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序员濒死前的最终幻想

　　“啊，终于到家了。”
　　三三推开棕红色的大门，给迎面系着围裙的钱秀娟女士一个大大的拥抱，飞快在门口踢下鞋后便跑到沙发旁边，挤走一旁看新闻的王国远先生，整个人大咧咧地平躺在沙发上，松松散散，感受着来自家的气息。

　　“王一一，多大人了，进门鞋子乱丢，也不知道洗手，直接躺在沙发上，一点规矩也没有？”
　　王国远被赶到侧边的小沙发，心有不甘，后半截话被厨房传来的一记眼刀刹停，硬生生咽回腹中，默默将视线转移到电视机。

　　“王国远，停一下。孩子好不容易回来一趟，昨天周六还调休上班呢，休息一下怎么了？我看你倒是闲的不得了，过来把刚买的水果洗洗给一一端过去！”

　　熟悉的饭菜香味在空气中蔓延开来，厨房传出碗筷交叠后的清脆声响。
　　三三睁开眼，看着泛黄的天花板，四周设施有些陈旧。但这就是家，是需要切身体验不可名状的，和昨晚在壹壹时空中只亲眼看到的不同。

　　是的，原本常年在大西洋彼岸的王壹壹也破天荒的回家了。

　　半个多月前偷偷回国参赛顺便拿了个奖的王壹壹新闻通告被钱秀娟看见，一通跨洋电话如疾风骤雨般袭来。回国不回家的罪名如千斤重压在她身上，本就有些心虚并伴着三三不断劝说，壹壹应下了中秋节一定回家的承诺。

　　昨晚三三看着壹壹和爸妈略显僵硬的互动，便下定决心要缓和气氛，让壹壹好好学习与爸妈相处之道。

　　“三三，所以，一进门就乱丢鞋子，回家也不换衣服，直接躺在沙发上，就是你要交给我的相处技巧？”
　　论任何一人听到都觉得壹壹话中满是嘲讽，但三三太过于了解她直率的性格，但凡自己现在应下，壹壹绝对是有学有样了。

　　“呃，这个不用学哈。”三三有些尴尬，刚回家似是太过得意忘形。
　　她话锋一转：“壹壹，从现在开始，就是我三三酱的表演时刻了。谨记，拿下父母只需三招。
　　第一步，礼物奉上；
　　第二步，乖巧嘴甜；
　　第三步，主动干活。
　　再加上对老妈唯命是从，相信我，以我对二老的了解，这三招打完，老两口立马被你拿下。”

　　说罢三三从沙发上跃起，带着甜腻的声音对着厨房方向喊道：“亲爱的爸爸妈妈，看看你们的小宝贝给你带什么好东西了？”
　　一句话十八个转音，将厨房的老两口听得一身鸡皮疙瘩，两人齐齐回头便看见一脸谄媚的三三手提着两个精致的购物袋走来。

　　王国远惊得手中葡萄跌落地板，快速捡起塞入口中，嘟嘟囔囔地对着三三嗔怪：“好好说话，什么习惯？”
　　擦了擦满是水的手，似是有些迫不及待地接过。

　　钱秀娟拆开包装后看到一款颜色艳丽的披肩，一摸质地便知价格不菲，一口一个就知道乱花钱，脸上的笑意却未消散。叫住旁边研究按摩器的老王头拿起手机不断变换着姿势进行自拍。

　　“怎么样？第一步效果显著。”
　　三三靠在餐桌上，只得壹壹一句佩服，得意之色更甚了。

　　钱秀娟将最后一盘菜放置桌面，大大小小的餐盘堆满本就不大的餐桌，满眼望去皆是三三最爱，但她的视线却在桌下。

　　王国远看着眼前玩手机的人，轻咳两声，稍作提醒。
　　老爸暗号传来，三三知道此时不抬头会有什么后果，她飞速锁起手机，脑海中还回忆着刚搜索的感人词句。

　　看着大家齐坐，王国远刚准备长篇大论一番便被一旁的三三截胡。

　　她双手端着饮料，脸上堆着标志性的微笑，声音略带做作地开口：“啊，我亲爱的爸爸妈妈，正值中秋假期之际，你们亲爱的女儿，我，王一一也抽出繁忙的工作回到了和你们温暖的家中......”

　　壹壹听得一身肉麻，看着眼前爸妈脸上不自觉的表情半信半疑道：“能行吗？会不会太过了，我看爸妈好像很尴尬？”
　　三三自信满满：“没问题，这个年纪的就吃这套。”

　　钱女士朝右看到老王嘴角有些奇怪的抽动，迎面却又望见满脸期待的女儿，她此时尴尬的不知做什么表情。
　　看着气氛不断僵持，女儿期待值更胜，她当机立断，脸上摆出一副欣慰动容，佯装摸摸眼角不存在的泪花，脚下的动作飞速地揣了一脚右边木讷的男人。

　　一声“嗷”打破了三三炙热的目光，她视线左移：“爸，你咋了？”
　　王国远看了看疼痛袭来的方位，还未质疑便被钱女士抢去话柄：“没事的宝贝，你爸爸太感动了，我们宝贝长大了，都会说这些话了。”说罢便又了擦眼角。

　　几十年的夫妻，王国远立马深谙老婆语中深意：“啊，是啊，一一，爸妈太感动了，来，我们举起杯，祝我们中秋假期快乐！”

　　“怎么样？王壹壹，轻松拿捏。”三三嘴边抵着杯壁，掩饰着满溢的得意。
　　壹壹看着与父母如此和谐的场面只得用佩服二字回应。

　　酒足饭饱后一家人围坐在沙发上聊天，话题无非是围绕着三三的工作情感生活。

　　半晌，钱秀娟话锋一转：“咳咳，一一，一个人住怎么吃饭呀？可不能光吃外卖，要自己多做饭。对了说到做饭，吃完饭这个碗，还是要立马洗掉，不然招虫子的。”
　　虽是对着三三，可钱女士的眼睛却时不时地看向侧面端坐着看电视不动如山的王国远。
　　被盯得有些发毛，王国远用余光瞟了过去，心领神会却无动于衷。

　　看着身边老妈的眼刀愈加锋利，老爸却似雕像般地钉在沙发上，三三明白了，表现时刻再次到来。

　　“壹壹，好好看，好好学。”
　　三三理了理衣服，清了清嗓，倏地站起，惊到了在沙发上眼神交战的爸妈。
　　“亲爱的爸爸妈妈，你们辛苦了，今天洗碗的工作就交给我吧。”
　　三三拍了拍胸脯后走向厨房，留下在风中讶异的老两口。

　　月色高悬，银灰色的流光透过纱制窗帘洒向床上熟睡的侧脸。三三翻了个身，脸上依旧消散不去满溢的得意。

　　身后的动静吓到了房中的钱秀娟，她蹑手蹑脚地撩开窗帘关上了大开的窗子，迎面的夜风使她身上泛起寒颤。
　　扭头过去看到三三大咧咧地敞着肚皮暴露在寒凉夜色中，钱秀娟宠溺地摇摇头，掖了掖被角，悄咪咪地关上了房门。

　　“你说，咱们这闺女是怎么了？”
　　刚关上房门的钱秀娟突然听到背后传来声响，吓得浑身战栗，她转过身瞧见丈夫贴在她背后抵颌沉思。

　　“吓死我了，你大半夜干嘛呢？”钱秀娟声音压低，拉住他往房间走去。

　　“你干嘛我就干嘛。”
　　“我能干嘛？我关窗户啊。”
　　王国远若有所思：“你说，我们闺女这次回来这么殷勤，是不是犯了什么事？‘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你就不能想闺女点好？”
　　钱秀娟一拳锤上王国远后背，有些吃痛的他立马闭嘴，揉了揉肩膀回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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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阳光侵上眼角，壹壹感觉有些刺痛，耳边传来窗帘被拉开的声音，她缓缓睁开眼。

　　“哎呀，吵到你了？你快睡，我这就出去。”
　　钱秀娟将关闭的窗户打开，欲想散一散这闷了一晚的浑浊之气。

　　“没事的妈，不睡了。”
　　壹壹起身准备起床，立马被钱秀娟按住：“你这还倒时差呢，快多睡一回，才八点多。”

　　本想起身，三三立马在脑海中制止：“壹壹，爸妈攻略第一要素，老妈的话是圣旨。”

　　壹壹重新躺回床上，钱秀娟坐在床边掖了掖被角，轻声道：“好好休息，等下出来吃早饭。”
　　话毕伸手撩了撩壹壹额头碎发，许久不和他人肢体接触的她下意识地欲想往后躲，却想起三三告诫，老老实实地躺平接受来自妈妈的抚慰。

　　门被轻声关上，狭小的房间重回安静，清风夹杂着朝露吹起窗帘，壹壹长吸一口湿润的朝气缓解刚才接触的悸动。
　　觉是睡不成了，壹壹起身活动了下筋骨，将行李箱打开，拿出必备的生活用品随手放置在书桌上。

　　“壹壹，你这里贴着的是？”
　　埋头找礼物的壹壹听到三三的疑问，抬起头环绕四周，并没有没看到有什么贴纸。
　　“不是贴纸啦，是你书桌前贴着的。”
　　壹壹站起身，看到了三三指向之物，小心翼翼揭起泛黄的纸张，有些发脆，她只得双手捧着，是一整面歪歪扭扭地写着王壹壹的罚抄。

　　“你怎么把它贴在这里啊？”
　　“具体我也忘记了，只记得当时很是气不过，年纪太小容易冲动。”

　　当年泪眼婆娑捏着抄写纸张愤恨地贴在桌面警醒自己的小女孩，如今重新拿起心中却多了一丝懊悔。她也在假设，如果重新来过选择是否会不同。

　　时过境迁，事已至此，多想无益，壹壹将纸张重新粘回，拿起了准备好的礼物打开了房门。

　　“你怎么出来了？不是让你多睡会？”钱秀娟从厨房探出头来，看到壹壹手中之物有些惊讶。

　　壹壹有些扭捏，将礼物放置在茶几上，磕磕巴巴地说：“那个，从美国带了些礼物给你们。”

　　钱秀娟喜出望外，在围裙上擦了擦手 ，嘴上嗔怪道：“回来就回来，还带什么礼物。”
　　迫不及待地打开，拿出一个价格不菲的包包，钱女士的眼神却暗淡了下来，她收起包装盒拉着壹壹坐下：“壹壹，这个很贵吧，妈妈不用，你在美国照顾好自己就行。”

　　和预期截然相反，壹壹看着眼前抹眼泪的妈妈有些不知所措，急忙抽取纸巾递去，便向三三求助道：“这是什么情况？不是说送礼物会开心吗，怎么还哭起来了？”
　　三三太过于了解钱女士心理：“老妈这是觉得你为了给她买包怕你在美国受苦，她还是不了解你经济实力，稍微透个底，别全说。”

　　壹壹思虑半晌，说出了一半的年薪。
　　空气沉默了，三三掰了掰手指，恶狠狠地骂了一句：“资本家啊！”

　　钱秀娟从担忧中缓过来，拍了拍壹壹手臂，擦干眼角泪花：“你这家伙，一点不给家里透露。”
　　重新拿起包包背在身上，对着镜子比了比，笑容咧至颊边：“好看吗？”

　　“怎么了？又哭又笑的？在楼道就听见了。”
　　壹壹顺着声音方向看去，提着两大兜早餐的爸爸披着一身朝阳打开了大门。

　　“呦，这么好看的包包？女儿送的？”
　　王国远放下东西站在老婆身边，一整套彩虹屁脱口而出，钱女士笑容更甚，指了指旁边稍小的包装盒：“你也有。”

　　壹壹似是久违如此热闹的欢欣，她靠在沙发上，柔和的阳光透过窗子撒在她脸上，这一刻，她只觉得，阳光正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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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一一，别睡了，太阳晒屁股了！”
　　钱女士哗地敞开窗帘，掀起三三被子粗暴地提供叫醒服务。

　　三三睁开眼，心情有些郁闷。刚在壹壹世界和爸妈度过了和谐温馨的半天，怎么轮到自己就这么粗暴。

　　不情不愿地洗漱，顶着毛躁的鸡窝头边吃早餐边浏览手机。

　　“吃饭还看手机，什么坏习惯？昨天的表现坚持了半天就打回原形了？”

　　三三锁上手机，看着满脸忧愁的老爸：“不是吧，我礼物的效果只能坚持一个晚上？”

　　“吃饭还堵不住你俩的嘴？”钱秀娟将煎蛋一人一个丢在聒噪的父女碗中。

　　门铃声突然在此刻响起，钱秀娟看了看挂钟九点半，她嘟嘟囔囔着：“这么早谁呀？”

　　打开门，迎面来一陌生年轻小伙子，他有些拘谨地挠了挠头：“阿姨你好，王一一在家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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