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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中白龙
原来陆昭仪自有孕之后,总觉心神不宁,就禀了德妃娘娘,想让自己的母亲进内廷来看望。这个要求合情合理,德妃自然点头应允了。
陆昭仪入宫三年,虽然受宠,却难见亲人之面,好容易今天可以在母亲面前展现一下她的威风,自然不会放过,慎重无比的排开彩仗,要让母亲看看自己在后宫的地位。
按制,彩仗一般是后妃出行才排的仪仗,在宫中并不大用。但陆昭仪一心要在母亲面前炫耀,就在自己宫前排开了阵仗,地方有限不能大摆,只是略略意思一下。按她的品级,摆下了“银香合,银盥盆,银唾壶各一只,银水瓶一只,涂金交椅一把,涂金方几一只,金节二只。直柄三赡宝相花撒四面,团扇两柄,凤旗两面,卧瓜,立瓜,吾仗各二个。
陆昭仪身着礼服,端坐涂金交椅上,静侯母亲来向自己行礼问安。因为她有身孕,还特意命人在身后支了一把红绣圆伞来遮挡阳光。
这一切都被修琅的亲信看在眼里,立即报与大皇子知晓。其它也就罢了。这红绣圆伞却是妃子才能用的仪仗。昭仪身份虽高,却总比妃要低上一级,而这一级,在皇宫中却是天壤之别,可关生死的大事。
修琅抓住此事大做文章,先让自己在朝中的亲信将此事传于朝堂,陆昭仪持宠而骄,越礼违制闹得沸沸扬扬,再从外及内,传进后宫。德妃虽然觉得此事可大可小,并不想深究,奈何传言猛于虎,只得拿出暂掌后宫的娘娘样子,重重的申斥了陆昭仪一回,念她身怀六甲,终未忍心重罚。
陆昭仪心高气傲,无心之失招来这场羞辱,自然将修琅恨到了骨子里。
这皇宫中的事,很多都是可大可小,只看在位之人是不是想追究,也看有没有人能镇得住这一宫之人。如今皇帝皇后都不在宫中,德妃忠厚有余,魄力不足。淑妃打定主意只扫自家门前雪。这么大一群人没有那个镇山太岁,自然是鬼魁横行,纷争不断。陆昭仪即存了这份心,到底让她闹出了一件大事来。
陆昭仪身边的香袋是个聪明好事的丫头,一双巧手,最擅针线。平日与宫里做女红的宫女们关系不错。这一日,香袋奉了陆昭仪之命去御厨传几道菜。传完话后,香袋就顺着细石子□□慢慢往清鸾宫中走去。经过一道屏障时,看见有几个宫女正在那里坐着,其中有一个叫红芹的,是大皇子宫中做女红的宫女,与香袋极好,见她看来,站起来一边冲她招手,一边跑了过来:“香袋,你来得正好,这个花样我怎么也绣不好,快来帮帮我。”
香袋迎上前两步,仔细看看红芹手中的针线活:“这是给谁做的?好精细的针线。”
红芹听了,脸上却没有半点笑容:“精细什么啊。这样大皇子还是不满意,我哪有师傅们的手艺,实在是绣不出更好的了。”
香袋心里微微动了一下,大皇子是个男子,又尚未成亲,连一个身边人都没有,而这绣品明明是为女子准备的。她假做不在意地问道:“是这给谁绣的,也用得着费这么大的功夫?”
红芹正绣得来气,顺口道:“还不是给那个小觯绣的。”
“一个宫女,用得着这么精细的绣品吗?”
“可不是。大皇子都快把她捧上天了。乌鸦变凤凰,凭她也配。”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这话落进香袋耳中就上了心,又说了几句,帮着红芹缝了几针,就回了宫,一回宫就将这事一五一十的告诉了陆昭仪。
陆昭仪听了就记在了心里,悄悄吩咐了下面的人,留意那个小觯,这一留心,果然发现出许多不同来。那小觯面上虽然是个宫女,大皇子对她却大大不同。衣着首饰,表面上都是标准的宫女模样,可打闹起来就发现,她里面的衣服精美无比,所用的衣料绣功,比王妃也不差。
过了几天,就是德妃娘娘的生日,宫中为德妃做寿,在尚德宫摆开寿宴,美酒交错,珍肴林立,后宫的各位娘娘都来了,修琅自然也来了。
修琅身为德妃娘娘的儿子,在酒席上也算半个主人。娘娘们向德妃敬酒,大半都被他挡了下来。这通酒宴大概两个时辰的时间,敬酒的人实在太多,修琅就有些撑不住了,匆匆向母妃告了一个罪,从酒宴中逃了出来,转出左边角门到僻静的天井里去透透气,小觯连忙紧跟着去贴身侍候去了。
修琅刚走没多久,陆昭仪也离席出来。她有孕在身,席间无人敢勉强她,见她起身,只当是她坐得乏了。德妃关心地道:“可是累了,有身子的人经不起累,妹妹先回吧。”
陆昭仪福了一礼:“德妃姐姐千秋,妹妹怎能先退,只是坐得久了,有些热,想到外面略散一散再回来,请姐姐恩准。”
德妃笑了,用手指轻点陆昭仪的额角:“听听,听听,这个梅儿,怎么一下子变得这么生分起来。我的宫院,不就和你的一样吗。想去哪走走就去哪走。累不累?要不到我屋里歪歪?”说着就要叫小爵,陆昭仪连忙拦道:“姐姐不要为我费心,我就想到外面吹吹风,一会就回。您今晚是寿星,要是让您操心,小妹也就不敢再呆下去了。”
德妃这才罢了,又吩咐扶着昭仪的玉梳小心侍候,这才转脸去招待其它的嫔妃。
玉梳扶着陆昭仪出了门,主仆二人略略走了走,就转到了左边。和主殿的热闹华丽相比,安静却不荒凉的左偏殿更合陆昭仪的胃口,但此时她却没有赏景的心情,轻盈的脚步实在不合她孕妇的身份,果然,出了左角门,隐约中就有一阵阵销魂的动静在宫墙中飘来飘去。
一弯迷人的浅笑挂在了陆昭仪的唇间,酒真是个好东西啊。华修琅——虽然治不了你,让你出出丑也是好的。
她这里正在心中窃喜,一句隐约的低喃却像一把铁钉,将她瞬间立在了地上。男孩低沉又隐含深情的声音反复念着一个人的名字:“如心,如心,。。。。。。你可听到。。。。。。如心。。。”
如心?如心?这个名字好熟,定是在哪里听过的。大脑飞快的转动,忽然灵光一闪,给这个名字冠上了一个姓“白”。白如心!这下明白了,陆昭仪为自己的发现激动得浑身发抖。
白如心!是皇后娘娘未嫁时的闺名!华修琅,他竟然大胆至此!!!
“华修琅,你这个大混蛋!大蠢货!你不是人!!!”修霁公主站在船上,冲着湖水大叫大嚷。
躲在岸上水榭中喝茶吃点心的六个孩子看着湖中心船上张牙舞爪仪态全无的公主殿下都是一脸的不解,离得太远听不到她在叫什么,到底是谁大胆惹了这位刁蛮公主?这可是千载难逢的盛景。
夏纤转头问水榭里唯一的男孩:“伴伴,你知道公主为什么发脾气吗?”
花玥姿态优美的掏了掏耳朵,轻轻叹了一声,口不对心地道:“我怎么知道?”只怪这个耳朵太好使了,修霁喊的那些话,他想不听都不行。也难怪她发飚,皇后娘娘可是她的亲生母后啊。可是——大皇子这人其实也不错,至少入宫这几年,花玥对他的印象还是不错的。不就是叫了一下皇后的名字吗?想到承熙帝一脸土色的样子,他想不开心都不行。
哈哈——这回有人替他气承熙帝了。花玥承认自己不是个好孩子。不过,他根本就不想做什么好孩子,从皇帝将他拐来那天起,他最大快乐就是想方设法给皇帝找麻烦。
说到找麻烦这事,花玥自认自己可以排第一,可是修霁公主偏偏不答应,所以。。。。。。
女孩们的尖叫声惊醒了正在偷乐的花玥:“公主落水了!”
果然,湖中心的船头上,少了那个气势汹汹的身影,湖水中却多了一个忽沉忽浮的脑袋,一声干净的入水声,女孩们眼见着一条白色的“大鱼”直奔落水的修霁而去,速度之快让人咋舌。
花玥来不及多想,一个猛子就扎进了水中。那个刁蛮公主真是麻烦,明明不会水,却为了怕别人听到她说的话,把所有人都赶开了。
花玥腹诽着,可速度却丝毫不慢,游到修霁身边。修霁已经挣扎得筋疲力尽,人开始往下沉了。花玥吸了口气,身子往下一潜已经抓住了修霁的衣服,将她托出了水面。
修霁已经被水灌得迷糊了,感觉到自己的身边多了一件东西,也顾不得别的,手脚并用的就将花玥抱了个死紧。花玥的手脚被她锁住了难以划水,两人立即开始往下沉。他用力挣脱,可刚一脱身,修霁又再次向水底沉去。花玥只得再次游过去抓住她。修霁这时怕死心切,见他再次靠近,又扑了上去。
反复三次,他觉得这样不行!花玥用力一掌劈在修霁的后颈上,本来就昏昏沉沉的修霁立即就晕了过去。他这才松了口气,重新将修霁托出水面,这时赶来救人的四五条船离两人还有挺远一段距离,五个女孩正站在船头焦急地喊着两人的名字,还有七八个太监见状也跳入水中向他们游过来。
又过了一会,众人七手八脚将修霁和花玥拉上船来。修霁喝了不少水还在昏迷不醒中,花玥也没好到哪去。他刚才从湖边跳下,用最快的速度游到湖中央,这是十分耗体力的。若不是他水性非凡,这么远的距离,等其它人驾船赶来,估计也只能打捞公主的尸体了。加上又在水中与修霁纠缠了好一会,他真的累坏了,上了船就趴在甲板上,用力的喘气。
“皇上来了!”说话的太监声音都在发颤,公主落水,皇上一怒起来,后果无法想象。
得了消息匆匆赶来的皇帝和皇后站在岸上,焦急地看着慢慢靠近的船只。皇后娘娘吓得手都冷了,拉着皇帝的手抖得激烈:“皇上,修霁不会有事吧?”
承熙帝安慰地拍拍皇后:“别担心。修霁命大福大,断断不会有事。”
船靠了岸,承熙帝拉着皇后匆匆上了船。皇后直接扑向昏迷不醒的女儿,跟着来的太医立即上前诊脉。承熙帝的脸色可以和锅底比美:“该死的奴才,这是怎么回事?若是公主有事,朕让你们一起陪葬!”
很少发怒的皇帝一发起怒来更让人胆寒,一船人都噤若寒蝉,谁也不敢抢先开口。承熙帝眼光一转,看到趴在舱板上同样裹着毯子的花玥,冰冷的湖水化成几道细细的水流顺着他的墨黑的头发上流到了他的脸上,身上,苍白的面孔像冻着一层冰的白瓷,美丽而脆弱。承熙帝心中一动,那心痛感觉,竟不输于看到昏迷的女儿:“这又是怎么回事?”
看出皇上的怒火已经到了临界点,所有宫女太监叩头不止,领头的太监颤着道:“皇上恕罪。公主和几位小姐一起游湖,将奴才们都赶开,不许奴才等靠近。奴才等是听到小姐们的呼唤才赶来的。到这就看到公主和伴伴在水里,奴才等连忙将公主和伴伴拉上船来。至于他们是怎么落水,奴才等实在不知。还是请皇上问几位小姐吧。”
承熙帝转身看向几个小女孩:“这是怎么回事?说!”
那五个娇生惯养的女孩哪见过这种阵式,早就吓得魂不守舍,一时竟说不出话来。
这时太医开口对皇后道:“皇上,公主喝了几口水,受了些惊吓,好在不是太要紧。娘娘放心吧。”
皇后娘娘急道:“那她为什么还没醒?是不是有什么内伤?”
太医连忙道:“殿下昏迷不醒,据臣看并不是溺水的原因,而是被人在后颈上击了一掌。”
这话承熙帝也听到了,惊怒道:“谁如此大胆?”
那五个女孩吓得眼泪都要下来了,只是全身发抖,谁也不敢接盛怒中的帝王的话柄。花玥只得强忍着身上的寒意,道:“是我打的。”
承熙帝一把将花玥的衣领揪住:“是你打的?是不是你把她推下水去的?”
花玥也犯了犟,就是不回答。承熙帝怒道:来人,将伴伴押下去。” 前面刚有皇子暗恋嫡母,后面又有人大胆敢在皇宫打他的宝贝公主,他要是还放任不管,再无脸做这天下之主。
就在这时,一个怯生生地声音响起:“皇上,您冤枉伴伴了,是他救了公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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