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不是幻觉[娱乐圈]

　　这次换秦空远正对镜头，宋易正坐。
　　两人正侧面的五官轮廓在灯光照射下紧紧贴合，黑色大衣在视觉上融成一片，要不是头发颜色有差，远远望去还真像一体两面了。

　　Felix抱臂在监视器旁又站了会儿。
　　在场的实习生在他三米外的地方绕着圈子走来走去，时不时瞥他一眼，好不容易鼓起勇气动了动嘴唇，还没发出声音就又把话咽了回去，愣是没一个敢上前询问拍摄意见的。更甚者路过他身边时恨不得把头埋进土里，浑身都透着“没看见我”“别叫我”“我什么也不知道”“我只是路过”的抗拒，生怕Felix突然开口点卯。

　　“无聊的小孩。”
　　Felix撇撇嘴，轻声评价道。

　　他向来不太在意职场上的人际关系，他一直觉得，人一旦站到足够高的位置，能用作品产生不可替代的价值，自然就能摆脱虚与委蛇的人际桎梏。
　　比起这些弯弯绕绕，Felix还是更在乎自己的作品。
　　比如在他讲完Finn与Jasper这个不算长的故事后，秦空远望向镜头的眼神里就多了抹遗憾与悲伤，像蒙着层薄薄的雾，怎么也化不开，抹不平。
　　哪怕是初次合作，但Felix还是可以自信地说，这样的情绪一定不属于秦空远。
　　想到这儿他满意地勾了勾唇角，没再多待，转身踩着轻快的步子走了出去。

　　刚才紧张要死的棚内众人皆松了口气。

　　第二套造型选在两间完全相同的房间拍摄。
　　屋内陈设较为复杂，饶是工作人员紧赶慢赶，时间也还是拖得久了些。
　　凌简一手插兜，语气熟稔的歪着头跟身后的寸头男人搭话。

　　男人在深秋大降温的天气里穿着一件圆领白色短袖，宽大的工装裤自腰间垂到地面上，走起路来触碰着发出“擦擦”声。小臂上盘踞的黑蛇纹身从腕骨一直蔓延到耳后，眉尾挑得极高，眉眼间距又近，把嘴边的棒棒糖棍子叼成了烟，浑然天成一副“生人勿近”的凶相。

　　秦空远隔着几步远瞥了眼，冷哼一声，腹诽道：“装个屁。”

　　凌简带着他走近，对方身上属于Alpha的浓烈信息素扑面而来，带着点烟草混着烈酒的侵略性。几乎是下意识的，秦空远脊背瞬间弓起，本能地释放出自己的信息素与之抗衡。反应过来后这才稍微收敛了些，可防备心却丝毫不减，往前几步挡在他和宋易之间。

　　杨逸倒是不甚在意，礼节性地冲秦空远笑了笑，转而径直越过他，对身后的宋易伸出手：“宋老师，我是杨逸，负责您的下一组拍摄。”

　　秦空远纹丝不动地挡在中间，肩膀紧绷，神色不悦。

　　宋易拉了拉他的衣摆。

　　秦空远没有动。

　　宋易戳了戳他的手臂。

　　秦空远还是没有动。

　　宋易叹了口气，在无人看见的角落用指腹蹭了蹭他的手背。两秒后，秦空远最终还是败下阵来，垂着脑袋不情不愿地侧身。

　　宋易上前一步，象征性碰了碰杨逸的手，很快收回，淡淡道：“麻烦了。”

　　身为Beta的凌简完全没感受到这剑拔弩张的氛围，只当秦空远是因为不认可杨逸的摄影技术，觉得他们随便派了个人出来敷衍，所以生气，于是赶紧出来打圆场，解释道：“杨逸是我大学同学，他的摄影技术很好，获过国内外大大小小很多奖项，是一位有风格有态度的摄影师。在今天之前我们也合作拍摄过不少作品，效果都很不错，所以两位老师完全可以放心。”

　　“嗯。”秦空远的视线还钉在杨逸触碰过宋易的那只手上，闻言冷冷抬眸，不耐烦的催促道，“既然摄影师已经到了，就别耽误时间，开始吧。”

　　他转身走进空荡的摄影棚，找了个角落的椅子坐下，胸口的闷火这才稍稍平复些。秦空远无意识地摆弄手指，听着棚外细细簌簌的交谈声，还有时不时传来的嬉笑……妈的，越听越烦。
　　刚想胡乱揉把头发，指尖刚碰到银白色的发套又猛地顿住，想起脑袋上还顶着造型，只好甩甩手作罢。
　　左摸右摸，衣服口袋比脸还干净。

　　操。
　　秦空远暗骂一声，越想越气：都怪凌简，非要找个Alpha来拍摄。来就来吧，还找了个这么没谱儿的，吊儿郎当，连颈环档位都没调稳妥，信息素乱飘，看着就碍眼。

　　“没冲上去揍他一顿都算是我意志力强了。”他咬牙忿忿地道，“哼，凌简也是个傻子，能拍影帝的机会竟然拱手让给了别人。能做宋易的摄影师，也真是便宜杨逸了。”

　　三分钟后，摄影棚的门帘被掀开。
　　“秦老师，准备一下，我们开始拍摄了。”

　　没人应声。
　　凌简抬头，发现秦空远还保持着刚才的姿势站在原地，目光直直盯着帘子的方向。
　　他好奇地回头望了望，除了步履匆匆的工作人员什么也没有啊。

　　“秦老师，您在看什么呢？”凌简纳闷地问。

　　“没什么。”秦空远猛地回神，站起身拍了拍衣服，把那些莫名的烦躁压下去，“走吧。”

　　这一套造型，两人换上了双生系列毛衣。
　　白色的宽松毛衣松松垮垮地挂在宋易肩头，下半身搭着同材质的针织短裤，裤腿截在膝盖上方，露出一截纤细的小腿。造型上将头发打理的更加凌乱，几缕碎发垂在额前，相较于上一套画面的板正，这次无论是穿搭还是动作都显得更加慵懒随性。
　　窗外是模拟的深夜布景，冷调的微光从远处的 “星辰” 处漫过来，淡淡覆在他脸上，连发丝都像沾了细碎的星子。
　　宋易双手随意自然的枕在脑后，一条腿蜷曲着支在床上，头微微往左侧，眼神柔和，仿佛身侧正躺着某个只有他能窥见的、极其重要的人。

　　反观秦空远，纯黑色的穿搭宛如深不见底的黑洞，看得久了，连模特面孔都能模糊，像是要将全世界都吸收进去。
　　暖光灯模拟的白昼日光落在他脸上，柔化了原本锋利的下颌线，哪怕微眯双眼，也比从前少了攻击性，反倒有了温暖包容之感。

　　宋易那边的拍摄先一步结束，等图片导出后，秦空远也刚好完成了自己的部分。
　　他走到电脑前弯腰扫了眼效果，手指悬在鼠标上迟疑片刻，忽然回头叫住正要安排转场的凌简。
　　“凌简，等等。”

　　凌简脚步一顿，诧异地回头:“秦老师，有什么问题吗？”

　　秦空远没直接回答，脑海里翻涌着Felix讲的那个故事。
　　整个故事都是由Finn的视角展开的，在他的讲述里，秦空远看不到事情发生后Jasper的状态，但能肯定的是，那时Jasper所承受的痛苦，绝不会比Finn少。在黑暗的南区摸爬滚打那么多年，眼见生活马上就要变好，却因为家人的缘故，被迫放弃梦想，放弃前程，就连攥紧的恋人也要亲手推开。
　　曾经的安稳日子像掌心的细沙，攥得越紧，漏得越快，什么都留不住。那么他的情绪状态该是怎样的呢……

　　秦空远来回想了这许多，却只化作一句：“这组照片，能再多拍几张吗？我有点自己的想法。”

　　凌简愣了愣，随即爽快点头。
　　“当然可以。你想怎么拍？”

　　四下环视一圈，正巧碰上宋易和杨逸有说有笑地推开帘子走进来。他与宋易视线撞了个正着，却没停留，径直朝对方走去。等走到宋易面前时，宋易下意识伸手想拉他的袖子，可秦空远跟没看见似的，侧身一避，掠过二人来到荀飞身前站定。

　　荀飞一脸懵：“哥，有啥事儿吗？”

　　秦空远皱眉在他身上来回打量了通，最终将目光锁定在他凸起的衣服口袋上，干脆利落地伸手掏出里面的烟盒晃了晃：“借根烟。”

　　荀飞连忙点头，“你拿，随便拿。”

　　“一根就够，谢了。”秦空远抽出一支，随手把烟盒丢回去。

　　再次路过宋易身边时，对方开口叫他：“秦空远。”

　　秦空远放缓脚步，却没停下，只扬了扬手里的烟，头也不回的说：“大影帝，我要点烟了，您记得回避一下，要是被呛到了，可别怪我没提醒。”

　　宋易：“……”

　　重新躺回床上，秦空远没再像刚才那般把身体蜷缩成一团，只是平躺着微微朝右侧身，指尖捻着打火机点燃手里的烟，又缓缓将烟雾吐出来。
　　升起的白烟恰好笼住他的面庞，让身上那件纯黑毛衣在镜头里变得格外清晰。

　　起身调整姿势时，秦空远因为动作太过着急，没留意嘴里还含着烟，猛地被呛了口，顿时止不住咳嗽起来，连带着胸腔都被震得生疼。
　　宋易在旁看得心惊，生怕下一秒他能呛晕过去。

　　再躺下时，秦空远眼角泛起了泪花。
　　他抬臂盯着指间的烟，视觉交错，那滴泪像是从白茫茫的迷雾中落下，又消失不见。
　　白雾还在缓缓漫开，像剧烈温差下玻璃上的那层水汽，将他的脸遮得影影绰绰，逼着看客想要凑近以看的真切，恰似Finn这些年想看清却又看不清的真相。

　　两组照片被同时投在电脑上播放，一明一暗的光影，一黑一白的衣料，阴阳两极般对立，却又透着莫名的契合。
　　二人角色调换，这一次沉默难懂的宋易，反倒以最直白柔软的姿态展现在镜头前，而秦空远则成了隐于迷雾下的神秘人。要真说起来，倒也合适。毕竟相较于宋易，秦空远才是那个习惯戴着面具，将真心藏在层层伪装后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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