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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错。”之后就没再有消息了，莫从悲伤地扣过手机，掩面仰躺在床上，唉声叹气长吁短叹半天，又狼狈地爬起来把蒸菜吃完，虽然还是没什么油水，但是食物在舌齿之间咔嚓咔嚓咀嚼的质感就已经很令人愉快了。耐着性子谨遵医嘱，莫从细嚼慢咽，一顿饭吃了半个多小时，刷刷消息，还是只有一条“不错。”

　　莫从愤愤地想，不管怎么样明天都是能见着人的，毕竟沈奕看上去就是不会放鸽子的人，收拾好自己，再看看简单到宛如智力复健的工作内容，他又无所事事了，只能等着天花板静候明天的到来。

　　第二天他起了个大早，细细捯饬了自己，看看镜中半长不短的头发，总觉不太顺眼，很给帅气减分，他灵活地摇着轮椅出门找护士姐姐借了根皮筋，将头发拢了拢，扎成一束，他的发质偏硬，在后脑形成了个个性十足的揪揪。露出了清晰的下颌线和优越的面部轮廓，他满意地对着镜子检查了半晌，不错，虽然身着病号服，但是看着很精神，一看就是宜室宜家的酷哥，至于这两个词怎么放到一起的他并不在意。

　　又摇着轮椅到了病房门口等康复师，他从未如此期待过康复训练，还遇到了刚刚借他皮筋的姐姐，笑着和人打了招呼道了谢，他摇着轮椅在原地来回来去地左右挪腾，认真思考开发一套轮椅街舞的可能性有多大，甚至考虑了有没有可能在公司趣味运动会里加上“竞速轮椅”，名号就是让大家关心残障人士，提高公司人文关怀气息。

　　终于在他把地磨出个坑之前，康复师准时准点出现在了病房门口，他看到门口的莫从有些许吃惊，可能没见过他这么积极，莫从见了他也略惊讶，他一个没注意，康复师就到了，抬头看钟，时间卡得死死的，他甚至有些怀疑康复师是不是定点刷新出来的。

　　不过这些都是小事，不影响他急着去训练室等沈奕，轮椅摇得飞快，康复师甚至得加紧了步伐才能跟上他，匆匆来到训练室，却见沈奕已经站在那里了。

　　看到他的第一眼，莫从眼中就亮了起来，不过那点微弱的火苗子没来及冉冉升起，立刻就被吹熄了——沈奕穿着同款病号服，旁边杵着一根吊瓶架子，上面挂了两包晃晃荡荡的药液，一根输液管蜿蜒着向下连接到沈奕扶着架子的左手上，甚至因为姿势原因，回了长长一截血，被沈奕莹白的皮肤衬得触目惊心，脸色也白得吓人。

　　莫从吓坏了，立刻委顿了下去，整个早上喜气洋洋的小太阳顿时阴云密布电闪雷鸣了，他想不明白怎么才两三天，沈奕突然就这样了？他着急忙慌地回头看康复师，想开口让他搬张凳子，康复师人精似的，自然不必等他提醒，见到沈奕后只怔了一瞬，就推开训练室大门，环顾四周，最后无奈地推了另外一把设计精巧设备齐全的电动轮椅。

　　而另一头，莫从紧张地盯着沈奕回的血，不敢大声怕惊着他，轻声让沈奕慢慢把手放低些，让血慢慢落回去，听见提醒，沈奕才发现自己在门口等人发呆出神太久，对此毫无察觉，依言将左手往下挪了挪。

　　这时康复师也推着轮椅出来了，“不好意思，找了一圈只有这个。”康复师脸上的笑中多了些歉意，“您看……”

　　沈奕蹙眉看了看轮椅，自己只是低血糖犯了，没必要……又扭头对上了莫从焦急催促的眼神，终于还是屈服了，扶着吊瓶架，小心地坐到了轮椅中。

　　很奇怪的感觉，明明腿脚都好好的，却非得坐在这里，好像不能自理一样，沈奕觉得有点别扭，康复师将莫从推到路边免得挡事，又回头三两下将吊瓶架连接到了轮椅的附件上，试着推了推，一切正常后，他满意地笑了。折腾了半天，三人终于全部进了训练室。

　　“你怎么了？怎么突然就挂水了？”莫从刚安顿好，立刻就将心中的疑问提了出来。

　　沈奕不习惯诉苦或是示弱，并且他真觉得这没什么，可能就是太久没去检查营养液的生产日期，喝了一瓶过期的，他就说为什么感觉没有往日的甜，没补充到什么营养，第二天去单位上班还没来及到食堂就低血糖了，明明开瓶好的营养液喝掉就行了，却把温雪吓到了，咋咋呼呼地说什么都要把他拖到医院来，谁知医生非说他还有些劳累过度引起的低烧，进来了就要求观察三天，思及此处，沈奕悔不当初，早知道怎么都不该来的。

　　思索片刻，他轻轻摇头：“低血糖……没什么事。”想了想，又补充道：“今天为什么一定要我过来？你……有什么进展吗？”

　　莫从不是很相信就只是简单的低血糖，但是又不知道还能怎么问，并且震惊于沈奕的敏锐，他好像完全没提过自己的训练进度，更别提什么希望沈奕看着他迈出“人生的一大步”这种中二的想法了。怎么说呢，他现在心里就是后悔，早知道不喊沈奕来了，该让他多休息休息的。

　　但是来都来了，他只能好好练，争取一会真的成功走起来，不然这一天天的简直白给。沈奕在另一架轮椅里坐着，莫从悄眯眯打量了一眼，发现同样的轮椅，自己好像就略显狭小，伸不开腿，但是到了沈奕那里，就是正好的，所以可以大致判断出二人的体型差距。他一边被扎成刺猬，一边脑子里想着些有的没的。

　　沈奕即便来这里陪同训练，也没忘了把电脑带上，看了一阵后发现好像没什么自己必须出现的理由，就开始继续办公了，原先给本科生们选定的大创项目算是被麦国课题组的工作直接走绝了，自己也换方向了，于是他重新选了个自己现在课题的衍生技术，整理了些相关资料发给那个孩子让他写篇专利来结题的，这两天初稿也返回来了，他正着手帮忙修改，看合适了就可以投出去了。

　　又瞥了一眼那头的莫从，还是刺猬造型，瞪着虚空放空自己，好像已经习惯了针灸，面容比他想象的平和许多，沈奕确认了那里没有什么问题之后，将注意力又放回了手里改了一半的专利，又批上了几句修改意见，从行距字号格式到内容措辞，他还挺希望这个孩子能多学点东西的。

　　从头细细检查过两遍，确认没有问题后，沈奕又看了时间，确定不会太早，将文件发回给了唐鸿，在待办list里清掉一项任务，他继续往下看，开始了其他的工作，但是还没来及沉浸进去，那头莫从就开始犹犹豫豫地叫他了。

　　“？嗯？怎么了？”沈奕抬起头，望向了他，结果投向按摩床的目光落了空，莫从已经被康复师扶到把杆旁，架着两根扶手，将自己撑着站了起来。

　　“已经能站了吗？进步很快啊。”沈奕还挺惊讶的，他们好像才两三天没见面，莫从就已经能站起来了，看起来离完全康复时间不会很久了，他立刻点开备忘录，记下了莫从恢复期间的各个时间节点。还是很欣慰的，能看着莫从慢慢好起来，沈奕心情略微松快了些，脸上也不自觉带上了一抹笑。

　　“不是……”莫从摇了摇头，双手松开了把杆，虽然还是虚虚搭在上面怕自己一不留神摔着了，但已经完全没有借力了，只靠自己虽慢但稳地迈出了步子。

　　沈奕瞪大了眼，差点站起来去扶他，结果看莫从虽然步伐不大，但是走得很稳当，艰难地抬起腿来，而后又稳稳地落回了地上，向前小小地挪腾了半步的距离。

　　就这半步，也耗了他大量的力气，满头刚刚针灸还未干透的汗又渗了出来，莫从等自己站稳后，回头望向沈奕，呲牙笑了，露出了点不算尖但略微突出的虎牙。

　　沈奕看着他，不自觉也露出了点笑，他大约是知道莫从为什么非得把他叫来了，虽然还是不明白为什么是自己，但来都来了。沈奕低头打开手机的照相机，虽然什么都不会调，只简简单单对了个焦，给莫从拍了一张，纪念他颇具意义的一步。

　　照片中的莫从半身被窗外投进来的金色阳光笼罩着，灿烂的光将他的面容勾勒的更加清晰，可能是肉还没养回去，他的面颊偏清瘦，显得年龄小了好几岁。额上星星点点的汗珠碎钻般闪着光，眉眼中盈的都是笑意，那颗虎牙还没收回去，将他的快乐尽显无疑。

　　明明是随手一拍，照片中无论是笑意盈盈的莫从还是暖融融的阳光，亦或是窗外苍翠繁茂的枝叶，都像精心设计构图过似的，只是看着照片就能立刻感受到洋溢出来的快乐，让人也不住地跟着心情松快起来。

　　后面的训练就回归了枯燥乏味，毕竟都这么大的人了，康复师也不能像哄孩子一样，拿个玩偶甜点做甜头，只能靠莫从自己的毅力，慢慢按流程走完今天的训练量。

　　沈奕也将注意力放回了工作，除了时不时瞥一眼莫从那里不会出什么问题，顺便放松放松精神，虽然他也觉得这简直多此一举，高薪聘请来的康复师肯定比他这有一搭没一搭的关心靠谱多了。他不知道莫从也在偷偷望他，终于又完成了一项工作，还有许多因为医院没办法连研究院的内网，没有权限登录处理的，只能暂时搁置着。他稍微捏了捏酸胀的山根，原是想稍稍闭目养神，谁知在这间安静的训练室中，听着莫从那里规律的脚步声，他渐渐就睡了过去。

　　像之前一样，莫从趁着把杆走到头，转身换方向的时候悄悄望向沈奕，却发现刚刚还在噼里啪啦打字看文件的沈奕现在却静悄悄地睡着了，他又看了一眼，回头用眼神示意人精般的康复师，康复师也不负他的期待，轻手轻脚把空调温度调高了两度，回身带着和善的笑看着莫从。

　　莫从都快对他的笑有心理阴影了，露着最和善的笑，做最狠的事，啧。因为心理愤愤吐槽，他差点打了个踉跄，康复师动作比他想象的快许多，闪现般出现在身边，伸出双臂虚扶，却没接触到。确认莫从靠着自己稳住了脚步，继续往前挪腾了，他又笑着收回了手臂，欣慰地看着自己还算配合的患者。

　　努力稳住身子的莫从轻轻格开了还没碰到自己的搀扶，收回注意力，专心走路，感受每次迈步时肌肉的发力，落地时地面的触感，虽然说不上多疼，但是几个来回后还是出了满身的汗，像之前几次，走到尽头转身偷瞄沈奕一眼，给自己些甜头继续走下一趟。

　　“沈……叫护士！他回血了，你快去！”谁知这次的一眼这么吓人，刚刚累了，所以走得慢了许多，结果回头时发现沈奕水挂完了没换，回血回了快半米高，一条细细的红色血线从他的手背向上生长，随着沈奕规律的呼吸还在轻轻摇晃，把莫从惊了一跳，差点没站稳，一把撑住了面前的把杆，转头小小声叫康复师，还怕惊扰了沈奕。

　　康复师刚刚注意力在莫从身上，忘记了还有一位，幸而他接受过很全面的专业训练，于是两步上前，非常轻松地给沈奕换了瓶吊水，虽然动作迅速麻利，但沈奕睡得不沉，还是醒了过来。

　　刚醒的时候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沈奕茫然地盯着一旁的康复师，然后目光转移到了那根蜿蜿蜒蜒的红色上面，随着康复师熟练地调整流速，药液渐渐将血压了下去，或许是觉得这个场景还挺好玩，沈奕一直看到那些红色完全回到了身体里，才转开目光。想继续工作，却发现手头能干的都做完了，沈奕轻叹一声，用空闲的右手支着腮帮子，望向一旁惊魂暂定的莫从。

　　莫从见那头问题解决了，故作镇定，努力假装自己一直只在认真走路，毫无分心，但暗自决定这次要盯紧点，刚刚这种情况决不会让它再出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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