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引狼入室
齐颂见小芝麻紧紧攥着指尖,似乎很紧张,他忽而鬼使神差地握住。
男人的掌心干燥且宽厚,轻而易举就将她的手包裹其中。
“怎么喝了茶手还这么凉?”他嗔怪了一句,转而抬眸望着她。
狭长的眸子里尽是关怀之意,小芝麻顿时心跳如雷!
二公子这般全是为了劝退洛小姐,方才他在马车上曾说过,要自己看他的眼色行事!一想到这里,她努力掩饰眼底的慌乱。
“公子,小奴不冷。倒是您,说了这么久的话,渴了吧?”她乖巧的为齐颂斟了一杯茶,温柔得好似一朵儿解语花。
二人“含情脉脉”地对望着。
洛千岚果然被气得不轻。
“哼,你们齐家只不过表面风光,内里早已蛀虫横生千疮百孔了!齐老太爷压根不当你是亲孙子,齐颂,你又何须自欺欺人?不如答应联姻助我一臂之力,我洛千岚绝对不会亏待你!”
虽有求于人,可洛大小姐的气势豪横、字字句句都直戳齐颂的心窝!
后者对上那咄咄逼人的目光,无奈哑笑道:“洛小姐凭什么觉得,我齐某人就甘愿为你守住财富?你自诩聪明,却连引狼入室这么简单的道理都不懂?”
男人的反问令洛千岚瞬间僵住,她难以置信的盯着这张清顺和睦的脸:“你!”
他说的也没错,自己只看重他聪明能干,希望借他之力挡住那些吃人不吐骨头的宗亲,却忽略了最关键的一点,齐颂也是商人,商人的本质便是逐利!
你逐他的利,他亦逐你的利!
洛千岚恍然大悟!
她满心以为今日借助贺大人的家宴,一定可以说服齐颂与自己联姻,可万万没想到!
他竟是个油盐不进之徒!
晚风徐徐,茶亭下袅袅茗香悄然弥漫,可亭中氛围却不甚轻松。
齐颂轻而易举就将她一军。
原本信心满满的洛小姐陷入了进退两难的境地。
不他联姻,自己四面受敌;联姻,又怕引狼入室。
······
齐颂无视洛小姐那纠结万分的神情,反而不疾不徐饮尽杯中香茗。
“盲目成婚的下场只怕会万劫不复,齐某奉劝洛小姐还是不要将希望寄托于他人,”
话未尽,对面的洛千岚却霍然站起身来打断他:“够了,你既然不肯相助,又何须这般啰嗦!”
齐颂原本好心规劝,见对方不领情,只得笑笑作罢。
洛千岚盛装而来,却负气而去。
看着她离去的背影,小芝麻忍不住赞叹:“洛小姐虽为闺阁女儿,可她为了保住家中产业,甘愿牺牲姻缘,当真是叫人佩服啊。”
齐颂听着小丫头的赞叹,却给出了不同的意见:“勇气固然可嘉,只可惜谋略差了些。”
小芝麻一脸好奇:“差在何处?”
齐颂本想解释,可目光却移到二人还紧握着的双手上。
说时迟那时快,小丫头嗖地一下抽出手,仓惶站起身朝亭子外头张望起来:
“哎?方才那个引路的小厮跑哪去了?”
看着她故作镇定的模样,齐颂脸上笑意深深:
“不必寻人了,我来引路吧。”
*
齐颂礼貌周全地向贺大人辞行。
后者却婉言相劝:“岱泽啊,你当真要走?”
齐颂:“承蒙大人美意,可惜岱泽不胜酒力,就先告辞了。”
话已至此,贺老爷不好再多说什么,看来齐洛联姻指望不上了。
齐府的马车再度启程,此时距离宵禁还有一个时辰。
夏日的杭城花灯点缀,晚风拂面,官署指定了几条大街作为夜游之地,街上有摆摊叫卖的小贩,亦有沿街营业的铺面。
南北小食、古董旧货、胭脂水粉、冰酪酒水····应有尽有。
人群中,偶有金发碧眼的波斯商人穿行,他们体型健硕,穿着奇装异服,却难得操着一口官话!与小贩砍价时分外流利。
齐颂叫停了马车,小芝麻看着仓实从马车后面推来了轮椅,疑惑道:“咱们不回去吗?”
被仓实搀扶到轮椅上的齐颂望着远处热闹的街景,目光异常柔和:“不急,逛逛再回。”
熙熙攘攘的人群中,仓实小心翼翼地推着轮椅往前,可夜晚的街市人头攒动,小芝麻看见某些眼力不济的路人直挺挺地往二公子的轮椅上撞,她忽而灵机一动。
卖油纸伞的老板看前来问价的小丫头衣着不俗,便狮子大开口,喊价五十文!
小芝麻气愤难忍:“一把伞最多二十文钱,你欺负我不懂行?”
伞摊的老板年纪不大,脸蛋圆圆的:“姑娘,普通油纸伞确实只值二十文,可我这伞面上绘的是名满天下的桂林山水,所谓桂林山水甲天下,如此赏心悦目之作,岂非寻常油纸伞能媲美??姑娘您再看,我家伞面经桐油浸泡过,竹骨韧性十足,不仅能挡雨还能挡路上的飞石走石!五十文,真不算贵了!”
小芝麻没想到这小贩如此能言善辩,一把伞,在他口中愣是成了稀世珍品一般的存在。
厉害,真是厉害。
想到二公子还等着,她只好掏出五十文钱,买下了这把“非同一般”的油纸伞。
*
不远处的齐颂见小丫头举着一把油纸伞回来,满脸疑惑。只见她欢欢喜喜地将伞递给自己。
“人群稠密,您撑着伞就不会有人再撞上来了!”
齐颂依她所言将伞撑开挡在膝盖上,果然,迎面走来的路人一眼便看见了醒目的油纸伞,大家也下意识向两旁错过身去,一个接一个皆是如此,熙熙攘攘的人流中竟自发让开了一道空隙,再无一人冲撞齐颂。
真是个聪明的小丫头。
三人走走看看,最后停在了一个小竹摊前头。
小芝麻顺着齐颂的目光看去,摊上摆满了各种竹制小玩意儿,灯笼,花瓶、风铃、还有各种栩栩如生的小动物。
她的目光堪堪停在一只可爱的竹蜻蜓上。
二公子书房的旧物中,就有一只断了翅膀的竹蜻蜓,虽不清楚是谁做的,但能保留至今,一定对他有着特殊的意义吧。
果然,齐颂伸手拿起那个精致的竹蜻蜓,认真地端详了起来。
摊主老婆婆笑吟吟介绍起来:“客官,买个竹蜻蜓吧,十文钱一个,很便宜的。”
十文钱???
小芝麻心说,你们这条街上的东西怎么都比别处贵?
可二公子看那竹蜻蜓的目光过于深邃,竟让她不由得心疼起来,那断了翅膀的竹蜻蜓一定承载着他心里的美好回忆吧?
“不必了。”
可那厢的齐颂已然将竹蜻蜓放回了原位,他偏了偏头吩咐仓实:“推我去前面看看吧。”
仓实推着轮椅离开了,小芝麻却愣在原地,怎么也迈不开步子。
······
璀璨热闹的街市上,三三两两的妙龄女子穿行其中,江南水乡娇养出的女子,无论容貌还是身段自然都是楚楚动人的。
齐颂的目光草草掠过,忽而被姑娘们的穿戴所吸引。
匆匆赶过来的小芝麻见二公子对着人群中的妙龄女郎发呆,心中不免诧异。
俗话说窈窕淑女君子好逑,二公子既非神仙,又非佛祖,出门看看美人也是人之常情!
她撇撇嘴,默默将新买的竹蜻蜓塞回了袖筒里。
终于走过了人流最拥挤的地段,仓实推着轮椅来到了聚秀街口,此处有不少临街商铺专门售卖南北小食。
相比方才小摊贩聚集之处,这里的物价要更高一筹!
仓实看了看不远处的招牌咋舌:“什么肉干啊,竟值一两银子??”
齐颂顺着他的目光看去,不远处是一家胡商经营的食坊,专卖西域特制的牦牛肉干,他从前吃过,味道不错。
“仓实。”齐颂变戏法一般从袖筒里掏出一个大元宝吩咐道:“去买几包来。”
一旁的小芝麻眼睁睁看着二公子一掷千金的豪爽姿态,心中后悔不已:早说你有钱啊!浪费我那十文钱!!
“怎么了?”齐颂看小丫头脸上的神情变换不停,还以为她是哪里不舒服?
“没,没事。”小芝麻佯装无异,却在心里暗骂自己不自量力,居然会可怜一个万贯家财的公子哥?哎,真是昏了头了!
很快,仓实就拎着几包肉干兴冲冲地回来:“公子!这肉干嚼劲十足,您快尝尝!”
齐颂但笑不语,从仓实手里抽出一个油纸包递给身旁的小芝麻:
“我方才在席上已经吃饱了,这肉干你们吃吧。”
整个晚上,小芝麻就喝了一杯热茶,听二公这么说她索性也不客气!
这么贵的肉干!不吃白不吃!!
小丫头打开油纸包,只觉一阵油润的肉香扑鼻而来。
“西域的肉干与中原做法不同,先将肉风干,再以特殊香料腌制而成。”齐颂看他们俩吃的挺香,心情也不觉大好起来。
仓实两腮鼓胀吃的满口流油:“二公子您走南闯北,果然见多识广!”
齐颂笑而不语,转眸看小丫头,她两个小脸蛋一鼓一鼓,像极了偷油吃的小老鼠。
“仓实!”齐颂忽然又从袖口里掏出一锭银子:“去买些饮子来!”
仓实欢欢喜喜接过钱直奔糖水铺子。
小芝麻嘴里嚼着肉干,眼神却哀怨地望着那道欢快的背影,心里觉得不平衡:二公子啊二公子,花钱这种肥差您为何不使唤我去!!!
“够吃吗?”齐颂看她手里那一包只剩一半了,遂又递给她一包新的肉干:“这个口味要不要尝尝?”
肉干顶饱,小芝麻其实已经吃不下了,但二公子既然问了,她自然没有拒绝的道理!
毕竟家里还有个“嗷嗷待哺”的巧莲呢!
仓实觉得自己今夜代替麦穗出门当差真是明智之举,平日不敢奢望的聚秀街,托二公子的福,他硬是从头吃到了尾。
西域肉干、冰酪酥山、骆肉烧饼、干果蜜饯、点心粟米···他与芝麻姐姐四只手都拎不过来了。
回程路上,仓实小声嘀咕:“芝麻姐姐,二公子这人也怪啊,看见什么都要买,可他自己却一口都不吃?”
吃饱喝足的小芝麻想起自己那十文钱,止不住撇撇嘴:
“许是·····二公子有独特癖好吧,他喜欢看人吃东西?”
仓实一脸懵懂:“噢,原来如此,那我下次还要跟着公子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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