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探赌坊
回宜城后,陆英照例,每月去郝掌柜店铺领分红。
踏进厅堂时,见郝掌柜正与一身形颀长、衣着华贵、瞧着有些眼熟的少年交谈。
郝掌柜见到陆英,自然地招呼着:“陆掌柜,来了。”
不知何时起,郝掌柜称呼她为陆掌柜,伙计们逐渐跟着郝掌柜叫了,如今陆英也听习惯了。
少年闻声回过头,正是贾年。
刘管家将分红交与陆英时,陆英思忖一阵,还是开口道:“刘管家,我想向您打听东明街后巷一间茶馆。”
刘管家意外道:“为何要打听那个地方?”
“怎么了?”
“那个地方啊,”郝掌柜忽然道,“那条街都是玄辰帮的地盘,你说的那处大抵也是以茶馆为幌子在做些地下生意。你打听这个做什么?”
陆英心中一惊,未曾想竟无意间打听到了□□的地盘;也未曾想陈富贵居然与□□有染。
她如实道:“今日见陈富贵去了那里。”
郝掌柜见与她无关,便满不在乎道:“嗐!他好赌已人尽皆知了,那茶馆还能是什么地方?且等着吧。陆掌柜要回店里吗?”
陆英点点头,郝掌柜便指着贾年:“把他也带走。”
“嗯?”贾年眨了眨眼,“可我还没有……”
“你去问本人更快嘛!”郝掌柜顺势推着贾年出了店铺,又转向陆英,“这小子在我这问了半天阿姜的事,一点细枝末节也反复盘问,我头都大了!不若你带着他亲自去找阿姜吧!”
陆英:“……”
她与贾年并不相熟,合伙一事也并未仔细谈论过,且她的确很不想与他同路。
可看着贾年的模样,似乎是很希望陆英能带着他回去的。
然而陆英还是作揖道:“贾公子,我先告辞了。”
“陆掌柜不能与我同路吗?”贾年毫不意外地问。
陆英不知如何回答。
陆英知道,若是她与贾年一同回去,阿姜无论想见贾年与否,都会看在自己的份上不会拒绝贾年。
在她心中,若要获得一人的芳心,那一定是要自己亲力亲为,任何投机取巧之事都是做不得的。此刻贾年若跟着她见到了阿姜,那便算是投机取巧,她并不认可。
只是她不知要如何将这话委婉地说出口。
幸而陆英犹豫之际,贾年便先开了口:“我不会为难陆掌柜的,我会自己去找阿姜姑娘。只是我有一问,陈富贵,是否是阿姜原来的家主?”
陆英刚刚松了口气,心却再次提了起来,“……你问这个做什么?”
虽没有正面回答,贾年却已了然,告了别便离开了。
陆英瞧着他的模样,似乎的确对阿姜是很在意的。不过这份在意是否是一时兴起,便难说了。
走了几步,陆英便察觉到不对劲。
贾年的路线看起来像是去东明街的方向,一份猜想在心中隐隐冒了头。
她不甚了解贾年的心性。陆英眼里的他行事颇为随心所欲,且因年轻,不会考虑后果。她不敢确定贾年是否会因一时冲动做出些麻烦事来。
犹豫再三,还是快步跟上去道:“贾公子要去哪里?”
“去东明街后巷。”贾年停下脚步,看着陆英,认真道:“你放心,我不会给阿姜姑娘和你添麻烦的,我只是去看看他。”
看陈富贵?一个大腹便便、满脸横肉的中年男子?陆英很清楚是因何。
陆英犹豫了一瞬,道:“我同你一起去。”
陆英来不及做精细的准备,只随便找了间成衣铺,挑了件素色衣裳,再将头发简单束起,扮作男人的模样,便进了东明街后巷的茶馆——实为赌坊。
虽说赌坊不分性别,只认银两,不过陆英毕竟是个生意人,若被发现出入这里,风评也难免变差,陈富贵便是如此。
贾年进了赌坊,便引起了注意。
无他,只因贾年的穿着打扮一看便知是富家公子,且又年轻单纯,这样的人很容易成为赌坊的目标。
而陆英衣着朴素,身材与成年男子相较矮小些,任谁看都是贾年的仆从罢了,故并不惹眼。
二人一入场便被管事热情招待,因而并未多费力气,便几乎将赌坊玩了个遍。
然而走过许多赌桌,也未看到陈富贵的影子。
陆英正想着他应当是走了,贾年却道:“还有别的玩法么?赌注太小,我提不起什么兴趣。”
管事咧着嘴连连点头,弯着腰给他引路:“自然有,自然有!公子请跟我来!”
二人随之到达了赌坊最深处,也是围观人群最多的赌桌上。
陆英扫视一眼,正看到了对立面那人,便心中一惊,立刻又低下了头。
陈富贵果然在这里。
贾年看着陆英的反应,便已明白了大概,道:“这个怎么玩?”
管事比便将牌桌规则细细介绍一番,又指了指押在赌桌边的女子,笑着道:“赌注便是这名女子,您赢了便可带走自行处理。”
陆英倏地抬头,见那女子衣裳轻透,身姿几乎一览无余;面若白雪,此时正掩面落泪。然而就算掩面,她也认得出,那是芡实。
此刻芡实会作为这桌的赌注,原因并不难猜,大抵是陈富贵将芡实押给了赌坊。
而陈富贵此时与陆英二人对立,应当是想将芡实再赢回去的。
听得管事之言,陈富贵骂道:“呔!凭什么让他带走啊?芡实的身契可还在我这儿呢!”
管事转而对陈富贵揶揄道:“陈掌柜,咱这三日之期马上到了,您银子也拿不出来,我看啊还是明日一早您将身契送到这位公子手里吧!”
“瞧不起谁呢?区区几百两银子,我这就赢回来。”陈富贵撸起袖子,起了架势,对芡实道:“你等着啊,今晚我就带你回家!”
芡实看了看他,依旧流着泪默不作声。
几轮下去,贾年输了一些筹码。
陈富贵得势,笑得也愈发灿烂:“你的筹码可还够啊?”
他瞟向贾年身侧的陆英,脸上的横肉堆在了一起,“你这仆从倒也俊俏,怕是马上也要输了去吧……不过看起来似乎有些……”
陆英瞬间脸色发白。
“抱歉,”贾年半步上前,将陈富贵探究的视线遮得严严实实,“我的银两管够,不会用她作筹码。”
这话不知踩到了陈富贵什么命门,他忽地垮下脸,喝道:“再来!快些!”
见陈富贵不再多看自己,陆英悄悄舒了口气。再次抬头,却又正正对上了令一道视线。
芡实衣袖掩面,露出一双眼睛,正瞧着她。
似乎此前还不敢确认,但在陆英看向她时,她忽地睁大了双眼,显然是认出了陆英。
陆英神情淡漠,不做回应,见她识趣地垂眸,才将注意力再次放到赌局上。
陈富贵虽先占了上风,然而轮次越多,筹码越多,贾年仅赢了一局,便将筹码扳平;最后一局,胜负分晓,贾年赢了。
陈富贵暴跳如雷,甩手将牌砸上赌桌,吼道:“再来!”
此时,管事却道:“陈掌柜,你可没有筹码了。”
陈富贵一顿,而后脱下靴子仔细看了看,竟半颗宝石也没有了。
“这宝石不是你前日抠下来的嘛。”管事笑眯眯道。
陈富贵又摸上腰带,那腰带却也非金非银,只是皮革,不能抵押。
管事走上前,手上似是在安抚陈富贵,面上却尽是揶揄,“陈掌柜啊,您明日再来吧,可记得将芡实的身契带来啊。”
陈掌柜面上无光,甩开他的手扬长而去,竟也没看芡实一眼。
贾年冷眼瞧着陈富贵离开,并未作声。
赌局最后,贾年赢了,赢的却是名女子。
而芡实刚刚擦净眼泪,贾年便道:“请折了银两给我吧。”
管事一愣,不确定道:“您的意思是,不要她……”
贾年重复道:“我只要银两。”
陆英并未想到这个结果,以至于芡实红肿着眼被拖走,直至出了赌坊,她还是有些不解。
然她尚未开口,贾年却先道:“那个女子、阿姜与你,曾一起共事,对么?”
陆英点头。
贾年抿了抿唇,道:“我听闻,此前你会救我一命,是因阿姜重病,急需一味药,那药材只有弋阳才有,你这才遇见了我。”
想来这便是郝掌柜与他说的了。
陆英轻叹了口气,“不错。你是不是想问,推阿姜下水、导致阿姜病重的女子是不是她?”
其实不必问,贾年的想法都明晃晃地写在了脸上。
“你如何猜到的?”
贾年道:“只有一直在陈富贵身边的家奴,才有可能被抵押给赌坊。”
他倒心细。
陆英又道:“所以,你是因为她欺负阿姜,才选择把她留在那儿?”
贾年沉默了一阵,道:“人本就不该作为筹码。但是,我的确很不喜欢她。”
贾年此刻的表情,已经不仅是“很不喜欢”而已了。绕是如此,他也只能憋出这种程度的词。
陆英点点头,“我明白。”
贾年道:“合伙的事,陆掌柜考虑得如何了?”
陆英答:“这种事自然是不会拒绝的。”
贾年的表情终于松动了些。
二人简单道了别,各自回家。
巧也不巧,偏偏在陆英转出后巷时,迎面遇上了许陵游。
许陵游似乎也颇有些意外,瞧见陆英身后那间茶馆的幌子,微不可察地皱了下眉,“陆姑娘来这里做什么?”
陆英此刻也有些心虚,出入赌坊本就有些难以启齿,且又是一次扮男装遇见他。
上一次扮男装被他撞见,还是她从长青阁出来的时候。
陆英踟蹰道:“……我有些事情要做。”
许陵游淡淡一笑,道:“此地多生欲@望,我希望陆姑娘尽量少来。”
陆英瞧了瞧自己朴素的衣裳,尴尬道:“我来此是有些别的原因,并没有做不好的事情。”
“不论是何原因,”许陵游柔声道,“独身来这里实在不安全。”
“我不是自己来的,是和贾年公子一起。”
终于有一句有些底气回答的话,陆英几乎脱口而出。
本以为他会开心些,却眼见着他的眼神更加微妙,笑意也愈发深了。
只是这笑,似乎并不出自内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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