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个差回来怎么变性了？

　　禁闭室的灯换了个暖黄的，在入夜后也只能堪堪点亮这一小方天地。万晟的外套被扔在旁边单薄的被褥上。他撑着头百无聊赖地看着徐安图拿着笔推敲那诡异的公式。

　　“不对不对，你等会儿……”万晟二话不说从兜里掏出支红笔直接截断了徐安图在本子上写的那长长一条方程式，“这都没配平哪有你这样写的，这么写后面全是卡壳。”

　　万晟的字太飘逸了，说是要帮他改，但在本子上出现的全是徐安图完全看不懂的鬼画符，徐安图终于忍无可忍地打断他：“你能不能写慢点？”

　　万晟气笑了：“我教你你还嫌弃我的字？”

　　“并没有，陈述事实。你至少要让我看懂吧？”徐安图将本子举到万晟眼前，让对方自己欣赏一下自己的抽象派大作，“这都不像中文了。”

　　“这是英文，字母。”万晟一字一句。

　　“你能不能重写。”本来大晚上没觉睡还要在这算题就烦。

　　按万晟的性格，徐安图心想这么说话指不定万晟被惹毛了拽门就走，身后的床已经呼唤了徐安图许久，万晟一走徐安图就能心安理得休息了。

　　“行，我写给你看。”没想到万晟却坐正了，提起笔真的开始重写，一笔一划。那认真的劲让徐安图也不好多说什么，只得老实坐着继续学。

　　期间王盒还来专门来看过，看着全神贯注的万晟表情匪夷所思。

　　“走什么神？欸。”万晟马上发现了徐安图飘忽的眼神，毫不留情地用笔盖敲上了徐安图的脑袋。

　　“嘶——”徐安图捂住脑门，顺着徐安图的眼神转头，万晟终于发现了门外的王盒。

　　“王老师晚上好。”万晟大大方方地挥手。

　　王盒无动于衷，哼了一声转头就走。

　　“你搞得这一出真是连王盒都看不懂了。”徐安图看着王盒离开的方向说。

　　“早就说了，干脆正大光明点。你这个人就是纯懒，明明公式一点就通，”万晟笑着把笔丢回桌上，“说实话渊文也教不了人什么真东西，不如听我讲。”

　　“如果不是为了应付考核，我完全没有学这个的必要。”

　　“巧了，我也是。”万晟耸肩，拿起徐安图面前的卷子要看，徐安图看见他那微皱的眉头就顿感不妙。

　　“还行，就是信息素这一块你还是不记得，Alpha和Omega的信息素区别都是很明显的……”手上的红笔随着万晟不紧不慢的讲解圈圈画画。

　　昏黄灯光照射下，万晟的动作下的重重叠叠的虚影飘忽不定，他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平淡又带着不经意间的笑意，那股温暖泛起涟漪，就如同他的信息素一样。

　　顺理成章的，徐安图被万晟给念困了，近来的精神紧绷和情绪起伏加上间接性的熬夜。疲惫感仿佛一双无形手，拉扯着徐安图的眼皮，又像个铅球附着在他的头上。终究是无以匹敌，徐安图没过多久就完全栽了下去。

　　万晟边念边刷刷改完正面，要翻面时一抬头才看见徐安图已经枕着手臂没了动静，露个毛绒绒的头顶对着他。

　　万晟眼巴巴地看了一会儿呼吸均匀的徐安图。可能趴着睡总是不太舒服，徐安图微皱着眉头，眼睫毛轻轻地颤。来渊文这么久显然是过得不怎么样，脸色比刚来时更苍白了点，眼下的乌青更是不用说。

　　只觉得不愧原本是分化成Omega来的，徐安图从脖颈到修长的手都是又细又嫩的，即便在这样昏黄的灯光下也显得白皙。

　　万晟喊了一声：“徐安图？”

　　小小的禁闭室，无人回应他，只有“徐安图”三个字的余音，在耳畔停留了半秒的时间。

　　万晟将自己的手指轻挑了几下徐安图带着点自然卷的发尾，对方的发尾在这样的撩拨下富有弹性地在万晟指尖跳跃了几下。

　　手指越过发丝往下，是徐安图的耳朵、鼻子还有……嘴。

　　还要往下时屋外突然响起嘹亮的蝉鸣，万晟猛然触电般收回手。而对方则毫不察觉，睡得香甜。

　　“你睡觉怎么这么死？”

　　无人回应。

　　“好没安全意识。”

　　徐安图的眼皮几不可闻地颤动。万晟笑了一下，他伸出的拇指穿过徐安图舒展的右手的虎口，随后是整个手掌覆在了徐安图的手背上，轻用力，他就握住了徐安图的整只手。徐安图的手是暖的，朝他的手心送来源源不断的温热。

　　“谢谢你。”白天一直没说出的话这时候泄了口子，万晟发现自己居然如同懦夫般别扭于向徐安图表达谢意。

　　徐安图缓缓呼吸，呼吸均匀地扫在万晟的手背上，挠得他手背痒，万晟看着徐安图瞳孔颤动，这双心灵的窗户藏了太多情绪。

　　没过多久他的手又握紧了，像是手掌下的温度随时会消失一样：“徐安图，我该怎么办？”

　　心在渐渐泛起涟漪，可手掌却在不住地抖，万晟的头凑近眼见着就要贴上徐安图的脸。

　　最后，他只是将额头落了自己的手背上，与徐安图的距离近得都仿佛能听到两个人的心跳，无比依恋又带着克制。

　　“……我舍不得。”万晟将自己的头死死贴在自己的手背上，仿佛和手被黏在了一起。积年累月的故作坚强与压力，当他面对自己所谓命中注定的Omega时，顷刻瓦解化星散。

　　巨大的情绪波动，万晟惊讶地发觉自己的手背居然变得有点湿润，这几年除却因为腺体巨大疼痛下的生理性反应外，他从未流过眼泪，万晟恍惚了，他呆愣着看着自己的手背，便要抬手拿衣角拭去。

　　忽然间，一只手从另一个方向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抓住了万晟的手腕。

　　徐安图居然醒了。人还是懵懵懂懂的，睁眼看到这番景象以为自己还在梦里。

　　两人的手还紧紧握在一起，万晟第一反应就要收回去，却被徐安图毫不动摇地反握了回去，饱含的情绪被紧紧拘禁在二人的手掌间。

　　万晟对徐安图突如其来的强势惊诧不已，手顿时卸了力任由徐安图握着。

　　“……再说一次。”徐安图死死地盯着万晟有些泛红的眼睛。

　　“什么？”

　　“你趁我睡着的时候说的话，再说一次，我没听见。”

　　迎着徐安图迫切的眼神，万晟终于张了嘴，却迟迟没有发出声音。

　　“我……”

　　“万晟你到底是不是个Alpha？”徐安图还在催促。

　　“我说谢谢。”万晟喉结滚动，因为加速的心跳和过山车一样的忐忑不停咽着口水。

　　徐安图毫不犹豫地回答：“不用谢。”

　　“你还挺不客气。”

　　徐安图没那么容易被Alpha的笑容糊弄：“还有呢？有话就说，憋着干什么？”

　　今晚纯属是误打误撞正好碰上万晟情绪波动，徐安图很清楚对于万晟这个人而言敞开心扉就如同月食一般罕见，今天不把这口子凿开了，下次又是什么时候？

　　“还有，我舍不得。”这么被徐安图抓个正着，万晟难免有些不知所措。

　　“嗯？”

　　万晟懊恼地捏了几下后颈：“让你趟这趟浑水，我打心底里其实有点抗拒，虽然知道你就是为了这个来的。徐安图，你能明白吗？我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开始有这种感觉的……我真的不记得了。”

　　“万晟，你看着我的眼睛，”徐安图主动凑近，让他们能更加清楚地看见彼此的眼睛，灼热的目光下，暗流涌动的情感都在这一刻无处可藏，“告诉我实话，你为什么这么在意我？”

　　徐安图从未见过这样的万晟，当他那张永远带着戏谑的笑脸被揭下时，是属于这个年纪该有的忐忑与热情。终于，万晟像是放下了什么沉重的东西，凌厉的外表都融化在温柔的眉眼里。

　　“我看你就想走近，别的Alpha靠近你的时候我会难受，见不到你的时候我会心慌。这种情感，我能说是……是喜欢吗？”万晟甚至不敢去用那个纯净无比的字，只敢将情绪停留在“喜欢”。

　　话音落下，一切都是静的。只有窗外的蝉鸣仍在婉转不止，万晟的呼吸仿佛停滞了，此时的他更像个雕像。

　　徐安图也是那几年过来的，怎么会不知道万晟存的什么心思，可是究竟是真正的喜欢，还是所谓高匹配度下的生理反应。万晟分得清吗？而他自己呢，又凭什么能分清？

　　手中还是对方的温度，徐安图的思绪已经乱如麻线，反而开始审视自己的情感。

　　“徐安图，我对你来说是什么？”过了许久，万晟幽幽开口。

　　“我给不了你答案，你自己能给自己一个答案吗？”徐安图抬眼看着万晟的眼睛，他就知道万晟也全都明白。

　　万晟哑口无言，徐安图知道自己不主动今天怕是没法收场了：“我们需要更多时间。万晟，你还很年轻……我也是，我们都还很年轻。”

　　万晟的喉结滚动，他在尽力吞咽什么不存在的东西，而徐安图的呼吸加重了一点他将万晟的手握得更紧：“未来我们还有大把的时间去找到答案，前提是你，你得有未来。”

　　没错，这个时间太不凑巧了。可以有，但不是现在。徐安图也需要时间去思考这份感情，万晟也一样。

　　半晌，万晟还是没有说话，他只是点了头。

　　夜聊到此为止，今晚不会再有什么进展了。万晟松开徐安图的手，一撑膝盖站起身来。想了想，还是挤出一个笑容给徐安图。

　　“时间不早了，我先走了。”

　　徐安图看万晟离开的背影莫名担心，心想别是被他刺激到了。

　　“等等。”

　　万晟刚到门口，徐安图开口叫住了他。正当万晟要转过头来时，他三步并两步上前直接抱住了万晟。

　　一切来的猝不及防，万晟险些没站稳。从背后袭来的拥抱毫无保留，徐安图将自己整个人贴在了对方的后背，万晟的心在这一刻都要跳出来。

　　徐安图比万晟矮了一点，额头贴在万晟的肩膀上，能清楚感受到对方躯体的僵硬和呼吸的瞬间停滞。

　　体温在此交汇，他的手用力地环住万晟的胸膛，让万晟清晰地感知到自己的背后还有他徐安图。

　　所思皆在不言中。万晟没有多余的的动作，只是低下了头看着徐安图的手臂。

　　松手的时候徐安图往他手里塞了一瓶牛奶，是晚上吃饭的时候拿的，原本是怕自己饿了。

　　“早点休息。”

　　万晟愣愣地看着那瓶奶，将那牛奶捏到指尖发青，他才对徐安图露出了难能可贵的真诚又温暖的笑容。

　　“谢谢。”

　　万晟深深地呼吸，他终于还是补全了这句话。

　　“谢谢你敢闯进我破碎不堪的人生。”

　　最坏的结果没有出现，毕竟徐安图从头至尾都没有说过“不喜欢”三个字。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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