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弟弟
项语回到公司把李笑喊上,请李笑吃了午饭,庆祝两人的付出终于有了回报。
“咱老百姓,真呀真高兴。”一整个下午,脑子里都在自动播放这首歌。
项语把自己关在小会议室里,给项目做复盘。
虽说这个项目是齐英主导的,项语只负责技术。但是搞定了李嘉志,没给齐英拖后腿,他的工作也算圆满结束。
通过李嘉志,项语算是入门了,真真切切的清楚做销售到底是怎么回事。做销售就是做人的工作,急人之所急,给人之所需。他真真切切的感知到这十个字的重量。
怎么说呢,感觉既复杂,又简单。
就好好的、单纯的沟通工作,不行吗?不行啊,大家都这么干,根本打动不了关键人。就非得在公中谋私,公私不分,以图私利才行。但凡有一个人这么干,其它人就会效仿,因为不这么干就会出局,甚至连参与的资格有可能都拿不到。
想拿到项目吗?要躬身入局吗?
答案是肯定的。如何不随波逐流,不是项语现在要思考的。
现在要思考的是怎么逐流得另辟蹊径,拿到项目。李嘉志就是个成功案例。
搞定李嘉志,没有秦年办不成。一想到开李嘉志这把锁的钥匙不在手边,在地球另一半,项语就默默扶额,他的头似乎在隐隐作痛,这可真够复杂的。
而毫无疑问,人脉是重要的,项语把人脉表再仔细更新一遍,李嘉志也归在其中。
以上是复杂的定义,简单又怎么说,就是找到人的欲望,满足他,就这样。
一到五半点,项语立马跳起来拎包走人。
过去两个月,他的神经始终绷得像能拉弓射箭一般。今天终于可以暂时缓口气,平时面无表情的脸都不由得挂上了一丝笑意。
这个变化被毛晓毅十分敏锐的捕捉到。
“项语哥,今天有什么好事吗?”他一关上门便迫不及待想要确认。
项语惊讶于他的观察能力,又不由得想要分享好消息,他把烧烤放茶几上,抬头把那丝笑意放大。
“是呀,有好事,刚中标一个项目,将近500万。”
果然,毛晓毅非常震惊,明知道在项语那个行业,一台设备就好几百万,500万,是很平常的金额。可在毛晓毅的世界里,这是非常非常多的钱,多到他可能一辈子都挣不到。
“500万?500万!”他反复的念叨着,眼睛瞪得又大又圆,像一只猫。
“项语哥,你、你太厉害了!”
毛晓毅冲过来坐到项语对面,他那直愣愣的强烈又真诚的称赞、佩服扑面而来,使得项语如愿滋养了内心隐秘的虚荣和自尊,丝丝缕缕,不停钻进心里。
项语压着声笑了两声,发现根本压不住,干脆任由其嚣张起来,“以后会签更多的合同,几千万的单都是小业务。”
毛晓毅重重点头。
“这么相信我?”项语开了一罐啤酒递过去。
“相信啊,项语哥,你就是很厉害。”毛晓毅毫不犹豫的答道。
项语依旧在笑,他感觉有一股力量注入身体,那块名为“自信”的土壤开始开疆拓土,原来这就是“相信”的力量。
那么他也愿意相信“相信的力量”。
项语亲缘浅薄,没有堂表亲,既没当过哥哥,也没当过弟弟,连五服外的亲戚也没有,从小家里就和爷爷两个人。他后知后觉,突然多出来一个弟弟,一口一个“项语哥”被叫着,多出来一个身份,感觉真不错。
“再叫声哥。”
“项语哥。”毛晓毅干脆的喊了一声。
项语大笑起来,他当了真,从此以后,这座城里,他不再独身一人,有弟弟了,整整小他十岁的弟弟。他和毛晓毅碰了碰杯,大口喝酒。
喝完,毛晓毅又和项语碰杯,说:“项语哥,那今天不就是双喜临门?你中标500万,你朋友结婚。”
今天是秦年的婚礼。
“没错,双喜临门。”
烧烤很丰盛,铺满了茶几,到了吃小龙虾的季节,两斤麻辣小龙虾是主菜。项语知道毛晓毅的口味,烤苕皮里放了折耳根,照旧拿给毛晓毅吃。两人已经一起吃过几次饭,从陌生到熟悉的近邻,没有最初的拘谨,吃得很随意尽兴。
毛晓毅依旧细嚼慢咽,项语依旧风卷残云。
项语吃完洗了手坐回去,逗逗梨花,看看手机,总之视线不盯着毛晓毅,没有任何审视和攻击性。这让毛晓毅感到安心和放松,他就慢慢悠悠吃自己的。
毛晓毅突然想到,从他第一次见项语,就是这样。毛晓毅怕极了别人突然的发难和审判,那是他无法承受的人性之恶。可是一直以来,他甚至感受不到项语任何的刻意探究和关注,这让他感到安全和自在。所以才能一次次接触、相处,甚至在他心里占了一个特殊的位置。
但是项语记得他吃折耳根,默默的帮他扔了很多天垃圾,会在误会之后郑重道歉,还给了300块钱,还很有爱心的和他一起帮小白养孩子。这些都是让他感到被关心被温暖的铁证。
最最重要的是,他陪他吃饭,就像现在这样。哪怕一整天都不见面,晚上一起吃饭,哪怕只有短短半小时,都很好。就好像两个人是在过日子呢,让人感到踏实得不行。他不知道喜欢一个人该怎么相处,这样就很好。
毛晓毅头一次感到又甜又涊这种复杂的情绪,眼眶被冲得直发酸,他吸了吸鼻子,咽下最后一口烤脑花,起身去洗手。
没走两步,听项语手机响了。
“爷爷,你吃饭没?”项语接了视频,朗声问道。
爷爷?毛晓毅一慌赶忙跑进洗手间。
那头项不言十分眼尖,已经看见了,“哟,交女朋友了也不让爷爷见见。”
项语笑说:“哪来的女朋友?”
“你身后刚刚那个,瘦瘦的、长头发,你可别想蒙我,我看见了。”项不言梗着脖子,说得有理有据。
项语笑得不行,“那是个男的。”
“是吗?”项不言不信。
“不骗你。”项语看毛晓毅还没出来,就先和爷爷聊其它。
和项不言上次视频,是两周前,那次项不言找儿子——项语他爸,问他去哪野了,大晚上的怎么还不回家。项语深感无力,这个世上和他联系最紧密的人正在慢慢离去,而他无能为力,什么都做不了。
此刻,项不言是清醒的,项语快速的把自己调了个方向,依旧坐在地毯上,后背靠着沙发,把手机拿近,看着这张熟悉又日渐苍老的面孔,哪怕什么都不说,都感到满足极了。
“晚上吃什么饭?”
“一碗稀饭,一个小花卷儿,半个桃儿。”
“嘿,好生活。今天跟张老头儿杀两盘没?”
“今天没跟老张头儿杀两盘,跟老刘头儿杀了两盘。”
“换人了?”
“老张头儿不在了。”
项语记得这是项不言住进养老院第三次说某某人不在了。到了说再见的年龄,不得不经常面对某天醒来,再也不能见到某人的现实。他感到呼吸有些困难。
爷俩只沉默了一瞬,项不言很看得开,他牵肠挂肚的只有一件事。
“你抓紧找对象吧,不然等你老了,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
项语现在的状态简直是近两年来的巅峰状态,他正踌躇满志,准备攀爬工作的更高峰。人脉库正一个又一个的充盈起来,还有这么一个邻居弟弟时不时能一块儿做饭吃饭,一点儿不觉得孤独寂寞。
只是爷爷的心愿,他不可能说不,赶紧连连应声,“找找找,找到一个好朋友,敬个礼,握握手。您就放心吧,我不孤单。”
毛晓毅慢慢吞吞洗手,听着项语爷俩拉家常,心里很羡慕。他爷爷还在世的时候非常疼他,接送他去幼儿园,每次从学校出来给他买两颗糖。夏天带他去钓鱼,爷爷很会烤鱼,烤得外焦里嫩,每次都能吃一整条。他拥有一个快乐的童年。
毛晓毅听项语说要挂电话,他突然一个冲动从洗水间冲出来,跑到项语身旁,对着手机向项爷爷问好。
项不言睁眼仔细看着毛晓毅,不住的叹道:“哎呀呀呀,真是男孩儿呀,长得真漂亮。”
毛晓毅腼腆一笑,“爷爷你也是个老帅哥儿。”
逗得项不言哈哈大笑。
项语在一旁也笑,任谁不注意看都会把毛晓毅错认成女孩儿,不光外表像,性格也像。只是慢慢接触下来发现,毛晓毅跟人熟悉后,渐渐变得爱说笑。和自己的变化类似,以前不爱说话,跟人无话可说。但是为了工作需要,刻意的去学习练习之后,现在也能跟人交流起来。所以人的性格不是一成不变,是会因人而变的。
又说笑一回,护士来查房,项不言挂了电话。
毛晓毅斟酌着问:“项爷爷病了?”
“嗯,老年痴呆,中期了。”
毛晓毅哦了一声,不知道该怎么安慰。
项语倒没有难过,爷爷是他的加油站,每次和爷爷说说话,拉拉家常,不管有什么烦心事都能放到一边。
两人分工合作,把垃圾收起来,茶几收拾干净。项语在微信里找到毛晓毅转了三百块钱,两人自加为好友只有那次毛晓毅以为有猫贩子来捉猫,发了一条语音,一个语音通话。
“你帮我做视频的费用,收一下。”
毛晓毅感到难为情,项语帮他许多,就拿今天这顿烧烤来说,怎么也得人均一百块,项语不欠他钱,反而他欠对方的难以算清。
但是项语坚持,“做之前就说好的,收了吧。”
毛晓毅只好想以后在其它事上再回报项语,就这样,微信又多了三百块钱。上一个三百,是两周前吴菲同学付的。他刻意没有花这些钱,这是他艰难的又一个生存技能赚到的,想要留久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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