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尖蝴蝶

作者:铁锅炖海棠
[收藏此章节] [投诉]
文章收藏
为收藏文章分类

    有人给你撑腰了


      周一上午是语文课和历史课,两科都是开卷考试。

      “顾清予,这道题怎么做?”最后一节课历史课,卫薇回过头,悄声问道。

      她问的那道题我也不会做,偷偷瞄了一眼苻清予,他埋着头藏在桌子一侧正在拉开口罩擦鼻涕呢。

      “前天晚上给你买的药,早上吃了没有?”我问。

      苻清予含含糊糊点了点头,见我在翻资料书,低声:“老师发卷子之前不是在黑板上讲过了吗?”

      我尴尬地继续翻书:“我在看我堂婶发的微信,找我有事呢,没仔细听。”

      苻清予把卷子往我这边推了推,说:“书上没有,抄我的吧。”

      我白了他眼:“我不喜欢抄卷子。”

      “不喜欢抄给我抄啊!”卫薇伸手把卷子夺走了。

      苻清予凑过身,扒拉我的卷子,小声说:“那我教你,好不好?”

      “不好,这是考试,我自己做。”我固执地将自己的卷子扒拉回来,不搭理他。

      苻清予:“昨天你请我吃饭,今天我请你,好不好?”

      我:“随便,反正我吃饭不要钱。”

      苻清予不开心了,中午吃饭不跟我一起排队了,插队跑到最前面去打饭,被“高速”一班的一个高个子男生揪着后衣领堵一边去了。

      “你TM有病吧,插老子的队!”男生怒吼道。

      苻清予缩着脖子,唯唯诺诺地,小声怼道:“你的队也是插的!”这孩子真是单纯得想讨打。

      男生挥着拳头就要揍苻清予,被小麻雀拉开了。“兄弟,这是我们班的二傻子,别跟他一般见识。”小麻雀这厮挺会做人,随手一掏就是一包黄鹤楼。

      哪晓得对方不买账,一连两个拳头就把小麻雀揍得捂着肚子蹲在地上嚎叫。

      我看得心惊肉跳,有点担心苻清予的“安危”,端着盘子跑过去“参战”,结果战斗力还不如小麻雀呢,被那个男生钳着双手一脚给踹开了,下巴着地,眼冒金星,摔了个狗啃泥。

      嘈杂的人声,周围流动的脚步声,幻灯片似的地在我眼前闪过。我捂着下巴坐起身,看见光溜溜的地板上有两个男的扭打在一起,旁边蹲着两个校警——一个在强行拖拽苻清予的手,一个在大声地打电话。

      “干,敢打学生会的体育部长,你同桌死定了。”钟海手里拿着一根浇了番茄汁的烤肠,远远地冲我瞪眼睛。

      不一会儿,高速班的班主任——一个细眉细眼,戴眼镜的穿西服,踩高跟鞋的中年女老师,旁边跟着我们班的班主任许老师。

      许老师今天穿了件黑色交领配浅粉色襦裙,走路带风,说话却是低声下气,跟个犯了重大过错的年轻后辈。不停地在跟那个中年女老师道歉,好像所有的错都是自己的“孩子”。

      那个女老师也很能端,跟许老师一起劝开苻清予和那个男生后,只关心自己的学生哪哪受伤,不分青红皂白,对着苻清予就是一顿数落,然后正眼也不看许老师,带着自己的学生就往医务室去了。

      整个过程,出现不过三分钟,看得老子憋着一肚子气想骂人。

      ——

      我跟苻清予是排在高速班那个男生后面进的医务室,对方在里面待了差不多半个小时,轮到我和苻清予的时候,小麻雀跟着溜了进来。

      “操,拽什么拽啊!明明是张桦先动的手!”小麻雀看着对方从自己眼皮底下走没多远,朝许老师翻白眼,“老师,等下是不是还要让我们写检讨啊?”

      许老师站在一边看我和苻清予按次序排队掀衣服,首先掀衣服的是苻清予,瞄了我一眼之后,扭扭捏捏不情不愿地掀了。

      校医是个男的,见苻清予的小身板瘦得皮包骨,胸前后背斑斑点点都是抹了碘伏后的淡紫色滋痕,眼睛都直了,绕着他转了一圈,说:“刚才那个人真是你打的?”

      苻清予低着头默不作声。

      校医等了半晌不见回应,又问了一遍,还是不答,厉声呵斥道:“问你话呢,哑巴了,把口罩摘下来回答我!”

      苻清予捏着手指颤颤兢兢地往我身边站了站。

      “医生,他有抑郁症……”我底气不足地说。

      校医闻言脸色变了变,凑近盯着苻清予的眼睛看了看,叹了口气,随即又看向站在门边刷着手机边啃苹果的许老师:“这是你们班新来的?”

      许老师觉察到校医的目光,连连点头,答非所问:“嗯嗯,好像是……他爸带他找校长报名的时候是说过有抑郁症……”

      校医郁闷了:“你们班上的学生有抑郁症,你还有时间刷手机?”

      许老师举着手机说:“校主任找我呢,这个星期就要开展月考调班计划。我在查这半个月的分数表,看看我们班有没有几根凤凰毛。”

      校医叹了口气:“就你那破班,不集体逃课打架就算不错了,你还关心起成绩来了。”

      许老师:“那可不,送走一个是一个,少一个人我就少操一份心!”

      校医白了她一眼,戴着手套又摸着我的下巴看了看,让我张嘴,问我疼不疼,然后对许老师说:“你现在应该关心一下你这两个学生,给他俩讨个公道。”

      许老师咬着苹果咔嚓咔嚓地嚼:“讨个空气,人是高速班,我是蜗牛班,挨打也是白挨,找谁评理去,谁叫他们自己不争气,天天给我交白卷!”这躺平的心态的也是没谁了。

      “老师,我可没交白卷。”我顶嘴了。

      许老师斜眼瞅着我:“我说的是顾清予!”

      “老师,他今天没交白卷。”

      许老师正在啃苹果呢,听我这么一说不淡定了,冷着脸道:“等会儿我就去改卷子,如果还是白卷,你俩给我等着瞧!”

      我沮丧地说:“如果不是白卷,老师会帮我们讨公道吗?食堂有监控,一查就知道是张桦先插的队先动手打的人。他后面是萧纵横,萧纵横后面是我,我后面是钟海……我们排后面的都是一个班的。顾清予插萧纵横的队,不算插队,我们平常就是这样的。”

      萧纵横附和道:“就是呢,我们班今天考试,本来下楼就晚,菜都没多少了,他还□□们班的队。太过分了,总不能因为他成绩好就有理吧,我以前成绩好的时候我都没这么嚣张呢……”

      许老师打断他的话:“你肚子不疼了是吧,叭叭叭的想上天呢。还嚣张……有本事把成绩给我嚣张起来啊!光嘴上嚣张有什么用?”

      萧纵横腆着脸笑:“我这不是留念咱们班的这个氛围嘛,等我想学的时候我肯定学,跪着学,你放心,不会的题我怎么着也会编几句话写上去,绝对不交白卷。”

      师生之间正拌着嘴呢,校主任打电话来了,问许老师带学生检查的结果怎样,检查好了带着学生过去开会。

      苻清予局促不安地望着我,我点了点头,与小麻雀一起跟许老师去了综合科办公室。

      除了校主任,高速班的班主任和张桦,旁听的还有以前教过我的数学老师。

      五对二,还是输了。

      校主任秉持“公平公正”的原则调了监控,看完监控又说监控说明不了什么,看到的不一定是真的,说我们班霸占一整条排队通道,十个有九个都在玩手机,慢慢吞吞,半天都不往前走,耽误后面的人打饭……完全无视校规校训!

      这空子钻得好,气得我想掀桌子!

      小麻雀大嘴一张,连珠炮一样吼叫:“就张桦可以插队吃饭,我们三个揍不赢他一个,还他妈属于仗势欺人,操,他妈的排最后的不还是我们班的同学吗?后面哪还有别人?再说了,没有别的窗口了吗?他为什么不去别的窗口?是因为我们班这个窗口的菜又贵又香怕抢不到吗?抢不到为什么不早点来……”

      还不能跟对方吵,因为对方的现在是平时很文静但是今天饿极了等不及有点暴脾气的好学生,说话可温吞了,就我和小麻雀两个人每说一句,都要被校主任顾轶打断佯装提醒:“别激动,慢慢说,坐下慢慢说!”

      “和事老”这碗水真他妈端得平,别说讨公道了,全程都在针对我们班上课总是有人玩手机——不是有人,是全班都有参与;有人上课待厕所抽烟——这说的是苻清予;下课总是有人去在楼上唱歌影响其他班复习——这是全班轮流上阵干的事;放学还有人开豪车在校门口显摆——这是卫薇和萧纵横两个傻逼干的事!

      “唉,年轻人压力大,又处于叛逆期,没办法……”

      许老师话还没说完就被对面的高速班的班主任批评了:“年轻人哪来的叛逆期?许老师,你是太惯着他们了吧。还有你这个学生,叫什么顾……顾清予是吧?许老师你刚刚说他抑郁症打张桦是情绪失控之下的举动。呵呵,咱学校高三全年级就他分数最低的吧,也就语文拿得出手,能考个五六十以上分,就这成绩,抑郁症?呵呵,搞笑呢,头年火箭班的顾玉龙不也有抑郁症吗?人家那可是……”

      “哎哟,我肚子好痛……”许老师嘶了一声,捂着肚子弯下了腰,朝我伸手,“龚铭允,快扶我出去走走,可能是我家宝宝听到啥子不想听的声音胎动了,想让我出去静静。”

      高速班班主任的脸黑了,校主任倒是面色和气地说:“那就这样了,两边握个手言个和,回去写个一千字的检讨书……”

      张桦脸上挂着得意的笑,起身伸手。

      苻清予、小麻雀和我全当没听见,扶着许老师走了出去。

      ——

      下午是一节体育课和两节化学课。大家盼着历史老师来代化学课可以看电影,结果确实许老师,抱着字典、词典和两沓长卷子来的。

      全班一致化身为狼,仰脖子嗷声大叫:“又考试啊!”

      “念到名字的上来拿卷子。”许老师拿着个人专用戒尺敲桌子,咳了一声,念道,“顾清予150。”

      “嗷呜~~”狼叫声乱了,闹哄哄地转过身,目光聚集在苻清予身上。

      “龚铭允139,作文加把劲。”许老师又咳了一声,接着念道。

      嗷了不呜,也是,我语文一直都是在这个分数的附近徘徊。

      “卫薇咳咳,卫薇107,进步很大。”许老师念完笑着抬头,将卷子摊在桌上,问,“剩下的还要念吗?”

      “别念了,要脸……”其他同学纷纷站起身,笑嘻嘻地上去取自己的卷子,时不时还有人把目光投向苻清予。

      “好了,卷子到手了都给我收起来,现在开始,闭卷周考!”许老师说。

      “嗷呜,周考不一直都是周四周五再考的吗?咋突然提前了?”小麻雀埋怨道。

      许老师走下讲台发卷子,目光阴险地望着小麻雀笑:“小样,考个试还要提前跟你报备是吗?”

      小麻雀摇头:“不,老师,我只是觉得今儿个你的动机不单纯,是在摸排。”

      许老师快步走过来把卷子搁在小麻雀桌上,小麻雀看到考卷脸都绿了:“老师,你发错卷子了吧,我这张咋是化学试卷捏?”

      其他人拿到卷子的也纷纷回头说:“老师发错了吧。”

      许老师挑眉,一本正经解释道:“没发错,就是化学卷子。你们新来的化学老师这两个星期有事,请假了,今天还没赶回来,让我给你们发卷子呢。”

      “发卷子就发卷子呗,干嘛发化学卷子,瞅着就脑壳痛……”有人发声抗议。

      许老师将两张卷子摆在苻清予面前,又咳了一声,大声问:“化学课不发化学卷子,发啥卷子你们说?”

      “发语文卷子啊,”小麻雀高声喊,“以前不都是语文卷子吗?”

      许老师呵呵笑了两声:“这不是我能决定的!”

      小麻雀:“老师,你是不是被绑架了?”

      许老师抖了抖汉服广袖,飘飘悠悠地发着卷子往前走,说:“卷子是校长挑的,有意见找校长去,校长在门外看着你们呢。”

      全班安静如鸡,落针可闻。

      ——

      晚自习,许老师叫我去语文组办公室拿试卷,我去了,看见一个背影高大帅气的男老师肩上背着个挎包,手里握着一个茶水分离杯坐在许老师前面聊天,旁边还围了七八个其他年级的老师,对着一张卷子在那吵架呢。

      “别争了,这字就是苻清予的,不信就把他叫过来当面对质!”一个年纪比较大的男老师睁着大眼睛吼。

      “我刚刚还去他们班教室门口看了,瘦的跟个猴儿一样,趴在桌子上病恹恹在那咳嗽呢,确实不像苻清予?”

      “看成绩说话啊,这不明摆着嘛!下午十八个班一起考的,没一个考满分的,就他一个是满分。而且这字歪歪扭扭的,连角度都斜得一模一样,不是苻清予是谁?”

      我低着头默默地走了过去,许老师看到我,深吸一口气,拿起那张被戳得破破烂烂的卷子递到我跟前,问我:“说吧,你俩的卷子咋回事?你为啥跟他写的一模一样?”

      我低着头,如实回答道:“这张卷子我做过。这是去年五月份学校几位化学老师出的月考题,当时只有苻清予一个人满分,我们班的化学老师拿他的卷子讲过,我找老师借来抄过笔记。刚好昨天晚上复习的时候翻了一下,纯属巧合,换一张卷子,我最多考个及格。”

      许老师噗嗤笑了:“这么说,我冤枉你了。”

      那个背影高大帅气的男老师此刻也回过头来,望着我笑:“许老师,你就别诈他了。借卷子的事……听说这孩子经常干,勤能补拙,不是吗?再说了,苻清予最后写的那道题,今年已经换了另一种答题方法,两个人的卷子根本不一样。”

      得,苻清予,这回我可以放心了,有人给你撑腰了!

      许老师站起,大声说:“管他是苻清予还是顾清予,听校长说他现在身体状况不太好,心理上有点抑郁……这件事,还是暂时不要传扬出去比较好!”说着又拿出手机看了看时间,面朝那个帅气的男老师笑眯眯地说,“顾老师,我们十八班的基本情况就这样,你还有别的想问的吗?”

      顾老师顾安——苻清予他爹儒雅地笑了笑,拿着杯子站起身,说:“没有了,我今天过来主要是想了解一下十八班每个同学的性格特长。等下周一正式上课了,心里有底而已。”

      想了解你儿子就直说,还拐弯抹角的,等哪天全校都晓得你是苻清予的他爹,看你又怎么说!

      两位老师客套两句,一个要回职工宿舍,一个下楼开车回家。

      “龚铭允,去跟着送送顾老师,他就是你们班新来的化学老师。”许老师可真会做人情,什么闲事都往我身上揽。

      我心怀惴惴地跟着顾安下了楼,隔着三个台阶的距离,嘴里一直念着佛号。

      是你儿子跟着我来上学的,我没怂恿他来上学,他在学校打架的事跟我没关系,剩下的工资我已经请沈医生转交给你了,属于解除劳动关系的范畴了。我现在不是员工,你也不是我老板,请不要道德绑架我OK?

      “龚铭允……”来了,顾安停下脚步了,站在了楼梯口。

      我僵在那里,慌乱地低了头,看着他脚上穿的黑色皮鞋的鞋跟转了过去,变成了脚尖。

      一张印着Q版佐助和鸣人的——设计得颇别致的手工贺卡递到了我的眼前,同时嗅到一股不知名的清逸甜淡的香味。

      “晚上放学送清予回家的时候,带他去看看。”

      这低柔温软的声音是跟着贺卡一道递过来的,换了别个,我一定觉得那人有毛病!为什么不好好说话,非要说这种让人听起来让人神魂跌宕——好像大姐姐哄受委屈的小弟弟的声音!

      我红着脸迟疑地伸手接过,目送他驱车而去,打开对折的贺卡看了一眼,里面夹着两张电影票——电影名叫《初恋这件小事》。
    插入书签 

    ←上一章  下一章→  
    作 者 推 文


    该作者现在暂无推文
    关闭广告
    关闭广告
    支持手机扫描二维码阅读
    wap阅读点击:https://m.jjwxc.net/book2/9375634/31
    打开晋江App扫码即可阅读
    关闭广告
    ↑返回顶部
    作 者 推 文
    昵称: 评论主题:


    打分: 发布负分评论消耗的月石并不会给作者。

    以上显示的是最新的二十条评论,要看本章所有评论,请点击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