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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兀的老人06
程社畜度过忙碌的周末，周一又活人微死地去上班了。
昨晚，刘素芬把自己做菜的步骤一一讲了一遍，从切多大块的西红柿，再到放多少水，几勺子盐、加不加糖，细细说了。
几乎是没有一点遗漏，对程渊耳提面命了整整半个小时。
他们和刘素芬约好，晚上程渊就严格按照刘素芬的步骤试一次，然后过去找她检验成果。
晚上程渊心情还颇有些激动，这道菜他不是不会做，但仔仔细细照着奶奶口述的菜谱来做，他还是头一次。
他把西红柿切成刘素芬描述的大小，嘴里念念有词：奶奶说不能太碎，不然炒出来没有口感，也不能太大，不然不容易出汁。
再打鸡蛋，要顺时针搅拌三十二下，不能多，不能少。
油温要六成热，鸡蛋倒进去后要‘一秒不多，一秒不少地翻炒六下’，然后立刻盛出来备用。
接着放西红柿，加水，再加盐......等汤汁收一半，再把鸡蛋倒回去。
整个过程，他感觉自己像是在做精密实验。
“好了，出锅！”程渊信心满满地盛到饭盒里，陈默想吃第一口也被拦下了。
对着委屈呼之欲出的陈默，程渊放软了语气：“好啦，这道菜对我和奶奶来说都意义重大，一定要让她先尝尝！”
“好吧。”陈默服软，认命地以超过限速的时间开到奶奶魂灵旁边。
程渊关上车门，兴奋地跟献宝一样，端着盒子跑去刘素芬面前：“奶奶，您尝尝！绝对和您的步骤一模一样的！”
魂灵不需要吃东西，但是也可以吃东西，于是，刘素芬也不客气，抄起筷子来吃了一口，咂摸两下，然后撇了撇嘴。
“诶！？”程渊见奶奶这个表情，整个人都不好了，“有什么问题吗？”
刘素芬轻轻敲程渊的脑壳：“你放糖了吗？我们浩浩喜欢吃甜的！”
程渊被雷劈中了一样，他呆在原地，眼睛和嘴巴都张成圆溜溜的O形。
“天杀的，我忘记了——”程渊崩溃大叫，“奶奶，我不吃甜口的呀！”
“我管你吃不吃！”刘素芬凶巴巴地瞪了他一眼，筷子往饭盒里一丢，“这不是做给你吃的！是不是做给我孙子吃的吗！”
程渊：“……”
他的暴脾气在老太太更暴的脾气面前无法伸展。
他被其气势震住了，一时间不敢吭声。
刘素芬还没完，叨叨咕咕地骂道：“你这小子怎么回事？浩浩喜欢吃甜的，他吃到对劲的味道才能知道奶奶一直爱他！”
说着，她鼻子一酸，眼睛红了红，低头又捡起筷子，往嘴里塞了一口没放糖的番茄炒蛋，嚼了两下，嫌弃地撇嘴：“难吃，干巴巴的，一点不香！”
程渊被骂得缩了缩脖子，感觉到了深深的挫败感，悄悄看了陈默一眼。
陈默笑了，轻轻碰了碰程渊的手臂，示意他仔细看。
老太太嘴里骂得凶，可还是一口一口地吃着那盘‘不好吃’的番茄炒蛋，没有浪费一点点，嘴硬得很。
是个刀子嘴豆腐心的奶奶呢。
程渊低头拼命地眨眼，不让自己的眼睛掉下眼泪。
-
第二天刚一睁眼，才发现闹钟还没响。
“我竟然在这么早的时间自然醒了，神迹啊。”程渊感慨。
“程先生，刚刚是我把您叫醒的～我是系统A呀～”
程渊：......系统啊，你他吗这段时间死哪去了？
“看来程先生过得不错嘛！”
“那我要问问了，你从哪看出来我过得不错的？？”程渊攥紧拳头，无能狂怒。
“好了，回归正题，系统检测到您在成为安魂师，这是一个很好的方向～不过，最近有任务要走哦。”
太好了，终于能有方向了。
程渊一激灵从床上直挺挺坐了起来，结果起得太快脑子一片眩晕，眼前漆黑无比。
他缓了一会，听见系统继续说。
“【惊悚乐园】鬼屋最近拓展了一个密室逃脱项目，程先生您有空需要过去一趟，推进主线剧情～”
程渊刚缓过来的光明又黑了过去。
系统，你是不是单纯想换宿主了，但不好意思直说？我别吓死在里面！
内心天人交战了一会，他决定安排在这周周末。
“我的周末......”他在床上默默消化这件事。不过去恐怖一些的密室逃脱倒也能接受，只要不是太吓人，也能去试试，他本来就打算趁着有空去练练胆子。
程渊之前就想过，如果确定了安魂师的职业，他接触大量魂灵的同时，很难不接触大量妖鬼，好在之前帮过他的鬼给自己留下了还不错的印象。
程渊感觉自己怕鬼的程度没有那么深了，好像好了一些，因此要多去进行脱敏。
这回正好是阴差阳错，那他就去看看吧！
跟游戏里的npc似的，发布完任务之后，系统又不知道死哪去了。
眼看时间也差不多了，程渊爬起来洗漱，准备去上班，今天下班之后又是一场硬战......一道硬菜要做。
几乎是和昨日一模一样的流程，唯一不变的是他成功记得要加糖这件事。
本来陈默倚在厨房门口想帮着打下手，被程渊婉拒了。
“谢啦，本来你陪着我跑了那么多趟已经很感谢了，这次，这个菜，我想要自己一个人完成。”
陈默微微一怔，随即扬眉笑了笑，也不勉强：“行啊，那我就在这儿看着你。”
程渊没再说话，专心致志地忙活起来——像昨天一样，切西红柿，打蛋，热锅，倒油。
他一丝不苟地执行着，甚至连盐和糖的顺序、搅拌的力度都尽量复刻。最后，程渊盯着锅里喷香的番茄炒蛋，轻轻吸了口气。
“这次必成功！”他立下豪言壮语。
......
“不对劲，这不对。”刘素芬又摇了摇头。
对面的程渊已经扶额快要晕厥了，好在陈默扶住他。
程渊也不知道为什么，他深切地在刘素芬身上感受到了恐怖的甲方爸爸既视感。
“奶奶，可是我这次肯定没遗落什么步骤，绝对是一模一样复刻的您的做法呀。”程渊不服地辩解，“味道怎么可能还不对啊，不可能差什么呀？”
刘素芬回味着，她年纪太大了，脑子不好使了，绞尽脑汁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在对面两个年轻人期盼的目光中，她终于憋出来一句：“好像，没有感情......”
程渊发怒：“奶奶，这又不是在写作文或者唱歌！”
刘素芬也发怒：“谁规定的做饭不能有感情！”
程渊一想，也对啊，再次缩了缩脖子。一歪头倒在陈默的胸膛上，没忍住蹭了蹭，然后撅起了嘴：好——难——啊——
陈默低头看程渊的脑袋，嘴角忍不住疯狂胡乱上扬。
“好了，我们再试试，肯定能成功的。”
程渊逐渐炸毛。
“可是，奶奶，你说的感情到底是怎么回事？我真的已经完完全全照你的步骤做了！”
刘素芬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给程渊的头上来了一记暴栗：“就算你照着做了，那也不过是个‘步骤’！没感情的菜，怎么能好吃？”
程渊抓了抓脑袋，觉得这话云里雾里的，很绕。
他又不是在写情书，也不是在拍偶像剧，做饭这种事情，真的和感情挂钩吗？
难不成要他边炒边给西红柿讲故事，说我切你切的很认真？还是炒鸡蛋的时候夸一句：蛋蛋真可爱？
刘素芬见这孩子痛苦的皱着脸，微微笑了笑，又低低叹了口气，眼神里有些追忆：“其实吧，我当年做饭，也不见得有多厉害，最多就是手熟了点。可浩浩每次吃饭前都喜欢缠着我，抱着我的腿，问我：奶奶，今天吃什么呀？”
她的声音顿了顿，笑了笑：“然后我就逗他，故意神神秘秘地让他猜一猜？他就会睁大眼睛，特别期待。”
说到这里，她抬头看着程渊：“我啊，我做饭时想着的是浩浩吃第一口时的笑脸，可能这就是感情？”
程渊听得愣住了，陈默在一旁瞧着，手肘推了推程渊的肩膀：“哥哥，你做饭的时候会想什么？”
“我啊。”程渊想了想，结果脑海里浮现出的全是自己嘴里念念有词的画面，“我想的是下一个步骤是什么。”
刘素芬一听，眉毛一竖：“你看吧！肯定不一样！你要想着给谁做，你希望他吃下去的时候，是什么感觉！要是你只是想着快点做完，哼，那自然没滋没味的！”
备受打击的程渊垂头丧气地又打道回府了，蔫蔫地和奶奶说了再见。
瘫倒在床上的时候，程渊还在想，什么叫做饭的感情？
太荒谬了！
难怪没人接这个任务！
难怪安排给了他！
吐槽了半天，程渊在愤怒的脑海思绪中睡去了。
而距离这里十几公里的水城洞26号里，穿着长袍子的男人和对面同样装束的女人在交谈。
“我觉得他是很好的预备人选。”
“因为这个孩子，他不为地位、不为金钱、又或者是什么社会身份之类其他的东西，他就是真的只是想帮助面前那个魂。”
“他太合适了。”
女人幽幽叹了口气，太好了，这样的人再多一点吧。
因为世间痛苦的魂灵太多了，他们被自己的情深意重所惩罚，死后也被困在某个地点，求而不得，赴死不能，只好日复一日地飘荡。
日复一日地思念。
有的魂被时间冲淡了情感，自己就放下了，离开了。
可惜更多的是不会崩塌的情感，他们的爱反而随时间逐渐加深，岁月的流逝只不过给他们的爱刻上了彰显光荣的皱纹。
“虽然我没有遇到过，但......”女人轻轻地说，“世界上一定有永恒的爱。”
无论是亲情、友情、爱情，无论是人类、妖兽、鬼怪。
都拥有共通的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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