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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1 章
四周无窗的地下密室,昏暗的光,简陋的室内配着一个乱涂胡画的月亮。
这一切凑在一起,让夏南山透不过气来。
她上前一步走入室内,感觉肺部被空气充溢。四处望望,却并没有看到通风口,大概是挖在什么不被轻易看见的暗处。
“你是自愿被关在这里的?”
想到歌声能传出,男子却从不曾呼救,夏南山不得不有此疑问。
“一个人怎么可能自愿被关在这活棺材里。”男子对月轻言。
“那你和我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我既然能进来,就能带你出去。”夏南山想诱他说出详情。
“我不知道你是谁,也不知道你是怎么进来的,但我劝你快些离开,否则,你只会变得和我一样。”
男子并无离开的意愿。
“那你告诉我,你唱的那首歌是哪里知道的?你认识余淼?”夏南山继续询问。
“淼淼?是淼淼让你来的吗?她回来了?我知道定能等到她的,她一定会回来找我的!”
男子突然激动起来,古井无波的脸上好似掀起了惊涛骇浪。
他挣扎着扭动身体向着夏南山的方向扑来,却失去方向滚落在地上。
穿在身上的罩衫长袍随着他的动作肆意掀起,露出了刚才遮盖在其中的双臂双腿。
他居然没有双臂双腿。
确切的说,是上肢少了两只小臂,下肢少了一只小腿一只脚,突兀的露出四个圆滚滚缠着纱布的关节。
右手的肘部纱布上还渗透出一大片深褐色痕迹。
夏南山突然明白了墙上个颤抖的月亮是从何而来。
男子还趴在地上挣扎,他企图用失去小臂的双肘支撑起身体,却因为疼痛和失重一次次重新跌倒在地,满地的长发四处散开露出内里的大片花白。
此刻他已全然没有了刚见时那副翩然公子,温文如玉的模样,只剩下残破与虚弱。
“我不认识余淼,但是我的一个朋友认识。他正等在外面,你和我走,他会和你说。”
夏南山一边扶着男子的双肩想把他架起,一边极力安慰劝说。
莫名的她心里已对这个备受残害的男子充满同情。
无论是谁,都不该四肢残缺的被拘禁在暗无天日的地下,更何况这有可能是一个朋友的朋友。
她已经把他当成一个自己人。
此时只想带他出去,让他重新在太阳下赏花观云,过正常的生活。
最起码是一部分正常的生活。
男子勉强坐起靠在床边,他想用双肘抓住夏南山的手臂,却无奈用不上力。因此他只能无措的挥动着因缺了一截而格外短小的双臂,连声追问着。
“淼淼来了吗?她在哪里?她如何了?”
突然,他看到了自己面前摇摆的空荡荡的衣袖,神情一愣,又突然平静下来。
沉默片刻,又用一种漠然的语气说道:“她不来也好,我如今的样子又怎么见她。”
夏南山不知该怎么安抚他,只能问道:“你和余淼是什么关系?你难道一直在这里等她,那你们又为什么会分开呢?”
男子用断肢轻轻按住自己的胸前,隐隐约约可看见领口露出的颈部上戴着的一根红线,随着手臂的轻按向下坠了坠。
“我和她是结发的关系,我一直在等她,为了等她我才拖着这残躯活着,可如今……”
男子顿了顿,又动了动残臂,似是在用不存在的手抚摸藏在胸口的饰物。
“如今我却希望她不要出现,不来也好,不来也好…”
他语气低沉,整个人好像突然失去了活下去的希望。
夏南山觉得奇怪,人的心思好像总是变幻莫测。
比如眼前的男子,他可以为了等到余淼而穷尽勇气在这暗无天日的地方忍辱偷生的活着,却又会在即将等到的时候放弃一切。
难道面对余淼比这漫长的等待还可怕?比这生不如死的生活本身还可怕?
夏南山刚见到这男子的时候,只觉得他好像对什么都不在乎,连生死都不在乎。
现在却又觉得他是因为太在乎,所以愿意向死而生。
“你走吧,让我自己待在这里。我只要这一轮明月陪我就够了,别的谁也不要。”
男子仿佛自言自语,背靠着木床缓缓躺倒在地上,呆呆望着墙上那轮不够圆满的月亮。
夏南山还想问很多事。
比如你最后见到余淼是什么时候又是在哪里?比如谁把你关在这里残害你?比如你为什么和余淼约定相会却不和她一起走?
但是这男子却不再说话,只是睁着空洞的眼睛一动不动的躺在地上。就像已经化作了这地洞中千百年来沉积泥土的一部分。
下来的时间已不短,不知上面是什么状况。
夏南山决定先撤回去,和沈招摇商量一番后下次再探究竟。
她转身走出这雅致囚室的时候又回头看了一眼。
那心如死灰的男子还躺在地上。
看不到残缺身体和癫狂状态的时候,他也像一幅画,一副精雕细琢的工笔谪仙图。
按原路返回时轻车熟路,走起来倒是快了不少。
夏南山从柴火堆中现身时,还没来得及站稳,身边便窜过来一个身影,眼看就要把她扑倒。
她一个刺猬抱身,弯腰转身躲到了一边。
那身影‘噗’的一声一头撞在了柴火堆上。
夏南山看着蹲在地上捂着头的沈招摇,差点笑了出来,刚才的郁闷渐渐淡去。
“倒也不用行此大礼。”
“你怎么才出来,我敲了好几次墙了!还以为你出事了,这什么倒霉数数阵我又打不开,急死我了!”
沈招摇语气急切,声音都大了起来。
夏南山蹲在他旁边,拍拍他的脑袋:“是梅花易数阵。我下去了才知道不是每个位置都能传递声音,你敲墙可是有人来了?”
沈招摇歪了歪脑袋,躲开她的手,不满她像摸小狗一样摸自己的头。
“刚才我听到柴房上面有关窗户的声音,但是太黑了看不清是哪里。”
夏南山想想早上看到的楼上布局,估计应该是‘福,禄,喜,寿’字房的某一间,只是不知这么晚了会是谁在里面,又是在做什么。
“怎么样,里面有什么,有没有看到余淼?”沈招摇着急的问。
“余淼不在,但是有个据他所说和余淼是结发之交的人。”
“结发之交?是…结拜姐妹?你怎么不把她带出来让我问问!”
沈招摇显然不懂这世间的人情世故。
夏南山无语的看看他:“结发为夫妻,你怎么会连这个都不懂。你到底是几十年前下山的还是几个时辰前?你下山后不会是每天都躲在屋子里喝酒吧!”
“夫妻!怎么可能!他肯定骗你的,我小时候余淼说等我长大会嫁给我的!”
沈招摇一脸的不可置信与激动。
夏南山摇摇头,心里想:‘你这个样子,等你长大估计得一万年。也难怪余淼会嫁给下面那个谪仙一样的人。’
她竖起食指放在嘴前,示意沈招摇小声点。然后轻轻地交代道:“他应该不是骗人,但是详细的我也没法多问。现在快天亮了,我们赶紧各自回去躺一下,别让人发现我们彻夜未归,白天找机会再详细讨论。”
沈招摇拽住她的袖子:“你这话说个开头,让我回去怎么躺,这不是存心让我难受嘛!”
夏南山趁他没有防备又拍拍他的头,故作沉稳地说:“听话,等你长大了就告诉你。”
沈招摇被她气的抓耳挠腮却又无可奈何。
当即各自回屋。
夏南山轻手轻脚躺回通铺,缓缓拉起被子盖在身上,然后翻了个身,侧面躺下。这才放下心来将整个身体的重量置于床铺之上。
刚打算闭上眼睛眯上一会,忽然发现自己旁边躺着的一个人也是侧躺着。且此时此刻那人正睁大了双眼,面对面的盯着自己。
夏南山刚放下的心顿时又悬了起来。
“去哪了?怎么才回来。”这个睡在旁边的人声音冷冷的。
夏南山定下神来仔细看看对面的脸,原来是马姑娘。
奇怪,她明明睡在最靠门的位置啊。两人中间原本隔着两三个人呢,现在她怎么突然睡到了宋姐的位置上。
“起夜,今天月亮真大啊,像我家里那边一样。”
夏南山上次出去夜半密会时准备的借口终于用上了。
“现在夜里冷,别在外面呆太久,容易生病。我们在外面打工的,身体坏了麻烦可就大了。”
马姑娘似一个朋友一般关心的说。
夏南山此刻只觉得她的关心比秋夜还凉,赶紧答应一声,又闭上双眼翻了个身。
睡了大概不到一个时辰,外面就传来公鸡打鸣的声音,新的一天又开始了。
夏南山躺在床上觉得睡了这么不长不短的一会,感觉更累了,还不如不睡。但是今天要想要做的事太多,丝毫不能耽搁。
于是利落起身,用凉水好好洗了一把脸,振作精神出了门。
一进大厅,就看到沈招摇穿着一身跑堂服,手里拿着个抹布,望着仍旧晦暗不明的天色,无精打采的斜靠在开了半扇门的大门口。
夏南山知他此刻必定满怀心事与疑问,过去拍了拍他的肩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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