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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一章
什、什么?
他在胡说八道什么。
苏萦怀呼吸不畅,他啪的一巴掌盖在那四个字上面,好像那不是“喜欢哥哥”而是“全文背诵”。
不对,他那么大反应干什么?朋友之间互相表达喜欢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吗?
苏萦怀冷静三秒,挪开手,轻咳一声,状若镇定:“好、好了,我知道了,你继续画你的。”
李望月没有动,他静静地注视苏萦怀。苏萦怀双颊上好不容易消下去的绯红又有复原的趋势,随即他被苏萦怀强行扳过脑袋,本子也被翻回上一页未完成的风景画。
“不许看我,画。”苏萦怀故作恶声恶气地指使李望月。
李望月不舍地用余光瞥了眼苏萦怀,接着画画去了。
苏萦怀舒了一口气。
他觉得现在的自己不适合再看李望月,所以苏萦怀挪动身体换一个方向,面对树干找事情做转移注意力。
一时间,李望月认真画画,苏萦怀扒拉草地,各做各的,谁也没有打扰谁。
早上的暖阳打在白纸上,李望月画到最后一个角落,他全神贯注,外界的动静都被他隔绝开,眼看就要画完。
酥酥麻麻的痒意爬上李望月的手臂,刚开始,他以为是错觉,直到感觉有种蠕动的触感,他才抬起头来看自己的肘部。
一条黑色毛茸茸的虫子正在李望月的手上艰难地爬行,像是知道有人在看它,虫子撅起前半条躯体,与李望月来了个沉默的对视,头上的触角在空中胡乱挥舞。
见李望月的反应淡淡,苏萦怀撇撇嘴,徒手捉起这条无辜的虫子,把它放回树干上。
“你怎么不怕,我那些同学怕得不行,每次他们惹我生气,我就会找一条大虫子吓他们,他们都要被我追两条街,边跑边投降。”
李望月歪着头,听完苏萦怀的话,抓过他的手,轻轻覆在虫子待过的皮肤。
苏萦怀:?
这是什么意思?
李望月弯起他的手指,用指甲刮了刮,跟挠痒痒似的。
苏萦怀明白过来了,好笑地替他挠着那里,嘴上嘟囔:“真的是,不能自己动手吗,非要用我的手。”
然后他在对方直勾勾的目光里越说越小声,最终消了音。
微风轻拂,两个少年挨坐树下,静谧美好。
距离开学只剩下一周的时间,苏萦怀的暑假作业已经做完。他天天早出晚归,爸妈差点以为他早恋了,还好解释过后,爸妈终于相信他是去找一个男生。
夏日可畏,苏萦怀好几天没到室外玩,蠢蠢欲动。然而骄阳势头正盛,铆足了劲释放威力,东城摇身一变成了大型烧烤架,每个人都是架上的一块肉,就差撒点调料就可以出餐了。
即便如此,苏萦怀仍耐不住性子,硬是拖着李望月出门,美其名曰晒晒太阳补钙。两人在宿舍楼下找了一棵最繁茂的树,往树荫下一坐,开始给李望月念起前天极力推荐的书。
这本书叫做《世界未解之谜》。
他特意把这本书带到福利院,假模假样地装忘记带回家,结果两天过去了,这本书在李望月书桌上的位置动都没动过。
苏萦怀干脆当一回说书人,按着李望月听他读书。
少年人的声音清脆爽亮,带着读课本的那股抑扬顿挫的劲儿,硬生生灌入耳中,让人无处可逃。
李望月盘坐在地,微微侧首,垂眸安恬地望着苏萦怀,一副听得非常认入迷的样子。
倏地,头顶上方响起一阵巨大的蝉鸣,音量轻而易举盖过苏萦怀的声音。苏萦怀拧紧眉头,不悦地看向树梢。
可恶,居然妨碍他给好朋友培养共同爱好。
苏萦怀当场撸起袖子就要去捉它。
他不是没爬过树,在学校里苏萦怀就曾经和一个同学比赛,看谁爬得高。爬到半途被路过的老师制止,双双拎去办公室教育了许久,因此他还一直惦记着和那个同学一决高下。
可惜对方在老师的一句“下次再爬通知家长”的恐吓中丢盔弃甲,说什么也不肯答应苏萦怀的挑战邀约。
苏萦怀自认为爬树技巧不错,他仰着头站在树底下观察片刻,发现了作案蝉只。他拍了几下李望月的肩膀,手指向离地三米左右的一根树枝。
不算高,他到过更高的树桠,这对于苏萦怀来说小菜一碟。
“李望月,快看,蝉在那,我这就去把它捉下来,你在这等着我。”
说罢,苏萦怀一脚蹬上树,两只手紧紧攀住树干,动作轻巧地往上爬。
平时总是一脸淡然的李望月此时眉头微蹙,视线追随着苏萦怀的落足之处。
苏萦怀身体轻,三两下就爬到了蝉所在位置下方。越是靠近它,那阵鸣叫越是刺耳。
吵死了。
为了自己的耳朵不受折磨,苏萦怀加快了动作。他夹紧双腿,脚卡在树上的一个被砍过的枝桠口,一手抓着树枝。
那根树枝不算粗壮,苏萦怀尝试够着拉上它。他用点力压了压树枝,估摸着还算稳当,可以支撑他爬过去。
于是苏萦怀整个人攀在那根看起来有些脆弱的小树枝上,慢慢地挪动身体,伸手眼看就要捉到这只震耳欲聋的蝉。
下一秒,苏萦怀听到了后方传来清晰的咔嚓声。
李望月猛地睁大眼睛,伸出双手上前。
苏萦怀的脑子还没反应过来,身体先一步体会到失重感,随之而来的是人体碰撞的钝痛和腿部重重划过草地的摩擦痛。
是李望月过来试图接住他,可毕竟是孩子,根本接不住,还被砸下来的他压在下面。
可好在有李望月垫着缓冲一下,否则苏萦怀怕是浑身上下都免不了要受伤。
苏萦怀顾不上膝盖处火辣辣的痛,立刻翻身躺到另一边,坐直身体扶起李望月。
“你怎么样了?有没有压到哪里?”
李望月摇摇头,神色慌张地扫视他的身体。苏萦怀今天穿的是短裤,李望月一眼就看到了双腿膝盖上正不停往外渗血的猩红伤口。
李望月瞬间顿住了,表情变得异常骇人,仿佛那不是伤,而是洪水猛兽。
现在室外人少,他们还选择了一个僻静角落,根本没人发现这里发生的事情。
苏萦怀想要曲一下腿,被膝盖传来的灼痛感刺得嘶了声。
不行,好痛。
转头苏萦怀看见李望月在发呆,赶紧扯了下他的衣袖:“我好像走不动了,你能帮我找个人过来吗?”
李望月这才像梦中惊醒似的,蓦地站起来往行政楼跑。
不一会,李望月满头是汗跑了回来,身后跟着的人正是吴主任。
吴主任看到坐在草地上的苏萦怀,膝盖上还带着醒目的伤。吴主任不是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毕竟在一个全是小孩的福利院里,这种已经算是非常好处理意外了。
她小跑过来,半跪下把苏萦怀抱起来,稳稳当当地快步送到了医疗室。
医疗室里的康复师让苏萦怀躺下,她知道苏萦怀不是福利院的儿童,没有那么多顾忌,只好奇地问他发生了什么。
得知苏萦怀是爬树掉下来之后,康复师一边帮苏萦怀清洗伤口,一边开始谆谆教导。
“你们这个年纪的小孩爱玩很正常,但是也得注意安全,那么高的树也爬。这次摔得还好不是很严重,就是皮外伤,过几天就能好,要是伤到骨头……”
苏萦怀早已习惯了,由于他的脸实在极具欺骗性,他低着头,时不时简单附和康复师的话,一副知道错了的模样,康复师说着说着就说不下去了,专心给苏萦怀上药。
实际上左耳进右耳出的苏萦怀内心在盘算暑假即将结束,等他的伤好之后马上又要上学,接下来可能没那么多时间来福利院找李望月玩。
医疗室里的工作人员都知道李望月有自闭症,习惯了他一个人站在角落一言不发。
想到这里,苏萦怀抬头看了眼李望月。李望月此时死死地盯着苏萦怀,目光闪烁,眼神有些奇怪,像落入陷阱的幼兽,挣扎又可怜。
苏萦怀掀唇正想跟他说些什么,吴主任在一旁问苏萦怀的家长的电话号码,让他们下班来福利院接回家。
吴主任出去打电话,康复师给苏萦怀处理好,叮嘱他不要乱动,到另一个房间清洗用具。
苏萦怀乖乖地坐着,拍了拍旁边的位置:“李望月,你来这边和我一起坐嘛。”
李望月没动。
“李望月?”苏萦怀奇怪地又叫了一声。
半晌,李望月才慢吞吞地走过来,坐到苏萦怀身边。他坐下后弓着身子,垂首望向受伤的膝盖。
苏萦怀转过上半身,双手托起李望月的头:“这是小事,更严重的伤我都试过,没事的好吗?”
李望月撞上苏萦怀纯净无害的眸光,愣怔地点点头。
“那你等我能走了再来找你玩。”苏萦怀笑着放开他的脑袋,“一定要等我哦。”
当天傍晚,苏萦怀的妈妈下班匆匆来到福利院,吴主任道了歉,苏萦怀的妈妈也是讲道理的人,双方客客气气地寒暄了一顿后把苏萦怀领回家。
苏萦怀第二天没能下地,被父母勒令不准出门玩,至少得伤口结痂才行,他不敢有异议,因此好几天没能去福利院。
李望月和苏萦怀天天待在一起,苏萦怀养伤的几天,他书也没看,总站在窗边静静地眺望对面的马路,一看就是一整天。
这几天林悦溪出院了,但不能多走动,仍然需要躺床休养一段时间。
暑假来到尾声,还有三天要开学。上学只有周末可以来福利院,苏萦怀打算趁着这几天和李望月多玩一会。故而伤口刚结痂,他就偷偷摸摸地出门了。
顾及膝盖上的伤,两人没有出门,全天都在李望月的房间里玩。
苏萦怀几天没见到好朋友,今日待的时间比以往要久,福利院食堂开饭了才恋恋不舍地回家。
李望月送走苏萦怀,去吃完晚饭后一个人慢悠悠走回房间。
他刚踏上三楼的楼梯口,就看到自己的房间外站了一个人,像特意等他。
李望月微顿,面无表情地径直往前走,不徐不疾的脚步声回荡走廊。
走廊灯光明亮,随着走动,李望月的影子打在围墙上长短交错,时高时低。
倏然,影子定住了。
李望月一错不错地看着眼前的背对他的人,对方肯定知道他就站在身后,他在等。
然而那人没有转身,只是无奈地叹了一口气,稍稍侧过头问他。
“你为什么还要和他玩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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