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面傀儡（悬疑）

　　林母叹了口气：“说了一路，也够了吧，事情落到这种地步，谁也讨不着好。”

　　林亿的手拍着母亲的后背，怕她气极攻心，也劝她冷静。

　　那男人被反驳一下，面子挂不住，抓起一把雪水混着泥，朝林母扔过去：“你还以为自己是王孙公府的女主人呢？装模作样假慈悲地劝人，就有人听了？”林亿急急地抬手，将手肘在母亲的脸前面挡着，只感觉到重重地一击，几秒后，冰冷沁过衣服，接触到皮肉。

　　衣料上粘着黏糊糊的泥巴，狗皮膏药一样贴在皮肤上，那泥水一滴滴顺着袖口往地上淌。那半边手肘好似化开了，毫无知觉，只感觉到有什么东西在流动。

　　怒火缠身。她说不清是想维护母亲还是为了自己，林亿看似漫不经心地，重重地甩了一甩袖子，将泥水甩了男人一脸。

　　看他骂骂咧咧地捂脸，林亿抓起一把泥来，照着他的脸砸过去，连母亲拉也没拉住。

　　那男人暴怒地跳起来，独留一只鞋子现在泥地里。在场众人都闹腾起来，除了那只鞋子。

　　人群呜呜呼呼地起哄了，一脸泥巴的男人杀气腾腾地跑过来，像见到食物的野兽。林母将林亿往后拉几步，林亿就靠着林母不住地后退——胆子再大，看见这阵仗也害怕了。况且周围无一人帮衬。

　　林亿往后靠得太急，母亲站立不稳，两个人竟一把跌坐在地上，男人抬起脚，林亿眼睁睁看着那双鞋在自己眼前不住地放大，沾满了泥水，厚的硬的鞋底儿，离近了能看见鞋面的侧边，并不明显的短毛，并没来得及分明那是什么动物的皮毛，她已经硬生生受了这一脚。

　　林母尖叫起来，爬上去狠狠踹打着那男人的腿。林亿听不见他们闹了什么，只感觉到那双脚在自己的胸口狠狠碾磨，她只是用双手徒劳地捏住这只脚腕。

　　头，整个身体靠在雪地里面，湿哒哒，黏糊糊的冷，先渗进衣服，皮肉，再到五脏六腑，最后深深嵌入骨头里，寒凉刺骨。胸口的疼痛在这之下，竟显得无可厚非。她似乎在下坠，仿佛怀里抱着一个沉甸甸扭动的石头，重得仿佛天下的大山都压在上面，直把她压到地底，永无出头之日。

　　她又在男人的怒骂声中，感觉浑身陡然一轻。是维护秩序的官员走到这里，将这作恶的男人一脚踹开了。

　　林亿捂着心口坐起来，摸到衣服上，滑腻的一滩泥水。

　　她听见身边女人的叫声，像彻底失去力气时的一声谓叹，带着释怀，毫无后路的绝望。那是死亡来临时发出的声音。她回头时，林母已经倒在泥地里，她的脸上，粘着不知道什么时候甩上去的泥点子。

　　林亿不能呼吸，她颤抖着爬上去，轻轻抹了抹林母的脸。一下，没抹掉。两下，还没抹干净。她慌了，摇晃着这句失去知觉的身体：“娘！”

　　“娘？”

　　她冰凉的手指在自己身上擦了擦，又撑到地上，被土地染脏了，她找到一处还算干净的、没化完的雪，将它拿起来，当作帕子，在母亲的脸上轻轻地、慢慢地擦。直到这张脸恢复其本来面貌。

　　有皱纹。化开的雪水陷入她脸上的沟壑里。这是一张不再年轻的脸。

　　林亿狠狠瞪了那恶毒的男人一眼，赶紧爬起来，往队伍最前面跑，她去找杨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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