狮子鱼

　　过完新年，转眼间就到了初八开学的日子。

　　开学前夕，池亦珉在书桌前，埋着头，笔杆飞快晃动。

　　池亦珉的计划总是被“更新视频”这个突如其来的想法打乱。
　　所以，随着日子变长，空白的作业越堆越多。

　　夏凛序嘴上说“不会帮忙”这种狠心的话，但还是陪池亦珉五个小时补作业。

　　十一点整，池亦珉忽然间抽走了夏凛序的笔。

　　瞬间，夏凛茫然地抬头。
　　“回去睡觉吧，谢谢你。”

　　夏凛序伸出手，想拿回对方手中的笔，“时间还早。”

　　池亦珉故意咳嗽一声，以表示严肃，催促道：“我现在打算不补作业了，快去休息。”

　　夏凛序整个人停顿了一下，视线浅浅地扫向池亦珉，“真的？”

　　月光越来越冷了，颜色由浅变深。

　　池亦珉站起来，说：“对啊，寒假作业就算写完对我学习也没有什么帮助，还不如好好睡一觉。”

　　“但是明天罚站罚抄……”
　　池亦珉急急忙忙打断他：“没事，罚就罚，我不在乎。”

　　“我开学考努力考好，应该就没有那么严重。”

　　夏凛序半信半疑地离开对方的房间。
　　待夏凛序一走，池亦珉立刻关上门开启狂补作业模式。

　　为了让谎言看起来更加真实，池亦珉特意与夏凛序道晚安。
　　【Min：同桌我要睡觉了，明天见！】
　　【夏序：好，晚安。】

　　直到时钟转向一点钟，池亦珉才恋恋不舍地放下笔。

　　初八清晨，阳光十分刺眼。
　　池亦珉头脑迷迷糊糊的，缓慢地对着镜子整理衣领。

　　他感觉自己一直在上学中，因为几乎每天都能看见自己的同桌。

　　池母看他无精打采地吃着早餐，于是询问他几点钟睡觉的。
　　池亦珉费劲睁开眼睛，说：“十一点。”

　　池父毫不留情的拆穿：“你哄骗小孩呢。”
　　“想必是作业没写完，熬夜补作业了。”

　　池亦珉借着快迟到的借口，匆匆离开审判现场。

　　池亦珉一离开家门就在电梯口里看到夏凛序。
　　迷迷糊糊间，他跟随着夏凛序坐上电梯。

　　大概是对方看出自己很困，夏凛序期间也没有多讲话。

　　列车快速飞驰，广播播报的声音时不时出现。

　　池亦珉脑袋昏沉沉的，坐在位置上不到半分钟便趴在夏凛序肩膀进入睡眠模式。

　　睡前的对话是：“借你肩膀一用，谢谢。”
　　“好。”夏凛序回复的很爽快。

　　他们俩的座位不靠玻璃挡板，所以放在旁边人的肩膀睡更加好睡。

　　此时此刻，他希望列车永远不要到站。

　　早读课上，池亦珉手撑着脑袋睡着了。
　　一旦有老师经过，夏凛序就轻轻拍醒他，没到几秒钟池亦珉又闭眼了。

　　三十分钟的早读课，池亦珉二十七分钟都在睡觉，下课一秒就进入了睡眠模式。
　　就连寒假作业都是夏凛序从他书包里找到交给课代表。

　　池亦珉身为英语课代表，需要收作业，夏凛序也是二话不说主动担起了这个责任。

　　同学一边交上作业，一边疑惑问道：“今天怎么是你收作业，池亦珉呢？”
　　“新学期换课代表了？”

　　夏凛序接过作业，一本正经解释：“没有，池亦珉睡着了，代收。”

　　夏凛序拿池亦珉英语练习册时，无意间翻到了几页，结果是空白的。

　　夏凛序思考两秒钟之后，果断在上课之前，用自动清理帮池亦珉补了六页语法填空。

　　直到上课铃声打响，池亦珉精神才恢复些。

　　周围声音嘈杂，夏凛序拍了拍他的手臂，池亦珉缓缓睁开眼睛。

　　“语文课。”
　　池亦珉睁开第一眼看的是夏凛序，然后再是夏凛序身后的样子。
　　“谢谢同桌。”

　　班主任下达了个通知，“我会根据开学考的成绩重新安排座位，你们的同桌都会换。”

　　池亦珉瞬间清醒。
　　他与夏凛序对视，嘴型在说：“完蛋啦。”

　　夏凛序微微一笑，也跟着附和：“完蛋了。”

　　池亦珉又开启了演戏模式：“我不知道为什么我今天这么困，我没熬夜啊。”
　　“休息没有调整过来吧。”夏凛序认真的思考道。

　　“嗯，我觉得也是。”池亦珉把戏演到底，并且让其看起来毫无破绽。

　　开学考成绩一出，座位表立马排出来，老师就要求换座位。

　　池亦珉和夏凛序即使成绩名列前茅，但老师还是把他们分开，并且隔了四组的位置。

　　一个坐门口角落，一个坐窗户角落，分配的同桌也是在班上零交流的同学。

　　池亦珉抱作业给英语老师，恰巧路过班主任工位。
　　班主任叫住了他，“你知道为什么把你两个分开吗？”

　　池亦珉尽管内心有了答案，却还是摇摇头。
　　“上课爱讲话，总是搞小动作。”
　　“短时间内的确没有影响到学习，从长远看，还是存在很大隐患的。”

　　“嗯，我知道了。”池亦珉老实本分地应答，不敢否认。

　　班主任指尖转笔，“你的寒假作业好像也没有太认真写哦，这次我就便放过你们没有作业的一马，往后的日子里给我好好表现。”

　　“好，谢谢老师。”

　　池亦珉在课上做到一句话没有说，非常专注地听讲，做笔记。

　　夏凛序的新同桌叫林毛毛，性格开朗，偏于外向。

　　林毛毛是一个很怕冷场的人，所以每当自习的时候，都会硬生生地和夏凛序扯上几句。

　　晚自习，池亦珉趁老师低头改作业，赶紧转头看向夏凛序那个方向。

　　刚好，林毛毛在和夏凛序说自己寒假车子被领居偷的事情，所以夏凛序只是浅浅地往池亦珉的方向投去一个眼神。

　　池亦珉盯着陌生的题目想，“夏凛序要交到朋友了，短暂地不能和我聊天也没关系。”

　　快下课的时候，池亦珉又主动一次，想用眼神交流下课去买糖炒板栗，结果他看到对方又在和林毛毛聊天。

　　夏凛序垂眼，低着头林毛毛在那里讲话。
　　他瞬间捕捉到池亦珉的目光，立即抬头却迟了半秒钟。

　　此时此刻，池亦珉已经在专注地写作业了。

　　林毛毛终止讲话，顺着他的视线疑惑问：“怎么了？”

　　夏凛序说：“我在看池亦珉。”
　　林毛毛提出：“要帮你喊他吗？”

　　以夏凛序对池亦珉的了解，他知道对方感受到了视线的存在，只是现在不想搭理自己。

　　夏凛序轻轻地喊着“池亦珉”，随后他回头。

　　“嗯？”夏凛序歪头，清澈眼睛尤为明亮。
　　池亦珉犹豫一下，嘴型在说：“没事。”

　　“真的吗？”
　　池亦珉否决的画到了嘴边。
　　他还是犹豫半秒钟，说：“我想去买板栗。”

　　夏凛序回应了个淡淡的笑容：“好，一起。”

　　林毛毛开玩笑地打趣道：“哇，我第一次这么近距离看到总裁笑了。”

　　夏凛序不知道怎么回复，就面无表情点点头。

　　片刻，林毛毛谈及起第一印象：“我见到你，你给我的感觉就是，冷，外冷内也冷。”

　　“嗯。”夏凛序回复的重量十分轻盈。

　　“那你对我还记得对我的第一印象吗？”
　　夏凛序思索，“看到你没什么想法或感受。”

　　简单的翻译过来，就是不在意，不关注。

　　林毛毛叹了一口气，“行吧。”

　　他们的聊天就此终止。
　　夏凛序更不可能会主动挑起话题。

　　晚自习下课，池亦珉没有表现得一分不悦。
　　夏凛序时刻观察着，直到池亦珉问他，自己脸上是不是有什么东西。

　　夏凛序果断收回了视线，“不是。”

　　“你上课都和林毛毛在聊什么啊。”池亦珉掰开糖炒栗子，放入到夏凛序刚用湿巾擦拭的手心中。

　　夏凛序把这个问题归为是好奇。
　　“他跟我说他寒假发生了一系列事情。”
　　“一般都是他在说。”

　　“哦。”池亦珉继续在剥糖炒栗子的壳，随即放到夏凛序手中。

　　“你和你旁边的人有聊天吗？”
　　夏凛序一时间忘记对方同桌的长相，所以也说不出名字。

　　池亦珉非常隐晦地道出了他的私心，“老师说我们好好表现，还是有机会可以坐一起的，我就一直在认真听讲，专注写作业。”

　　夏凛序立即领悟对方的言外之意。
　　“嗯，那我也要好好表现一番，上课不讲话。”

　　池亦珉咬了一下唇，“我没有限制你交友的意思。”

　　夏凛序盯着池亦珉的侧脸，他的侧脸由明暗交织的光覆盖了层阴影。

　　夏凛序以坚定的口吻告诉他：“你没有，况且我内心只想和你坐在一起，你这是提醒我。”

　　池亦珉看到自己袋子里多出了几枚去壳的完整板栗，笑了笑，“你真好。”

　　夏凛序感受到自己的心用力地跳动了两下。
　　“你也很好。”

　　此句融入在二月冬日里，听起来语气冷，但抛开内层来看，却有一股沸腾的暖流。

　　夏凛序望着树枝上的嫩芽，道：“你生日要到了。”
　　池亦珉笑着摇摇头，“还早着呢。”

　　夏凛序看着前方五颜六色的广告牌，一副松弛的样子。

　　他鬼使神差的问：“我是说如果，倘若你自己的好朋友跟你表白了，你会怎么做？”

　　“异性还是同性呀？”池亦珉眼睛还是那么明亮。
　　这个问题倒是把夏凛序给难住了。

　　“都代入？”
　　等待对方回答的缝隙，夏凛序内心忐忑不安。

　　池亦珉在这方面一点都不纠结，回答得干脆利落：“如果是异性，我会尽量委婉含蓄的拒绝，同性的话，我会直接表达我的态度，也是拒绝。”

　　夏凛序先是沉默不语，过了漫长的几秒才说话：“那你觉得这样还能做朋友吗？”

　　瞬间，池亦珉将温热的栗子放在夏凛序纸袋。
　　他是想趁着对方注意力分散的期间，偷偷给对方多十颗板栗。

　　哪曾想，这个计谋很快就被夏凛序识破。
　　他们俩的眼神对视，不约而同露出笑容。

　　池亦珉认真作答中：“我们的相处模式应该不能像以前那样，会有隔阂的。”

　　刹那间，夏凛序闪避对方的视线交流，眼眸里闪烁的光辉消逝在黑夜。

　　他的喉咙像是被泥石封印，勉强做出回应：“嗯，好。”

　　池亦珉走到他的跟前，双方视线重新交汇上，“假如是你呢？”

　　夏凛序欲言又止，最终无奈的叹了叹，“抱歉，我不知道。”

　　这一点也不像他往日的行事风格。

　　池亦珉疑惑，直截了当问：“夏凛序，你是不是有心事？”
　　“为什么会这么问？”夏凛序停下脚步，面容上面闪过一丝慌张。

　　“我感觉你心事重重，通常我直觉很准的。”

　　夏凛序快速整理表情和情绪，“嗯，我是在想，我们什么时候能重新做同桌。”

　　池亦珉笑起来眼睛就像月牙般温柔，宽慰道：“别担心，我们很快就能。”

　　回家，夏凛序翻开日记。

　　日记的首页就是一条鱼和一只老虎正在晒着午后阳光，画面很惬意，很萌。

　　他在除夕夜当天写下的“快意识到我在喜欢你”这行字用浓厚的黑笔划掉。
　　直到读者完全看不清上面写的文字。

　　还有，夏凛序十七岁生日当天写的“我的愿望是，他也喜欢我”也毫不犹豫拿黑笔释出来的覆盖住文字。

　　思绪短时间内冷静，夏凛序在新一页上面写道：“维持现状即可，不要越界，不要幻想，不要暗示。”

　　夏凛序合上日记，放回隐秘的角落里。

　　他顿时觉得自己那份喜欢如日记本地存在，不可被旁人窥见，阴暗又丑陋。

　　几乎是同个时间，池亦珉发了一条消息：“夏同桌，快过来一起吃饭！”

　　夏凛序对着屏幕情不自禁绽开笑容。
　　【夏序：马上。】

　　【Min：你刚才说的回家三分钟变成四分钟了！】

　　夏凛序单手开家门，同时单手打字。
　　【夏序：我错了。】

　　池亦珉以为自己不会再为夏凛序有新同桌这件事情感到烦恼，结果第二天这种烦恼又没有预告地来了。

　　数学老师随机抽签，抽到林毛毛去讲台上面写练习题。
　　“你再请一个人。”
　　林毛毛第一时间看向自己的同桌，夏凛序。

　　他们写完练习题，老师就让他们讲懂给同学听。
　　这个重任就由夏凛序承担。

　　讲题的过程中，林毛毛会思考对方下一步是不需不需要拿黑板擦，果然有次被他预判中了。

　　结束讲题，数学老师说：“你们很有默契哦。”

　　池亦珉听到了，心中顿时变得闷闷的。
　　感觉是难以形容的，就像夏日的岭南下雨后又出太阳的那般潮湿，不透气。

　　池亦珉想着想着，思绪包裹着混浊、黏稠的泥浆。

　　一下课他就趴下来，想让自己恢复正常，不要变得“奇怪”。

　　数学课下课，夏凛序想找池亦珉聊聊天，发现对方正趴着桌子上，猜测是睡觉。

　　夏凛序回想起昨天谈话，决定还是保持应有的距离，分寸感，不过多打扰。

　　尽管这样，他还是会时不时往那个方向去看。
　　这是他不自知，无意识的行为。

　　实则，池亦珉根本就没有心思睡觉。
　　恍惚间，他听到了林毛毛在喊“夏凛序”。

　　班级里比较吵闹，夏凛序音量不大，以致于池亦珉没有听见想要听到的人的声音。

　　池亦珉更烦躁了。

　　他突然萌生了一个想法，想请假回家。
　　想请假回家的理由有很多，但真正想请假的理由，还是有点模糊。

　　他知道自己是在逃避，却又不清楚逃避的对象。

　　林毛毛提出：“夏凛序，和我一起去小卖部呗。”

　　夏凛序本想拒绝，但又想起来池亦珉上个学期有一款中意的软糖小卖部有卖，就答应了。

　　十五秒流逝，池亦珉抬头发现夏凛序和林毛毛都不在教室。
　　即使再傻，再愚钝的人，也知道原因了。

　　池亦珉想请假的念头愈发强烈，但又舍不得夏凛序，即使只是分别几个小时而已。

　　池亦珉看了一下课表，晚自习是两节语文。
　　晚自习是要拿来语文周测的。

　　刚好同桌也要因为肚子疼请假回家拿药，池亦珉决定“临阵逃脱”。

　　临走之前，他嘱咐前桌，说夏凛序要是问起我请假的原因的话，就说我单纯不想上晚自习。

　　他去办公室找班主任，刚好看到了一大沓周测试卷。
　　班主任给他手机打电话给家长，池亦珉随便找了个借口，他爸就立马同意。

　　签请假条，背书包，整套流程下来非常快。
　　其中也少不了老爸给力，秒接电话。

　　池亦珉前脚刚走，夏凛序后脚就踏入了斑级。
　　他瞬间观察到对方位置上空空，便打听起情况。

　　池亦珉的前桌交代清楚，夏凛序把软糖放到口袋里，没有半分拖泥带水，也去找老师请假。

　　班主任一时间都怀疑他们是不是约好了。
　　夏凛序一本正经地说：“老师您好，我要请假，我感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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