意到门外正站着一个人。
没有谁能比洛言更了解安容歌,恐怕她本身也不一定比得上,他明白,她的不拒绝,便算是认可。
眼看着二人也算是情投意合,顿时心安。
如此,往后也有人好好照顾她了,甚好,甚好......
洛言笑着,嘴里却在发苦,脸上有掩不住的失落,他低头看了看手中端着的药碗,嘴角缓缓流下一丝血。
他连忙侧身躲在门外,并不打算再进去,将药碗放在了门口一侧的花坛上,悄悄离开了。
他阳寿不长了,实在没有办法陪她走太久,在那之前,她有了相濡以沫的人,就再好不过了。
他擦了擦嘴角血迹,自嘲一笑,忍不住想哭。
洛言,你如今又有何立场不甘?
至此,终究是做好了天各一方的准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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