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协和音[破镜重圆]

　　他正死死地盯着手中的广告剧本，表情痛苦而凝重。

　　音棠心头涌起一股不祥的预感，想过去一探究竟，却被秀秀按在化妆镜前：“老师，先来化妆。”
　　“他们让盛言做什么？”音棠颤声问她，“他的脸色很吓人。”

　　秀秀飞快地瞥了一眼盛言所在的方向，压低声音对音棠耳语：“好像是让他给那个‘金樽’啤酒拍广告。”

　　啤酒广告？音棠无法理解这为何会让他如此失控。她在镜子前坐正，任由粉刷扫过脸颊，视线依然牢牢锁定在盛言身上。

　　一个工作人员正对着盛言咆哮：“不拍？我们好不容易拉来的赞助，赞助商又看中了你，你有什么资格挑三拣四的！”

　　盛言把广告剧本砸在对方身上：“那你找别人吧。”

　　“好，这可是你说的。”那名工作人员气急败坏地指着摄像机旁一个西装革履的中年男人，“王总就在这儿，你亲自跟他解释为什么不拍吧！”

　　盛言还想辩驳：“跟赞助商沟通难道不是你们的事吗，为什么要我自己来？”

　　但见在场众人都冷眼旁观，他只得缓缓走向王总，不卑不亢地开口：“您好，王总，我是盛言，‘金樽’是我爸生前最爱的酒……”

　　王总方才就在暗暗观察他的一举一动，此时见他跟自己搭话，眉头微挑：“原来是勾起你的伤心事了，不过既然是令尊所爱，你更应该好好对待这次广告拍摄吧？”

　　盛言连忙反驳：“那个男人喜欢它，不是因为它好喝，而是因为它最便宜。他一喝醉，就会借机撒泼打人，所以我不想参与这次广告拍摄，希望您能理解。”

　　王总脸上的假笑瞬间冻结：“所以明明是令尊的品性有问题，你偏要怪我们的酒？是你需要曝光，不是我们，你想清楚。”

　　听到秀秀说了声“化好了”，音棠再也无法安坐，冲破人群的阻碍，朝着那个濒临爆发的身影走了过去。

　　王总脸上的愠怒尚未化开，一道身影已横插进来，挡在盛言身前：“既然他不愿意拍，强人所难也没意思，不如让我来吧。”

　　音棠俯身，捡起地上的广告剧本打开一看，“干杯，敬所有被酒精激发的灵感！”的广告词刺入眼帘。

　　她思索片刻，试图赢得王总的认可：“不过这广告词逻辑不通，我觉得还是改一下才好。创作灵感与酒精何干？”

　　“我才不管你们用谁拍，怎么拍，只要广告呈现出我们想要的效果就行。”王总冷哼一声，目光越过音棠直刺盛言，“可是既然他把话说到这份儿上，我就不得不多说几句了。”

　　他松了松勒紧的皮带，腕上的金表折射出耀目的光：“我们是五十年的老品牌，纳税大户。怎么，令尊酒后失德，倒成了我们的罪过？是我们把刀架他脖子上逼他买的吗！”

　　见王总动怒，几名工作人员这才围住他，赔着笑脸打圆场：“您消消气，他不懂事，我们马上换人。”

　　“换人？早干什么去了！”王总甩开拉扯，目光阴鸷地盯着盛言，“让我受过了气，知道换人了，晚了！现在要么让他乖乖拍摄，要么我们就撤赞助，一切责任由他负责！”

　　听到王总的话，无数道目光开始如探照灯般在音棠和盛言脸上逡巡。

　　音棠转头看向怒气勃发的盛言，显然此时让他低头难于登天，笑了笑：“大家的时间都很宝贵，何须浪费时间跟他一般见识？王总就给我一次表现的机会吧。”

　　“你？”王总眯起眼，用不怀好意的视线扫过她纤细的身形，“你得真喝，又不知得NG多少遍。你这小身板扛得住？”

　　“我能喝。”音棠下颌微扬，毫无惧色。
　　“好。”王总抚掌，轻蔑地瞥了盛言一眼，才转头看向音棠，“既然你非要替他出头，那就先喝一瓶再说。”

　　盛言一把扣住她的手腕，力道大得惊人：“你疯了？等会儿还要排练！”

　　音棠用力甩开，压低声音道：“万一赞助告吹，你觉得商务组会善罢甘休吗？喝瓶酒而已，说不定真能激发灵感呢，你用不着心疼我。”

　　她不再看他，决绝地从工作人员手中接过那瓶气泡翻腾的啤酒。

　　“3——2——1——Action！”
　　“干杯，敬所有被酒精激发的灵感！”音棠闭眼仰头，盛言却从一旁冲上来，扣住了她的肩膀。她愣住的工夫，手中的酒瓶就被一股蛮力劈手夺去。

　　啤酒在他的动作下溅出瓶口，撒了满地，两人的手上身上也都是酒液。但盛言毫不在意，仰头一饮而尽。

　　然后，他动作僵住，难以置信地盯着空瓶：“怎么没味道？”

　　王总拍着肚皮，笑得浑身肥肉乱颤：“年轻人果然好骗。广告法禁止出现饮酒镜头，让你白喝我们的酒，哪有这么便宜的事？那就是气泡水加点食用色素罢了！”

　　“算你识相。一个大男人，让人家女孩冲在前头，也不怕羞！”他戏谑地用脚尖踢了踢脚边成箱的道具，得意洋洋地补充，“既然知道低头了，那就乖乖把广告拍完吧。”

　　周围的工作人员似乎也对这个结果颇为满意，让保洁先把地拖一拖再开拍。盛言面色一沉，不顾旁人的阻拦，快步走了出去。

　　音棠追出去时，正撞见他侧身一拳砸向身旁的墙面。

　　如果不是万不得已，他一定不会当众揭开自己的伤疤。然而在场众人不但没有理解他，反而把他当成亟待解决的大麻烦，逼他就范之后，还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

　　盛言垂着头，用手抵着墙面，脊背在白色衬衫下绷成一张拉满的弓。察觉到她关切的目光，他忽而转头看向她，眼尾泛起一抹红：“谢谢你帮我……下次我会好好控制自己的。”

　　“没关系，我能理解你。”她感受着他粗重的呼吸，心跳如擂鼓，问出那句猝然涌上心头的疑问：“你这么讨厌酒，那晚为什么会喝醉？”

　　“我以前一直很恨那个人，但那个时候，我突然有些理解他了。”他直起身子，看着渗血的指节，轻笑一声，“酒确实会让人忘记痛苦，而且有些事，我清醒的时候做不出来。”

　　盛言滚烫的吻还烙在记忆里，音棠只觉唇舌干涩，定定地望着他：“如果你不想拍这支广告，就不要逼自己了。”

　　盛言目光阴冷地射向摄影棚的门，嘴角勾起一抹笑意：“为什么不拍？索性陪他们玩到底。”

　　二人重返摄影棚时，王总大手一挥：“两个都用！”工作人员如蒙大赦，簇拥着他们化妆、换衣服，再推到刺眼的聚光灯下。

　　王总一时兴起，采纳了音棠的提议，把那句广告词改成了一幕情景剧。

　　盛言正苦于没有创作灵感，却见音棠随手拿起道具酒瓶，用筷子在瓶口轻叩出清脆的节奏。他不由自主拨动吉他弦，一个即兴敲击，一个随性编曲，竟在喧闹中创作出一段完整的旋律。

　　王总大声欢呼：“对视再久一点嘛！”
　　几个工作人员迅速堆起满脸笑容附和：“对对，既然是知音，眼里得擦出火花才行。”

　　在无数目光的逼视下，二人的视线也在空中胶着。时间被无限拉长，周遭的一切都模糊褪色，只剩下彼此眼中那片深不见底的漩涡。

　　直到一声刺耳的“Cut！”如冷水浇下，两人才猛地抽离视线。那配合无间的默契，却仿佛还在他们之间流转。

　　广告拍摄的强光灯甫一熄灭，工作人员便催促他们回去排练。音棠拽住那个唤她来的场务问道：“我听王总刚才的意思，好像开始根本没打算用我，你为什么叫我来？”

　　场务随手绞着工牌挂绳，回答：“是嘉谊哥让我通知你的，可能还有别的事吧，我不太清楚。”

　　“嘉谊哥？”音棠眯起眼。
　　“喏，井嘉谊，商务组组长。”场务慌忙指向走廊尽头，那个方才咄咄逼人的工作人员此时正一边与王总谈笑，一边留意着她和盛言这边的动静。

　　见她看过来，井嘉谊嘴角扯出一抹讥笑，跟着王总转身走了。
　　音棠的后颈泛起细密的寒意，不知他对盛言平白无故的敌意从何而来，又为何要把她牵扯其中。

　　盛言顺着她的目光望向井嘉谊消失的方向，眸底寒光一闪，指尖重重戳在音棠脊背上：“怎么，看上那疯狗了？”

　　音棠猝不及防，被戳得一个趔趄，忙稳住身形，面色凝重地对他道：“你难道不觉得奇怪，他刚刚为什么那样逼你？”

　　盛言眉头一松，一丝疑虑爬上眉梢：“你觉得他是故意的？”
　　音棠点头：“世上没有无缘无故的恨，除非有人跟他说了什么。”

　　“我跟商务又没有什么交集，一定是姓沐的在搞鬼。”盛言冷笑一声，眼底戾气翻涌，“这笔账我记着，先考虑下午彩排的事吧！”

　　回到排练室，裂隙生花乐队再次投入战斗。然而，技术壁垒如同横亘在前的绝壁，她们越是渴望超越，就感觉越无力。

　　更糟的是，随着节目录制时间的调整，导师档期冲突已成定局。未来的彩排，导师很可能全员缺席，各乐队成员只能跟工作人员大眼瞪小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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