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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1 章
第二天傍晚,方域在餐桌旁包馄饨,廖万德在卫生间里给廖阅倒尿壶。
廖阅帮不上什么忙,只能横在沙发上当陪聊。
“爸,辛苦了哈~”廖阅嬉皮笑脸地喊了一嗓子。
廖万德在里面冷哼了一声,道:“也不知道咱俩谁是爹。”
“爸你别不平衡,以后我也帮你倒尿壶,行不?”
“你可闭嘴吧,别咒我了。”
“……”廖阅听了廖万德的话,乖乖闭上了嘴。
可没过两秒,他又开口说:“哥,你记不记得我跟你说过我们学校门口有家馄饨店?”
“记得。”
“他们家那个猪肉白菜馅儿的馄饨,跟你包的味道可像了,哥,我每回去吃,都感觉像是在吃你给我包的馄饨,真的,哥,以后有机会我带你去尝尝!”
“嗯。”
“你怎么不说带我去尝尝?”廖万德扯着嗓子问。
“爸,天地良心,有一回开完家长会我不是带你去了嘛?是你自己嫌人太多不肯进门,可赖不着我啊。”
廖万德听了不吱声了,他坐在马桶上回忆了一下,感觉好像是有这么回事儿。
“爸,你怎么还不出来?倒个尿壶要这么久?”
“我顺便拉泡屎,你催什么催。”
“怎么这个点儿拉屎?爸,你是不是给馄饨腾地方呢?”
“你消停会儿吧行不,话痨是不是?那个嘴嘚吧嘚、嘚吧嘚的,不嫌累得慌?”
“爸,我不累。”
“好赖话听不出来是不?你是不嫌累,看不出来我们嫌你烦啊?”
廖阅不服气地说:“爸,请你把‘们’去掉,是你嫌我烦,我哥又没嫌我烦……”
“你哥那是从小让你给磨出来了,人家是三岁看到老,你都不用到三岁,话都不会说呢,就成天对着你哥咿咿呀呀个没完,也不知道你咿呀个什么玩意儿,你哥听不懂你那个鸟语,还得假装听懂了在那儿配合你,你说你磨不磨人,那会儿我就说,这小崽子长大了,肯定是屁嗑儿一套一套的,果然吧,我一点儿都没说错。”
“爸,你在家说的话可不比我少,可别在这儿五十步笑百步了。”
廖万德“哼”了一声,没再搭理廖阅。
廖阅见他爸偃旗息鼓了,就回过头继续跟他哥东拉西扯:“哥,我昨天看班级群里在讨论新来的同学,哥你猜,这新来的同学姓什么?”
方域把一个包好的馄饨放到托盘上,瞥了一眼廖阅,问:“姓什么?”
“姓衣,衣服的衣,少见吧哥?我以前都不知道这字儿还是个姓,哥你再猜,这同学叫衣什么,俩字儿,特吉利。”
“男生还是女生?”方域问。
“女生。”
“诶?”廖万德一听来了兴趣,他忍不住接茬道,“是不是叫衣福?”
“哎呦爸你真是,跟你说话你嫌烦,不跟你说了你又开始抢答了。”
“你就说我猜的对不对吧。”廖万德没好气道。
“对什么对呀爸,人家叫衣喜。”
“双喜临门的喜啊?”廖万德问。
“昂。”
“那是挺红火的,不过你们这帮小孩儿够无聊的,人家一个名字你们能在群里讨论半天?”
“没光讨论名字,我看他们也讨论成绩来着,说是这同学来了第一天就赶上月考了,大家本来还在心里默默同情她,结果成绩出来以后发现人家排名第一,还是断层第一,哥,校排名,断层第一,你说厉害不?”
“嗯。”方域应了一声。
廖万德又问:“比你厉害?”
“爸,你是真心发问还是挖苦我呢?”
“我挖苦你干嘛?”
“噢,那就是抬举我了?不过人家确实比我画得好,我把我的周考成绩放总排名里排了排,只能排第三……”
“害,第三也不错了,”廖万德一边洗手一边说,“不是倒数的就行呗。”
“爸,你可真会安慰人。”
廖万德关了水龙头,从卫生间里迈出来说:“本来么,人外有人,天外有天,较那个真儿有什么用。”
“我知道,爸,你放心吧,我现在心态挺稳的,我哥说了,名次没那么重要,精进自己才是最重要的,等过两天回了画室,我看看我跟人家差在哪儿,学习学习,膜拜膜——”
廖阅话没说完,就听见廖万德“嘶”了一声。
廖阅往厕所门口看了一眼,发现他爸正弓着身子扶着墙,还呲牙咧嘴的,一看就是腿麻了。
廖阅噗嗤一声,笑道:“哥你看爸!爸,你就庆幸我现在起不来吧,不然我高低过去帮你捏两下尽尽孝心。”
廖万德咬牙切齿道:“你管那叫尽孝心?”
“昂,那不然呢?”廖阅顺手拿起手机,对着廖万德一顿咔嚓。
“小兔崽子,拍什么拍!”
廖阅仗着廖万德现在动弹不了,便肆无忌惮地把摄像头又调成了前置,他将手机横过来举高,把方域也框在了画面里,一切准备就绪后,他切切地叫了声“哥”。
方域抬头看他,他在瞬间按下了拍摄键。
就这样,廖万德被迫拥有了一张“人生照片”。
……
晚饭后,方域出了门,廖阅听到关门声,立马把廖万德喊到了卧室。
廖万德见廖阅脸上没了方才的笑模样,还以为他哪儿不舒服了。
“怎么了你?”廖万德问。
“没怎么,爸,我哥出去了?”
“啊,说是有什么合同要签。”
“爸你坐会儿,我有事儿问你。”
“什么事儿啊?”廖万德慢吞吞地坐到床边,心里开始有些发毛。
“爸,你是不是有事儿瞒着我?”
“啊?”廖万德心里咯噔一声,哑了好几秒,过后才佯装镇定地说,“没有啊,什么事儿瞒着你了?”
“爸,你别装了,我都知道了。”
廖万德皱起眉头,心说,儿啊,瞒着你的事儿可太多了,你说的到底是哪一件啊?
“爸,这么长时间了,我都不知道,我亏欠我哥太多了。”
廖万德听到“亏欠”,恍然大悟道:“哦,你说学费的事儿啊,你哥跟你说了?”
“学费的事儿?”
“?”
“什么学费的事儿?!”廖阅猛地坐起身。
廖万德顿时慌了神,他低着头,一个劲儿地搓自己的后脖颈子。
“爸你说话呀,到底怎么回事儿?”
廖万德没辙,小声嘟囔道:“就……你来集训么不是,你哥给你拿的钱……”
“什么?!爸你当时不是说,咱家有两个闲钱让我先拿来用么?”
“我当时确实是那么想的啊,我没想让你哥掏钱,我知道你哥在外面挣点儿钱也不容易,今天陪这个喝明天陪那个喝的,而且自从上了大学,你哥就没花过家里一分钱,什么都是靠自己,你说我这个当爸的,哪还能好意思让他掏钱……但你哥说,集训的钱,他早就给你攒好了,不用我张罗,他说当初是他非要送你去学画画的,他会负责到底,不用我操心……你哥那人你也知道,我犟不过他,只能听他的……”
廖万德说完,房间里陷入了沉寂。
过了好一会儿,廖阅才又开口道:“爸,还有什么事儿瞒着我,都跟我说了吧。”
“没了……”
“爸,你撒谎,我知道的事儿你还没交代呢。”
“你知道的……”廖万德又搓了两下脖子,说,“是……是什么事儿啊?”
“你说。”
“……”
廖万德心里跟明镜儿似的,要是他这次说出来的事儿还和廖阅知道的那件事儿对不上,那真就完犊子了。
可他要是不说,以廖阅的脾气,这事儿肯定是过不去。
所以他纠结了半天,最后只能从一堆事儿里挑了个对廖阅影响最小的说了。
“你说的是,你哥的……那个病的事儿?”
“不是。”
“不是?”廖万德怔了一下,马上反应过来廖阅是在炸他,如果真的不是,廖阅的眼睛肯定会瞪得比刚才还大。
廖万德分析完,脑子里一直绷着的弦儿稍稍放松了些,他心想,好小子,跟我玩儿这套。
于是他看着廖阅,理直气壮道:“不是?那没别的了啊。”
“你别演了爸,快说吧。”
“说什么?总共就这么点儿事儿,还让我说什么?”
廖阅半信半疑地问:“真没别的了?”
“真没了!”
“真的?”
“真的,骗你是狗!”
廖阅没应声,只是一直盯着廖万德的眼睛看,看了一会儿才说:“那行吧。”
廖万德抬手蹭了蹭自己的鼻子,问:“你怎么知道的?”
廖阅把昨天早上的事儿跟廖万德讲了一遍,然后说:“爸,我想买个儿童电话手表。”
“干嘛?”
“淮哥说我哥总是担心我,所以我想着,我哥要是能看到我的实时位置,是不是就能少一些担心?我在画室不方便用手机,只能用儿童手表,就买个二手的,只要能定位就行,到时候找个理由让我哥在手机里下个软件,以后他想看的时候,随时都能看,爸,你觉得怎么样?”
“你这法子,缓解缓解眼么前儿的焦虑还行,但时间长了,怕是不成,万一你哥越来越依赖这个定位,最后发展成一不看定位就焦虑,那不就麻烦了?”
“会么?”
“不好说啊。”
“那、那我办走读吧爸,这样我每天都能回来陪我哥了。”
“办什么走读,你觉得你哥希望你这样么?他不告诉你,就是怕影响你、耽误你。”
“我不怕影响,反正我得帮我哥,我想让我哥快点儿好。”
“小阅啊,我知道你是心疼你哥,但这事儿急不得,你哥这情况,哪儿那么容易好,只能说是积极治疗,减少复发,尽可能地不影响正常生活。”
“可是淮哥说,我的支持对我哥很重要,”
“你淮哥的意思肯定也不是让你非得为你哥做点儿什么,你又不是医生,你能做的没有你想象的那么多,你淮哥说的支持顶多就是理解和陪伴,陪伴也不是你想的那种天天陪着你哥,就是你放假了,有空就回来看看他,聊聊天儿,关心关心他,该回画室你就回画室,到了地方记得跟你哥报个平安,这就足够了。”
“这怎么就足够了?难道除了这些,我再帮不上别的忙了?”
其实廖阅也知道自己能做的有限,但没想到这么有限,这种使不上劲儿的感觉,让他很难受。
“要我说,你照顾好你自己,就算是帮了你哥大忙了。从小到大,你哥一直把你看得很重,只有你这边儿稳定了,你哥才能把精力放在他自己身上,就冲这一点,你也得先把你自己的身体和学业都顾好,你得让你哥知道,就算你离了他,你也有能力照顾自己、保护自己,这样他才有理由说服自己不用担心,你说是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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