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拥抱
没想到老太太真的很快联系上了。
“天哪,奶奶你也太厉害了,”江南烟在办公室收到老太太的信息的时候,第一时间打了个电话过去,开启夸夸模式,“说到就做到了!”
老太太被她夸得飘飘然,得意地抬起下巴:“那是!我是谁啊!”
回归正题:“我看了眼你的课表,正好下午没课,你有空和我去见一见她吗?”
她心潮澎湃地答应:“可以,没问题!”
把一切琐事都处理完后她骑着小电驴出发。
抵达了三天两头来的妇联办公室,奶奶站在门口等她。
“她是我以前一个同事的儿媳妇,”老太太边拉着她往里走边给她简单科普背景知识,“跟你一样是从蒲安大学毕业的。”
她秒懂奶奶的意思——校友的身份或许可以让她们的不情之请多一点胜算。
走进综合楼,不曾想晦气地碰见上次那个工作人员。
江南烟从不主动惹事,本想带着奶奶直接略过她,结果她却不识趣地追上来。
开场白就很唬人:“你怎么回事啊?”
“不是都和你说了吗?你证据不足不能给办啊。就算你三番两次来骚扰我们,我们也没办法给你开特例啊。”
“我们是有原则的,要按规章制度办事。”
“如果你这样耍赖,通过赚取我们的同情心钻空子成功了,那别人也有样学样,天天上我们这儿来妨碍正常工作,我们该怎么处理?”
她是懂如何拿捏人的,软硬兼施:“麻烦你也体谅一下我们好吧?”
“如果你还执迷不悟,我就要上报主任让保安驱离你了。”
她带有引导性的措辞很快吸引来了周围同事的围观。
“你身边这位就是你所谓的被家暴的老奶奶?”她上下打量着桑吉奶奶。
“她这健步如飞、精神矍铄的样子,哪里有半点被家暴后的模样?”
“欺骗公.职人员、占用公共资源可不是什么好行为。”
江南烟没见过这样厚颜无耻又能说会道的缺德人,她和奶奶对视了一眼,抱着胳膊静静地看她演出。
她之前回家有跟奶奶吐槽过这号人,老太太略一思索也便对上了。
结果她见她们没有反驳,以为她们是心虚了,愈发地蹬鼻子上脸。
“你不会是看不得别人家庭幸福吧?还是打他们祖孙俩补助金的算盘?”她一脸“你可别那么阴暗”的表情。
觉得江南烟无可救药了又转而劝说桑吉奶奶。
“老太太,您和您儿子才是一家人,可别被个外人蒙蔽了双眼,到时候人财两空。”
江南烟在心里默默吐槽:奇葩年年有,今年格外多。
如果不是经历之前的被武断,光听这一段话,她一定会认为这是一位认真负责的工作人员。
连她都这么觉得,围观同事更是不遑多让了,于是大家的眼神里都带了些谴责。
老太太刚想站出来替她们解释,就听到人群外突然传来一道严肃的声音。
“你们围在这干什么呢?”
“王惠?”
这位名为王惠的工作人员表情一秒从嫌恶变成谄媚。
“主任,这儿有个一直来捣乱的人,我正在对她进行思想教育呢。”
“就是那个上次被副主任驳回申请的老师,她最近还一直来纠缠。”她忙不迭从上次的惜字如金从善如流为细致入微。
江南烟感觉自己在蒲安看过的川剧变脸的表演演员还得练。
还得向这位王惠女士看齐。
这才叫一个炉火纯青啊。
高手在民间原来不假。
不过好在主任并没有听信她的一面之词,直接让安保把她们驱离,而是穿越人群走过来。
江南烟不确定主任是否认出了奶奶,但反正她很有礼貌地伸手邀请:“两位,有什么需要妇联帮助的可以来我办公室聊一聊。”
“主任……”
王惠刚要继续输出就被主任打断了,她的面色十分冷峻:“这里是办公室不是菜市场,大家都回到自己的工位上继续工作。”
她严厉的语气让王惠不敢多言,只能眼睁睁看着江南烟扶着老太太往主任办公室走去。
“你也一起进来吧,”主任回头见王惠没有跟上,对她招了招手,“我们来对证一下。”
听到“对证”,王惠的眼神闪烁了下,不过随即不知道是想到了什么,镇定下来跟上来:“好的,没问题。”
走进办公室,主任没有把门关上,只是招呼她们坐下来:“两位,请把你们的需要说一下。”
江南烟简单地把次仁的事和她前几次来求助的经历说了一遍。
张主任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转而面向王惠:“那你呢?”
刚才江南烟说话的时候,她三番两次想打断,但震慑于主任的威严不敢插话,这会儿终于轮到她,她迫不及待地开始解释。
“主任,这不是林副主任之前把她们的申请驳回了嘛?我就不希望她们老是来打扰您的工作。”
“况且她们用死缠烂打的方式让我们被迫去处理了,那不就坏了规矩吗?”她暗自撇了撇嘴。
江南烟瞠目结舌,这话说的,直接用规矩把主任架起来了,她要是选择给她们办了这件事,那不就是破坏原则?
她都能听出来的言外之意,张主任自然也能。
“谁说她们的事是坏规矩的事?”
平地起惊雷,江南烟要被主任的这一句话帅哭了。她和奶奶对视,两人的眼里分明都写着:有希望了。
主任陡然高升的语调让王惠十足的底气像被针扎了的皮球,说话都结巴起来:“不是……林主任是这么说的呀……”
“我们妇联的宗旨就是服务妇女儿童,基层妇联要起到联系群众的纽带作用,帮助女性、团结女性是我们的职责。”
张主任说这些话的时候声音很洪亮,江南烟终于明白了她把办公室的门大喇喇敞开的缘由。
“饭不能乱吃,话更不能乱说,如果你给她们扣上了这样的帽子,请你展开具体说明她们的诉求有哪一点是坏规矩的?”
“如果说不出,就不该用一些泛泛的大空话来搪塞群众。”
“难道要真的出了事我们才能重视起来吗?”
“主任……我……”
王惠支吾着还没想出应对之辞,主任便指节扣了扣桌面,意味深长地说:“王惠啊,希望你懂得什么是未雨绸缪,防范于未然。”
“好了,你先回到你的工位上吧,我们内部的事等一下再继续处理。”
“卓玛姨,让您见笑了。”送走王惠后,张主任站起来关上办公室的门,微微颔首表示歉意。
老太太摆了摆手:“你才是辛苦了。”
“这位就是小江吧?”
“张主任您好!”江南烟听了她刚才的那些话简直要喜极而泣了,连忙鞠躬握手。
她拍了拍她的手表示歉意。
“次仁的情况卓玛姨和我说过后,我从小徐那里了解了一下。因为平时都是林副主任在管群众诉求这一块,如果不是卓玛姨来找我,我都不知道。”
“这是我们妇联内部分管机制的问题,我就不跟你们多赘述了。”
“你是个很有责任心的好老师,”她看着江南烟满脸赞赏,“这么多次被拒绝还锲而不舍。”
“当然,我同意协助处理这件事并不是看在卓玛姨的面子上,只是秉持着‘全心全意为人民服务’的宗旨,并且协助处理这件事是符合规定的。”
江南烟已经完全听不到后面的话了,只被这突然其来的惊喜砸得发懵。
还是奶奶反应得快,站起来握住主任的手:“我托达珍找到你也只是希望次仁的事多一个被了解的渠道,不是走后门的意思,非常感谢你!”
“应该的。”
主任言简意赅地先把结果摆出来后,再细细给她们道来过程。
“林主任驳回申请的确也有她的考量,妇联确实没有那么大的权限。”她无奈地笑了笑。
“但是我看到法院曾经判过次仁方胜,那应该还是有希望的,于是我特意去拜访了社区、公安局和法院的领导。”
“他们同意了。”
“那我更加没有理由驳回了。”
江南烟紧紧握着老太太的手,还沉浸在成功的喜悦中。
“小江,你提出的解决办法我们一致都很认可,非常细致周到,果然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啊,年少有为。”
江南烟刚想解释这些是奶奶的主意,就被老太太捏住了手。
“是啊,南烟这孩子脑子活泛,平时就鬼点子多,”她笑意盈盈地和主任夸她,“还很善良,这段时间没少为两位可怜的祖孙俩跑前跑后。”
和主任商量好一切事宜后,江南烟挽着老太太走出来。
等到走出综合楼后,她晃了晃奶奶的手:“奶奶,那明明都是您出的主意,怎么还推功让能呢?”
“你这么久跑前跑后,值得。”老太太点了点她的脑袋,笑得一脸慈祥。
“奶奶您怎么那么好啊?!”她“嗯嗯”地撒娇,把老太太哄得合不拢嘴。
“今天正好周五,放学后我请客,我们一起出去吃大餐好吗?”
“庆祝一下我们的阶段性胜利!”
“行!正好我今天也不想做饭。”老太太答应得很爽快。
“那我发微信问问我们的司机桑吉先生几点能下班。”毕竟村里没什么饭馆,他们想要吃大餐,只能去镇上。
“还有,我待会儿回学校把次仁和他奶奶叫上?”
老太太连忙把她拉住:“别。”
她以为是因为老太太不想和陌生人一起吃饭:“没事,那我下次再单独请他们。”
“傻孩子,我不是那个意思。”
她给眼前这个大大咧咧初出茅庐的年轻人娓娓道来:“你是老师,和学生走得太近不是一件好事。”
“和学生关系好是有助于教学,但是和某一个或者几个学生过分亲近,就会让你的威严不再。”
“不仅不利于你管理这几个亲近的学生,还不利于你管理全部的学生。”
她补充了解决办法:“你可以等次仁毕业以后再请他吃饭。”
江南烟听完,忍不住抱住老太太:“奶奶——”她的尾音拖得很长。
她有时候觉得自己很直白,什么都敢说,有时候又觉得自己很胆怯,什么都不好意思说出口。
此刻让她直接对奶奶说“谢谢”,说“爱你”,她觉得很别扭。
不过她想,奶奶会懂得她长长尾音里的暗藏。
她越来越觉得她们是家人。
一直以来,除了父母和皎皎,没有人会这样掏心掏肺地教她。
最后她只说:“我要一直一直请您吃好吃饭,吃漂亮饭,吃很多饭。”
她突然明白了老一辈总是叫小辈吃饭的内里意义。
其中是无尽的、难以诉诸于口的爱。
“好好好。”老太太懂她的意思,笑着拍她的背安抚。
“不过你再抱,就要赶不上学生放学点名了。”她逗她。
“啊啊啊,”江南烟反应过来,着急忙慌地松手,边挥手边跑向她的小电驴,“奶奶拜拜,我先走了。”
——
放学点名结束后,她给桑吉发了一个“愿意和我共进晚餐吗”的沙雕表情包。
还以为会等很久,就直接把手机锁屏丢进口袋里。
毕竟研究所的工作真的是超负荷,桑吉几乎每天都要加班,并且进实验室的时候还不能带手机。
没想到对面秒回:【我今天准点下班,现在去接你一起?】
【你想去哪吃?地址发我。】
【你吃完还想去哪逛一逛吗?】
【太晚的话我们可以住在镇上,我在镇上有套空房子,平时有定时打扫,可以住。】
手机在口袋里一直震动,她拿出来一看,好家伙,他什么时候变得话这么多了?
懒得一句一句打字回复,她干脆直接给他打了个电话。
声音很雀跃:“今天我和奶奶去妇联找张主任,她通过我们的申请了,所以我想着今晚请奶奶去吃个大餐庆功一下!”
“请奶奶?”他的声音迟疑了一下,“奶奶也去?”
所以他是顺便的?
她很奇怪:“当然了,哪有我们俩抛下居功至伟的奶奶去吃独食的道理?”
“哦。”他的热情仿佛一下就淡了下去。
今天莫名迟钝的她听到这儿也算是听出了他欲言又止里的内涵,于是玩兴大发地停下上楼的脚步。
径直站在转角处抱起胳膊开始调侃:“怎么?你想跟我二人世界啊?”
他不假思索地反驳:“乱讲。”
“哦,这样啊。”她高深莫测地拖长尾音。
“可是我本来还想约某人周末一起出去看电影呢,既然这样……”
他下意识地回应:“去!”
“我还没说是谁呢你答应什么?”她故意逗他,“没准说的是奶奶呢?”
“你就是约奶奶那也得带上我。”他很霸道。
她听见他那边汽车发动机发动的声音,于是不再玩笑:“你好好开车,我在办公室拿个包就去门口等你。”
“好。”
等桑吉到校门口,她飞奔着上车,一上车就给了他一个大大的拥抱,把他都弄懵了。
她松开他的时候心虚地摸了摸鼻子:“这是庆祝之抱。”
为自己找补:“奶奶也有的,你要不信的话待会儿问奶奶,我下午也抱了她。”
“我信。”
江南烟刚为自己的大胆行径松了口气就猝不及防再次落入怀抱:“我信。”
他又重复了一遍。
他的拥抱持续得比她的久,久到她不知道天色是在他们拥抱前就变黑的还是在他们拥抱后才慢慢变黑的。
他松开的时候她还脑子嗡嗡,只隐约听到他说:“这也是庆祝之抱,我待会儿也要去抱奶奶。”
由于这个拥抱,江南烟这个一向爱叽叽喳喳的人一路都安静如鸡。
等到一到家门口,她立刻溜下车想把副驾让给奶奶:“奶奶,您会不会晕车?您坐副驾吧?”
在她看不见的地方祖孙二人偷偷交换了个眼神,老太太大手一挥:“诶呀我不会晕车,你会导航你坐副驾。”
“桑吉车技很好的,他认路,不需要我给他导航。”纵使她已经清醒一点了,但仍旧完全没注意到暗处另外两个人的互动。
“您一个人坐后面会无聊,要不然这样吧,我跟您一起坐后面?”反正能让她离桑吉远点就好。
他这人现在太会了,她已经招架不住了。
“你们俩都坐后面当我滴滴司机啊?还有,谁说我不用导航了?你坐前面来,咱们快点走,这样还能早点到镇上。”
桑吉知道这姑娘一到关键时刻就会当缩头乌龟的秉性,直接快刀斩乱麻。
江南烟是个禁不起催的人,一催就晕头转向,这时候有指令她就会像个机器人一样乖乖按部就班。
“好。”
等车走远了一会儿她才反应过来:“你都去过那么多次镇上了还需要什么导航?”
他故意打哈哈:“最近好久没去了,忘了。”
“骗人。”她重重地“哼”了一声。
“嗯呢,骗人。”他宠溺地顺着她的话。
反正现在愿意理他了就好了。
“你还骄傲上了?”她气不打一处来。
“大人小的冤枉啊,小的知错了。”
桑吉最近总说自己“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跟江南烟待久了变得跟她一样戏精了,随地大小演。
奶奶反驳他,说一个巴掌拍不响,别把锅都甩到南烟身上。
明明他们俩是双向奔赴的病情。
“本大王要想个办法以示惩戒,不然你还敢再犯。”她话里有话。
“小的都听大王的。”
奶奶坐在后座一脸姨母笑,她就说她的爱幼谦让是正确的选择。
——
周一开始上班前,江南烟收到了徐佳打来的电话:“江女士,您上周提交的申请表已经审批通过了。”
“我们这边会立即派工作人员上门通知次仁父亲政府提高了被家暴儿童的补助金,并且声称只有监护人和被家暴儿童共同亲自签署协议才能领取更高额补助。”
“我们会突出强调‘限时领取’和‘奶奶也属于监护人但仅有一位监护人能领取’的条件,迫使他急于行动。”
“也会及时布控好隐蔽摄像头、录音设备等,为了取证,我们只允许他们来妇联办公室签领协议。”
“所以这几天他一定会去校门口蹲点次仁,您需要告知次仁相关事宜,让他做好准备。”
“不要一下就跟他父亲走,要拉扯一会儿再跟他走,不能引起他的警惕心。”
“麻烦您在次仁身上放好录音设备,切记要次仁诱导他的父亲承认过往的虐待行为。”
“或者故意拖延签署时间,让他的父亲威胁孩子配合骗取补助金,把犯.罪意图确定下来。”
“下下策就是惹恼他的父亲,他要是现场动手,证据也很充分。”
“不过您让次仁放心,我们的工作人员会随时在场外待命,不会让他受到实质性的伤害。”
徐佳把全流程梳理了一遍,突出了各方面的重点。
“好的,没问题。”江南烟一口应下。
她立刻去把徐佳的交代上报了队长,之前她也一直和管理层汇报妇联那边的进度。
随即换了课去找次仁。
她先和他交代了事情的全过程,见他一听到“父亲”二字就瑟缩的表情,她的心忍不住跟着揪疼。
但现在是关键时刻,成败在此一举,情绪的起伏只会影响到结果。
更何况夸张点来说,此刻她就是他们祖孙二人的精神支柱,她不能表现出任何的畏惧与担忧,不然会影响到他们。
按捺下心底的波澜,她细致入微地把每一个关键节点都给他讲了一遍,陪他演习了一遍,最后还把各种失败的可能都罗列出来,安抚了他的情绪。
“没关系的,你就尽管去做,不用压力太大,如果这一次不行也没关系,老师可以再想办法。”
看他紧张地默默记诵过程,她担心他过分紧绷会导致全盘皆输,连忙安慰他。
果不其然,下午放学的时候,次仁的父亲就来找次仁了。
他为了避免麻烦,还特地等他走出校门才拦住他。
在金钱的驱使面前,他也没有深思为什么次仁今天会走出校门,明明他已经很久都住在学校了。
按照江南烟所说的,次仁一开始和他拉扯了一会儿,抗拒着不肯跟他走,直到被他威胁要动手的时候,他才跟上他。
江南烟在暗处看着次仁被他拎着走的背影,连忙给徐佳发了信息。
——
次仁被徐佳送回学校的时候,她和她微笑示意:“成功取到了有效的证据。”
一句话,让江南烟感动得简直要热泪盈眶了。
“接下来警方会设立虚假银行转账记录,当他父亲试图提取资金的时候,就可以以虚构事实骗取财物的‘诈.骗罪’捕获。”
“我们最终会把证据全部整理好,你们届时可以选择让检察院提起公诉或者提起自诉。”
“法院此前已经发出‘人身安全保护令’,他还伺机靠近次仁,构成‘拒不执行判决、裁定罪’。”
徐佳交代清楚后就离开了。
江南烟激动得转了两圈,而后忍不住用力地握住次仁的肩膀,喜极而泣。
在学生面前落泪她感觉很不好意思,赶忙抽了两张纸巾擦了擦。
“次仁你太棒了,你做到了!”
“数罪并罚,恶人一定能入狱的。”她喃喃。
“老师,谢谢您!”这是他第一次和她亲口说“谢谢”,以往他都是瑟瑟躲在奶奶身后沉默。
他深深地鞠了一躬。
所有的感激之情都在其中。
如果不是江南烟,他和奶奶将永无天日,他还小,被打还扛得住,但奶奶年纪大了,每一次挨打都是在消耗。
如果不是江南烟的坚持,哪怕他们短暂地逃了出来,也会再被带回去。
她没有告诉他她这一路的艰辛与忍受的白眼,但他大概都能猜到。
虽然正常他这个年纪的学生还不谙世事,但父亲的暴力让他早熟,他早早就明白了一些社会运行的规则。
江南烟看见他的眼角有泪迹,应该是刚才太害怕了忍不住哭出来。
也是,无论怎样,无论经历了多少超出年龄范围的摧残,他终究只是一个15岁的孩子。
“都过去了,都过去了,”她扶起他,“你今后就好好学习,和奶奶一起好好生活。”
“哪怕他将来出狱了,那时候你也长大了,他老了,你不用再害怕他了。”她咨询过律师,次仁父亲这样的情况最多只能判7年。
送次仁回宿舍后,她正巧收到桑吉来接她的信息,迫不及待地飞奔下楼想和他分享这个天大的好消息。
一上车连安全带都没来得及绑,就叽里呱啦开始说:“你知道我今天有多厉害,有多勇敢吗?”
还没听她继续说,他就开始捧哏:“知道!”
还特意把两个字咬得很重,增添了一丝喜剧效果。
“哎呀你烦不烦?我还没开始说呢。”她怒目圆瞪地警告。
“好好好,你开始说,我听着。”
桑吉含笑把车停在路边,专注地听她手舞足蹈地比划今天的一切。
等她讲完,他笑着凑过来:“真棒!”
“你你你……你干什么?”她看着他英俊的面庞越凑越近,心跳止不住地加速。
他是要亲她当做奖励吗?
那他们这样没名没分的,就亲上了会不会不好?
不过管不了那么多了,这么一张帅脸摆在任何人的面前,任何人都无法说出“不要”两个字的。
如果有,那一定是欲擒故纵。
而她恰巧,是个直白的女人。
所以她是不会拒绝的。
她的眼睛伴随着他越来越近的距离而缓缓闭上,粉色软糯的唇也随之微微嘟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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