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收藏此章节]
[投诉]
文章收藏
苏黎世叛逆
安娜和韩书白搭上最早前往苏黎世的火车班次,挨着坐一起。
“你几点的航班?”安娜问。
“九点,”韩书白抬起手看了看时间,“送你到酒店再走,来得及。”
“……好”
看安娜兴致不高,韩书白揉了揉她的头发,“你几号回京市?我去接你。”
商业价值高的运动员每到一个城市,往往会被同步邀请出席一些活动,譬如大师课、研讨会……诸如此类。
安娜受苏黎世某家俱乐部的邀请,要在苏黎世待上两天;而韩书白要飞一趟纽约,约莫三四天才能回国。
“我要回一趟家。”安娜低着头,玩着韩书白修长白皙的手指,语气淡淡,“维先涅哥罗德离苏黎世不远,去见一下我妈妈。”
“那我二十号去维先涅哥罗德接你。”
“?”安娜惊讶地歪了歪头,“为什么?你又不顺路。”
对你,没有什么顺不顺路的。
韩书白安慰她,“顺路的,从纽约飞京市是要经过维先涅哥罗德的。”
又不是开车……
安娜张口顿了顿,但又没有勇气拒绝。
“好吧,”安娜坐直,拍了拍韩书白的手背,“安格琳娜想见你很久了,正好。”
“为什么?”韩书白撑着脸,挑眉,语气带点调侃,“你经常跟她说起我?”
安娜不好意思地咬了咬唇,又觉没什么不好意思的,她喜欢韩书白这件事又不是秘密。她坦荡对上韩书白的眼睛,歪头笑应:“对啊。”
那咋了。
轮到韩书白耳根子轻微泛红了。
所幸早班的车次没什么旅客,韩书白轻笑着躺在安娜怀里。望着沿路经过的城市群,利马特河一直追着他们跑,和煦的晨光透过车窗洒在韩书白眼底,安娜取下绑在头发上的丝巾,轻轻蒙在了韩书白脸上。
“安娜,今后我每次都来看你比赛,好不好。”
“你不嫌麻烦的话。”
“不麻烦。”韩书白握住安娜的手,细细摩挲,“跟你推迟一天再走,到处逛逛。”
“大晚上?”
韩书白勾了勾唇角,“那我买个亮一些的手电筒。”
*
维先涅哥罗德,萨哈罗夫大街。
从这前往首都广场约莫步行四十分钟,陆征咬了口列巴,面无表情地坐在街边的长椅上。
马特维不在维市,听说陆征要来,惯来冷脸的他对陆征倒是十分热情,硬是招呼安格琳娜和瓦列里要把陆征从机场“绑”回家。
马特维是安娜的哥哥,安格琳娜是安娜的姐姐,瓦列里是安娜的姐夫,达尼亚是安娜的母亲,尤里是安娜的继父。
同理,也是陆征的。
陆征试着用别洛格勒的手机卡登上国内的新闻软件,从上往下滑,蓦然看到一个熟悉的名字。
#安娜 瑞士夏季花滑挑战赛亚军#
已经掉到四十位,前两日的热搜了。
陆征指尖微顿,点进去,快速滑动,一目十行,似乎这样就能像“只是随意看看”似的。
[哇安娜复出了吗?好久没听到她的消息了]
[恭喜恭喜!复出第一场比赛很厉害啦!!!]
[我的女神又回来了!自由滑那个四周跳爽到谁了我不说。]
[好了,计划有变,明年冬奥会目标:争冠!]
[真是不懂你们对一个归化运动员这么上心做什么,又不是中国人。]
陆征蹙了蹙眉,这条评论被顶在前方,没几个赞,但评论最多。
[她不是,你是,你上啊!]
[就知道酸,没用的东西。]
[安娜自己都说了披五星红旗觉得很骄傲,而你,只会在这里哔哔赖赖。]
都是骂的。
陆征默默点了举报,又觉荒唐,毕竟是几天前的事情。
还有一些客观的,[这场比赛没什么重量级选手,算以赛代练吧,含金量不高,但还是恭喜^_^ 应该伤好了吧]
陆征关掉手机,把剩下的列巴一口气塞进嘴里。
这个词条热搜最高冲到第一,陆征想,安娜应该没时间看这些。
尤里从杂货店里拎出两听啤酒,朝陆征昂了昂下巴,大声招呼:“回去吃饭。”
陆征嗤笑,慢悠悠的走到尤里身侧,“您这是要把我喝倒啊。”
“你哪能啊?”尤里斜睨他,“又不是伏特加。你试试别洛格勒的啤酒跟阿勒锦的啤酒哪个好喝。”
陆征随手帮他拎上一听,懒懒地应道,“成,肯定是阿勒锦的。”
“那可不一定。”
尤里在家可憋坏了,家里两个男的——马特维和瓦列里,居然都属于别洛格勒的稀有品种——滴酒不沾。难得陆征要过来待两个月,尤里那是十分热情、十分迫切、十分正儿八经地有正当理由在达尼亚的白眼下喝上那么一罐酒。
达尼亚在厨房忙碌着,陆征在一旁帮忙,尤里已经自顾自地在餐桌上摆上酒杯。
安格琳娜和瓦列里下班回来,打包了份拿破仑蛋糕,放在中央,大家围着桌子坐着,吵吵闹闹。
“出去坐着聊天吧,孩子。”达尼亚推了推他,“快好了,不用帮忙。”
“好。”
见陆征出来,尤里迫不及待地给他推过唯吉熊,“试试。”
陆征在安格琳娜同情的目光中一饮而尽,客观点评,“不错。”
“先吃饭,尤里你别把阿征喝死了。”
“就是,做了好多饭,别喝饱了。”瓦列里帮腔。
“行行行,先吃饭。”尤里投降,拗不过群殴,撇着嘴把啤酒放在后头。
安格琳娜像突然想到什么似的,问陆征:“你住哪?”
“我们有宿舍。”
陆征是为学校交流来的,自然有安排。今天只是例行拜访,不过他向来把这儿当自己家。维市的房子不比西伯利亚,有点小,马特维一般不在家,陆征来就睡马特维的床;马特维在他俩就挤一张睡,自小到大的好哥们。
在陆征没开窍之前,他来维市想见的更多是马特维而不是安娜。
“诶,今晚你先住马特维的房间,不醉不归啊,说好了的。”尤里拍着他的肩膀,“别想走。”
陆征晃了晃杯子,不怵,“行啊。”
安格琳娜懒得理他们,又问刚坐下的达尼亚,“阿征来了,马特维怎么不回来。”
“谈恋爱了吧。”达尼亚淡淡摆弄着红菜汤,“前几天苏珊娜跟我说,在阿尔巴特大街好像看见他俩了。”
安格琳娜惊讶地哇了一声,“藏这么深。”
“安娜跟他学的,都很会假装。”达尼亚面无表情地夹起牛肉,说道。
陆征卷着面条的手微顿。
安格琳娜快速扫了眼陆征,陆征没有抬头,低头卷着叉子。
“安娜哪有……”
“我生的孩子,我最清楚。”达尼亚露出一个嘲讽的冷笑,“安娜是你们三个里最会装的。”
她转头看向陆征,“是不是?”
陆征蹙眉,没有说话。
“她可会骗人了,小时候为了哄我,买了花买了蛋糕,结果第二天就跟着她老师去亚赫罗马滑雪。”达尼亚如数家珍,“还有,说是去中国看看青训环境,回来国籍都改了……三年前,都动手术了,还跟我们说是轻微扭伤,要不是看到缺席冬奥会的新闻,我们还蒙在鼓里。”
“母亲,”安格琳娜打断她,并不认同,“是你把安娜看得太死了。”
餐桌上的气氛有些尴尬,陆征摩挲着酒杯,不动声色。
尤里拉了拉达尼亚,“别说了。”
“要不是你……”
钥匙孔哒的一声,众人纷纷看去。安格琳娜简直想谢谢上帝,“应该是马特维,我就知道……”
陆征却似有所觉,眉心微动。
安娜拖着行李箱,双手举高,“Surprise!”
安格琳娜刚兴奋地起身,就看见达尼亚像鸟一样飞出去,跑到安娜面前,却又停住。还是安娜上前抱了抱她,“妈妈。”
达尼亚这才回拥,语调似压抑的平静,“怎么回来不说一声。”
“惊喜嘛,刚好顺路。”安娜疲惫的笑了笑,歪过身子喊,“尤里,给我拿碗!我要饿死了!”
“好!”尤里爽快应下,却又推陆征,“阿征,你去。”
安娜听到这个名字,有些惊讶,她看着陆征背对着她站起,起身去厨房。
虽意外,却不奇怪。
安娜坐在安格琳娜旁边,埋头大口喝汤,记忆中的味道终于出现,像个饿死鬼,激情扫荡。
“慢点,”达尼亚呵斥她,“别噎着。”
“噢。”
安娜象征性地停了停叉子,下一秒,继续大快朵颐。
达尼亚目光复杂地掠过安娜,只觉鼻尖泛酸。
她赶紧起身去盛面。
陆征的视线轻轻地扫过头也不抬的安娜,挪开之际,却同安格琳娜探究的目光对上。
陆征移开视线,专心同尤里拼酒。
吃过晚饭,洗完澡后的安娜躺在安格琳娜床上,缩成一团,打开被窝,示意刚从浴室出来的安格琳娜进来。
安格琳娜坏笑着倒下,蹭她,香香软软的妹妹许久未见,发育得非常良好。
以前的小娃娃也长大了。
想到这,安格琳娜鼻子有点酸。
“什么时候走?”
安娜玩着安格琳娜的平板,轻轻说,“后天早上。”
即便有了心理准备,安格琳娜还是很难受,“这么快?不待久些……”
妈妈很想你……她也是。
“要回去训练。”安娜踢了踢腿,“我明天去找一下伊莲娜,让她给我开一下小灶。”
“……”安格琳娜若有所思地盯着安娜半晌,摇头,“服了你了。”
“那我后天跟瓦列里去送你。”
“不用,”安娜有些不好意思,“有人来接我。”
“谁?陆征?”
“不是,”安娜红了耳根,“是韩书白,我跟你说过的。”
“我去!”安格琳娜瞬间开心起来,像吃到什么大瓜,“真假的,你搞定他了?”
“算吧。”安娜朝她嘘了声,“小声点。”
“我去,快说快说。”安格琳娜瞬时顾不上这么多,只想听八卦。
安娜简单把来龙去脉说了一通,安格琳娜听着一边感慨,一边点头,“怪不得,怪不得,我说陆征怎么这次来理都不理你。”
“……”
“被甩了。”
“……”安娜掐她,“和平分手,说什么呢。”安娜起身,披了件外套,说八卦说得口干舌燥的,去客厅接杯水喝。
开门,客厅里只剩一盏灯。
陆征安静地坐在沙发下喝着酒,尤里大抵是喝不过他,去厕所了。
安娜经过他身边,还是没忍住,夺过他的酒杯,“别喝了。”
陆征的手空荡荡地停在半空,似是听到什么笑话,懒懒的抬眸,语调冷淡,“你管呢。
“……”
安娜踢了踢他,“喝死你。”
陆征没再搭理她。
桌面有其他的空酒杯,陆征继续满上。安娜无语地啧了声,把酒杯还他,“冰箱有蜂蜜,喝晕了明天泡来喝。我一早约了人,不管你了。”
“……”
安娜不再理他,她接了水,从陆征身边走过,却听他似呢喃似疑惑的自言自语。
“韩书白好吗。”
安娜以为自己听错,她回头,陆征却已经闭上眼睛,躺倒在沙发上。
“我也要喝。”
安格琳娜走出来,抢过安娜的水,“渴死我了。”说着,把安娜往里推,“我还要跟你说八卦呢,快点。”
两姐妹许久不见,八卦多得一箩筐都说不完。
陆征半睁眼,半醉半醒,熟悉的背影逐渐远去。
跟那日一样。
凌晨三点,安娜眼睛有些撑不开了,她把兴奋的安格琳娜扭转方向,摁着她睡觉,“我困了,明天再说。”
“骗人,你后天就走了。”
“……”安娜睁开眼,叹,“我会回来的。”
“少来,你以后跟韩书白结婚,就更少回来了。”说着,安格琳娜惆怅地望着空荡的天花板,“唉,只有我陪着妈妈。”
“不会。”
“嗯?”
安娜压下眼角的酸涩,轻轻地说,“我们不会结婚。”
“?”
听了一晚上甜蜜八卦的安格琳娜无法理解,“啊?”
安娜翻了个身,听不出情绪,“有很多事情比爱情重要。”
爱情并不是她人生的全部。
一码归一码。
安格琳娜侧身瞧着安娜,她长高了,壮了些,看上去比三年前健康许多。
她知道这个妹妹,跟那个人很像,想做的事谁也劝不动,倔驴一个,谁也拉不回来。
但是,谁能说这不对呢。
达尼亚根本不同意她滑冰,也不同意她去中国。但安娜就是伙同沈长山和尤里,把国籍改了,还拿了两个世界冠军回来。
受伤了,谁也不说,一个人跑到南城养伤。新闻满天飞后,达尼亚以命相逼她回来,也只是回两天,跟达尼亚保证会好好读书,每学期给她发成绩单,毕业就回来……结果转头就去参加了瑞士挑战赛,继续本赛季。
安格琳娜有时候看着神伤的母亲,也不忍心,她借着交流的机会来南城看安娜。
说起这个,安娜只是坚定又平静地说,“安格琳娜,这是我的人生。”
“我才能决定怎么走。”
几个月前安格琳娜跟她的同事们在天台相约聚餐,喝啤酒、吃烤串、看夕阳。
摩尔曼斯克的夕阳是粉色的,裹挟着北大西洋的暖流,来往的船只很多,安格琳娜总是在想,安娜会不会忽然从甲板冒出个头,朝她挥手,像小时候一样。
聊起家人,安格琳娜忽然笑着炫耀,“我有一个很叛逆的妹妹,但很帅,我很爱她。”
我们全家人,都很爱她。
插入书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