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死番外]临渊

　　石惊天的手停在了半空，凝神仔细倾听，果然听到隔房隐隐传来人声，只是隔着厚厚的石壁，声音极其细微。乐韫内功深湛，上山之后又处处提神小心，幸而被他发现端倪，否则贸然闯进去只怕要坏了大事。石惊天感激地看了他一眼，轻轻拨了拨镶嵌在墙上的灯盏。那烛台底座上原来带有缝隙，与隔壁的支架相连，可以借此窥视到房间里的动静。
　　三人屏声静气向里面看去，只见眼前有个绿衣人影在来回走动，石惊天与慕容明珠认得正是郭放无疑，心道那一剑果然没有要了他的命。
　　“弟子已经将道理说了一遍又一遍，师父怎地如此固执，还是不肯答应？”
　　石惊天听到此言，不由自主攥紧了拳头。
　　他背对着他们挡住了视线，看不到他谈话对象的脸，但那个人似乎甚为倔强，一声不吭。
　　“只要您应允我这个小小的请求，弟子一定立刻解开其余门人的禁制，并亲身负荆请罪。”
　　对方依旧没有回音。
　　郭放叹了口气：“我真是不明白，这件事对您来说不过是举手之劳而已，宫内武藏博大精深，不逊于任何成名门派，弟子这样做也不过是为了将先祖声名在江湖上发扬光大，总好过年复一年地龟缩在此。我这可是好言相劝，要知道那个人的性子可不像弟子这么有耐心。师父还是尽早考虑好，以免临来追悔莫及。”
　　一个清澈的女声缓缓响起：“我这一生最后悔的事，就是曾经相信过你们。”
　　郭放闻言并不动怒，微微一笑道：“看来今日的时间又要白费了。不过不要紧，弟子可以慢慢等到您改变心意的那一天。只是不知道三师弟能不能熬到那时候呢？”
　　他说完便向房门口走去，三人这下可以看到方才被他遮住身影之人的真面目。只见那女子盘膝坐在地上，看上去约莫四十岁左右年纪，身穿浅青色绸衣，容色清丽高贵，正是玄青宫宫主白玉。她听了郭放的话，一改方才的冷淡嫌恶，换上了一副惊慌的模样，颤声问道：“站住……你，你刚才说什么？”
　　“果然是母子连心，看来也只有师弟的安危才能叫您动容。”
　　“你把惊天怎么样了？！”
　　“师父切莫慌张，毕竟我们是从小长大的兄弟，弟子怎会对师弟过分无礼？只可惜他和您一样过于倔强，这就免不了要用一些小小的手段了。”
　　“你怎么可能抓到他……你根本不是……”
　　郭放悠然截断话头：“我知道您的意思。不错，在九冥玄功跟前，十个郭放也化成灰了。既然大丈夫不能力敌，便当智取。师弟的神功虽然无敌，但有个缺陷却是致命的啊。如果我在他运功自疗的时候出手袭击，您说会怎么样呢？”
　　白玉神色惨变，急怒之下似想挥掌击出，但身体好像完全使不出力气，刚稍稍起身又坐了回去。石惊天在墙外见他如此恶意地欺骗母亲，当真心急如焚，几次差点要冲出去，都被慕容明珠和乐韫拉了回来，不断用眼神劝他要暂时忍耐。而听到郭放所说的手段时，又忍不住脸颊微烫，心里无数次痛骂定要将这混账东西乱刀分尸。
　　“弟子言尽于此，如何选择就在您一念之间了。两日后弟子自当再来，到那时我希望听到一句不一样的回答。”
　　他出门之后室内恢复了寂静，三人在墙后又等了好一会儿，确定不会有人回来，这才小心地拨动机关。

　　白玉心乱如麻地坐在原地发呆，猛然听到右手墙壁有转动的声音，扭头一看竟然是自己的独生爱子站在眼前，着实喜出望外，什么天大的事情也抛诸脑后了。石惊天眼睛含泪，扑到母亲怀中低声抽泣：“娘亲，孩儿无能，让您受苦了。”
　　“你这孩子，说什么傻话，”白玉紧紧抱住儿子，眼里也流下泪水，“只要你没事就好了。”她怜爱地摸着他的头发，急问道：“告诉我，郭放他……有没有对你不利？这些日子你上哪去了？”
　　“我的确曾被那家伙所伤，幸好命大得人相助，现在已经无碍了。”他说到这里朝身后看了看，“对了，我给您介绍两位朋友，他们是来帮我救人的。”
　　白玉这才注意到旁边还站着二人，她困惑地问道：“惊天，他们是？”不等石惊天回答，乐韫已经自行上前一步以晚辈之礼执手道：“乐韫拜见宫主。”
　　“乐先生武功高强，足智多谋，相信有他在，我们定能顺利铲除这伙叛徒。”
　　“先生有礼了。妾身惭愧，身为一派之长无力阻止门下弟子纵武行凶，祸害苍生。这次能得先生助力，宫内上下同感大德。”
　　乐韫在江湖上成名已久，但白玉常年幽居深山，对武林中的人和事向来少有耳闻。她虽然不知其来历，但细瞧对方的步伐和身形，自然明白他绝非寻常人物。
　　“这一位是慕容明珠，他是……是我认识的好朋友。”石惊天有些迟疑地说，转头招呼他过来见个面。
　　慕容明珠正在出神，他自幼父母离世，从未享受过家庭的天伦之乐。虽然师父和先生对他关心，与众位师兄弟也都友好相处，但那毕竟和长辈的疼爱之情相差甚远。这时见石惊天与母亲的感情如此亲昵，不由得心中好生羡慕。听到他介绍示意后才反应过来，连忙走到白玉面前躬身问好：“明珠见过伯母。”
　　白玉微微点头，眼前的少年端方有礼，形容一举一动皆有范列，不禁先存了几分好感。她知道儿子向来冷淡，一贯的独来独往，能欣赏个年纪相仿的朋友实在难得。这时看他对慕容明珠的态度显然有别其他人，心知眼前之人必有过人之处。
　　“多谢慕容公子前来相助我儿。”
　　“伯母言重了，在下是晚辈，您就叫我明珠好了。”他略带局促地微笑，眉眼弯弯两颊边酒窝浅现，看上去既纯良又天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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