逃荒路上捡个宝

作者:笔墨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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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 31 章


      大帐人影进出,医士在一声声紧迫的喊叫声中终于到了。

      赵四平撑着肿胀的眼看下四周,有些不想让这么多人看着自己如此狼狈。
      “没事,只是小伤。”

      如果他说话时没有那么含糊些,可信度还挺高的。
      沈景淮眼角发红,紧紧守在他身侧盯着医士给他看伤。

      医士一左一右给这位血人脱衣解带,半晌后,要害因为有内盔保护,要穴处没什么大问题。最严重的当属右肩重击骨裂、还有就是大腿上的强行拔箭留下的血窟窿。

      “属下先给您清理下伤口。”
      医士提前打预防,这伤口处沾了不少砂石,还有铁箭头拔出挣下的碎肉。

      沈景淮点头,吩咐医士手上放轻。
      眼看着医士烧过针一点点挑起血窟窿上的碎肉,四哥大腿便控制不住的痉挛,心头发紧,好容易止住的泪水又要垂落。

      赵四平朝着他安抚地笑笑,咬着牙憋住疼呼,鬓间冷汗一丛丛生,马如常等人在侧瞧他如此,心中不由敬佩。
      这汉子也是个硬骨头。

      王老爷和王安只看了几眼,便站立不住。
      心底为人家豁出命护着外孙的行径生出什么念头,一时还没有分辨清楚。
      但是蒙征一死,外头中郎将以上的将官或捆或伤,整个军营焦灼万分,且...

      王老爷看一眼长戟犹带血迹的马如常,思及他背后的汉王,眼神有些变化。

      “王安,你在营中日久,该是有些人脉。”
      王老爷唤了满脑子乱账的王安:“先去安抚那些将官,对蒙家死忠之人该杀便杀,有些愿意投诚陛下的,让他们写下指认蒙征父子罪行的指正文书,便放回去安抚好底下的士兵。”

      王安点头,在沈景淮身边嘀咕了一阵,沈景淮根本没心思听他们筹谋,道一声你们自己看着办,一眼不错地看着医士给赵四平处理伤势。

      马如常下令手下割了蒙征头颅,悬挂于军营高旗处。
      与陛下一拱手:“陛下,蒙家父子罪行昭昭,最好尽快宣之于万军之中,若不然激起兵变......”

      赵四平知晓此时水井出面撑起局势最为紧要,借着他宽大的衣袖遮挡攥了攥水井冰凉的手心。
      “去吧,我这里没事。”

      沈景淮却像是长了根一般,怎么也不肯动一下。

      “我真的没事!”
      赵四平瞅医士转身去拿药粉,便知最磨人的清理伤口过去了,他一只眼眶挨了重拳,肿胀青紫,半个脸颊鼓得像松鼠颊,说话隐约有些漏风。

      “要不是我那支箭......”
      沈景淮愧疚得没脸看四哥。

      赵四平一笑,带得嘴皮疼,极力柔和眸光安抚爱人的不安。
      “陛下这支箭是穿云箭,若不然我如何能在最后灭了蒙征这奸人!”
      “再说了,这箭好端端的不去扎蒙征,却偏偏扎在我腿上,可见陛下心底装着我,外人又如何比得过我?”

      “啊!!”

      话落,腿上一阵剧痛袭来。

      被他肉麻话恶心得手不稳的医士急忙告罪,深吸口气,稳住精神,一点点给这位陛下‘放在心底’的伤患认真上药。

      沈景淮没憋住笑。
      心里知晓四哥是在安慰自己,也确实被他油腔滑调舒缓一番精神。
      “我先去跟马将军做事。等医士看好伤,你就在此处等我回来,行吗?”

      赵四平乖乖点头。

      四哥一向狂野的面容满是伤痕,仰头望过来时,沈景淮被他楚楚动人的眼神看得又想落泪。
      他急忙垂眸:“四哥,等我回来。”
      说罢匆匆离去,生怕自己泛红的眼眶惹得他追问。

      人走了,赵四平低声喊了几声。
      “轻点!轻点!”

      阿狗心疼地看着他们大当家:“大夫,您手脚轻点。我们大当家可怕疼了。您瞧他都哭了。”

      赵四平:“......”
      要不是伤了腿,真想一脚蹬死他。
      “方才帐子里都快打翻天了,你和周岭两个聋了,怎么没一个进来帮老子一把?”

      阿狗眼神心虚:“那...那不是大当家吩咐我们守好门口,绝对不能叫那蒙老狗跑走嘛。”
      他和毫发无损的周岭各自往后退开一步:“我们也想进帐来着,那,不是不敢嘛!”

      赵四平气得都没话说了。
      “一寨子死心眼,随了谁不行,偏要随秋生那个憨脑袋?”

      医士手脚飞快,,头都不敢乱抬,很快给他右肩上了夹板,叮嘱最少一月不能用劲儿。

      “大当家的,您跟水井师傅情意真是不一般呐!”
      方才阿狗听大当家安慰水井师傅的话,真是心潮澎湃:“水井师傅肯定格外爱重你。”

      赵四平阖上眼睛,不想看这个傻子。
      “你究竟想说什么?”

      “那什么...”
      阿狗搓搓手,蹲在大当家榻边:“大当家,您往后还回咱们寨子里不?那万重山真分给咱们自己了,那您逍遥侯的事儿也是真的嘛?”

      赵四平没应声,半晌后医士给他上好药,军帐帘撩起又落下,周边只有自己人时,他抽痛的后脑终于得了空。
      “咱们下山的兄弟有没有受伤的?”

      周岭道:“有四五个挨了打,没见血,都是皮外伤,其他人都好好的,眼下在捆着将士的营帐里盯着人呢。”

      赵四平稍松口气。
      青壮们是他带下山办自己私差事的,若是有一两个出了好歹,他回去都不好给兄弟们家里交代。

      阿狗和周岭从大当家少见的沉默中品出些不对劲。
      “大当家,难不成水井师傅不想把万重山给咱们?”

      那倒不是。
      赵四平无奈道:“万重山在人家眼里算个屁!”
      帐子外各色声音糅杂,无一不在说明水井的世界比他小小山寨大到捅破天的程度。

      可这纷杂的大世界终究还是让他赵四平硬生生戳出了豁天的洞来!
      “这两天军中应该会比较乱,待天亮,周岭,你带上兄弟回寨子,省得百姓们提心吊胆。”
      至于他和阿狗暂留,又能留多久,往后如何落定,赵四平身上疼得要死,还是等伤好些再想吧。

      两个腿子应声是。

      赵四平闭眼没多久,突然问了一句:“蒙征手上那铁握呢?”

      阿狗:“什么铁握?”

      赵四平龇牙咧嘴地伸出两手比划:“他手上戴的东西!”
      爷爷的,要不是那副铁质的手撑子,他这伤势也不会这般重。

      阿狗挠挠头,看眼空荡荡的大帐:“要不,我去找找?”

      “去找,去找!”
      赵四平觉得那铁握怪有意思的,跟着蒙奸人陪葬还不如留给自己使唤呢。

      阿狗一走,本就安静的大帐越发无声。
      赵四平往长榻上一趟,四肢百骸上的伤痛熬酵出另一种折磨,脑中嗡鸣不休,待到阿狗扒尸体寻回他要的东西时,发现他们大当家闭眼睡得死沉。

      阿狗瞧瞧,把灯台移得近些,看大当家脸上身上裹得像个碎布头娃娃,心说这还是他头一回见大当家伤得这么重呢。
      也不知道水井师傅过后要怎么封赏大当家的?

      他寻了不远处座上的一块虎皮褥子给大当家盖上,挪了灯台在角落,靠在榻边,渐渐陷入沉睡。
      睡到一半,忽而耳畔传来人语,阿狗揉着眼睛一看,见大当家一头热汗,急忙去喊医士。

      “伤口发炎,有些发热。”
      医士看过,很快开方熬药。

      阿狗正端着药发愁怎么给大当家喂时,帘帐光亮一现,沈景淮终于脱身回来了。
      “怎么了?”

      阿狗说了。

      沈景淮吓一跳,方才见医士脚步匆匆直奔此处,还以为四哥伤势不妙呢。
      他接了药碗,示意阿狗把人抱去,耐心地喂服汤药。

      “你去跟寨子里兄弟们一块歇着吧。”
      沈景淮吩咐阿狗,“这里有我照顾就好。”

      阿狗想想,水井师傅是大当家的义弟,自己留着没准不方便呢。
      磕绊都没打,很快消失在帐中。

      中途王安和马如常等人进来回禀消息,沈景淮只示意他们动静小些。
      估摸着时辰给长榻上发汗的人换了锦帕,一边处理庶务。

      日中三刻,赵四平终于从昏睡中睁开眼。
      喉间又干又苦,他正要喊阿狗,一个温热的触感到了唇边。

      赵四平看清是水井,眼睛一亮,张口接下茶盏的温水。
      轻咳几声:“几时了?”

      沈景淮:“日中了,饿了吧?”
      起身离开,很快又端了一方盘过来,“军营没什么精致的吃食,我让人给你下了些面....”看看他肿得越高的脸颊,“看能不能嚼动。那边还温着一小炉粥。”

      赵四平单手不好吃,沈景淮从容接了他手中筷子,一小点一小点伺候他吃了整整一碗面。
      锦帕拭去他嘴角的汤水:“还要吗?”

      赵四平点点头,看他起身去端了一碗热粥回来,面上神情始终耐心,甚至温和中带着几分宠溺的意味,不由看得傻了。
      水井很少这样笑,他从来都是腼腆的,纯善眼神下是他努力藏起的家仇伤感,赵四平每每被他眼神勾得心头发热。
      眼下却又被他面上豁然云开雾散的笑惊艳得挪不开眼。

      “怎么了?”
      他脸上伤势有些严重,沈景淮依稀能察觉他在盯着自己,却不知道究竟是何种态度。

      “没什么。”赵四平有些没皮没脸:“水井的几分姿色把我这山贼头看入迷了。”

      沈景淮:“......”
      本想捶他,只是看他如此可怜,暂时作罢,心里悄默记了账。

      温粥下肚,赵四平嘴里那股子苦药水味道终于压下去了。
      这当口外头有人请见,赵四平靠在长榻栏,透过一面山水屏风,见水井坐姿挺拔、从容淡定地听着各方消息,时而说几句示下。

      请示的人很快退下。
      赵四平从方才几言大致晓得帐外情势。

      蒙征一死,再有沈景淮出面亮出当年晋王府真相等铁证,本就群龙无首的十五万军卒立时投靠。
      不投靠又能如何,马如常带了汉王全部兵马陈兵在外,谁敢不服,当场斩杀。

      收拢了军队,又有王安和王老爷等人出面收服文士,双管齐下,一场惊天风波赶在天亮前消弭。
      眼下最为棘手便是昨夜蒙征小儿赶在庆功宴前就已去了侧军,那边察觉不对,派出探子,得知蒙征一死,夜奔平城,竟是投靠了胡人。

      “兵贵神速,最好能尽快借道万重山,对平城呈前后夹击之势。”
      沈景淮看着沙盘:“蒙征两子不死,大军一日不得宁日。”

      “周岭他们呢?”
      赵四平问。

      沈景淮:“天一亮就走了,说是你下的令。”
      未免误会,他也没有阻拦人。
      昨夜如此凶险,若非南寨兄弟挺身而出,不会有现在顺利的局面。

      赵四平听他说了好些封赏,许久没有开口。
      那是南寨兄弟们以性命搏出来的,他没资格替大家做主推拒。

      “水井,还是从前与你说好的。”
      赵四平淡淡道:“万重山只借道,不参与你的兵征。”

      “四哥,你放心。”
      沈景淮保证:“我不是出尔反尔的人。”

      只是方才喝药喂饭的温馨氛围,骤然消失得一干二净。
      沈景淮心中忐忑:“四哥,那你有什么打算?”
      打算留在军中、留在他身边吗?

      赵四平反而问了一句:“水井,你如今家仇已报,我也想问你有何打算?”
      打算留在寨中,继续过着闲云野鹤的农汉生活嘛?

      “四哥,我现在回答不了你。军营一大摊子乱,我若是任性走了......”

      赵四平看他神情发急,心一沉。
      咫尺对坐之人絮絮无数,在他听来不过都是借口,是他的虚假的不得已。
      水井心底的纠结和矛盾,一端是他赵四平,另一端自己看不清说不明。
      但是赵四平看得清自己的内心。

      “那我留下吧。”
      他突然开口。

      “啊?”
      沈景淮反应迟钝一拍:“留下什么...”

      赵四平的所有注意力专注水井浮现惊喜的双眸,回忆一幕幕飞旋而至,他心跳得很稳,只记得当夜山谷,他不过散漫一瞥,寻回逃荒路上丢失的珍宝时是如何欢喜!

      “四哥,军中正缺人才,你想当什么都可以!让我想想,若不然从中郎将做起?不行不行,中郎将只有五品,有些低了,要不从骠骑将......”

      他喋喋的言辞尽数消失在赵四平骤然靠近的亲吻中。
      沈景淮眨眨眼,喉咙间一片酸涩,心头却划开蜜水一般,他短浅的前半生好似从来未被这样坚定的选择过。
      微咸涩的泪珠融化在两人唇舌相依间,他模糊的哽咽传到赵四平耳中。

      “四哥,谢谢你。”
      谢你没有丢下水井这个人。

      赵四平在这一刻听懂了他的心声。
      他结实有力的臂膀把人紧紧怀中,即便伤口传来痛感依旧没有放手。
      “水井,人这辈子总得任性一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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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公告
    发表时间:1个月前 来自:江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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