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来仪

作者:浅醉笙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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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解脱


      夜深人静,月明稀星

      朦胧的月光洒进栖凤宫院里,虞酒卿披着一件白色的狐毛斗篷在庭院中闲逛,跟在她身后的是芙蓉,芙蓉手提一盏莲花宫灯,为虞酒卿照明前路。

      “姐姐!”

      虞珺卿暴怒急躁的声音传入虞酒卿的耳中。

      虞酒卿命令道:“退下吧!”

      芙蓉行了一礼,“是!”后,便退了下去。

      虞珺卿来到虞酒卿身后站立,他一贯清冷缓慢的声音此刻变得惶恐不安,虞珺卿厉声质问道:“姐姐,你为什么要让舅父送我出宫?你是不是嫌我烦了?是不是不要我了?”

      虞酒卿语气淡漠而疏离,他不紧不慢道:“我是因你而被囚禁在皇宫,只有你走了,我才能彻底自由。”

      虞珺卿是虞酒卿的软肋,宁梓辰用虞珺卿这个软肋束缚住虞酒卿的手脚,让她既不能自尽也不能逃离,现在有人要辅佐虞珺卿,她自是要不惜一切代价送虞珺卿去宫外,这样,虞酒卿也能彻底自由。

      毕竟深宫大院太小,不合适凤凰展翅高飞,而遨游苍穹才是凤凰该有的生活。

      空中寒风呼啸而过,丝丝冷风吹起虞酒卿的衣摆长发,没有内力加身的虞酒卿只觉几抹寒意从脚底贯彻全身,她又拢了拢身上的斗篷,却感觉两只修长结实的臂膀紧紧揽住了自己的腰身。

      虞酒卿转身,一张清秀俊俏的容颜倒映在虞酒卿那双如一汪幽潭,深不见底的黑眸中。

      虞酒卿感叹,“人生愁恨何能免,销魂独我情何限!故国梦重归,觉来双泪垂。高楼谁与上?长记秋晴望。往事已成空,还如一梦中。”虞酒卿嘴角一抿,“珺卿,我想父皇了。而这两年里,每每午夜梦回时,我都能梦见我和你在故国一起嬉闹玩笑的场面,我记得景元二十八年,那一年我刚从魔教月宫回邑都,一入宫就拜见了父皇,父皇却让我督促你功课……”

      景元二十八年,栖凤宫中,栽满了一院梧桐。

      六月中旬,梧桐花开,花繁叶茂,花香馥郁。

      而这些梧桐都是虞容川因过于爱女才令人栽种在栖凤宫的,寓意着,有凤来仪,非梧不栖!

      斜阳洒在斑驳的宫门上,空荡寂静的大殿中,一矮几上,放着笔墨纸砚,坐在蒲团上的是虞珺卿,这一年他才五岁。

      虞珺卿随意的翻着一本薄薄的书,面露不悦,抱怨道:“我今日已经把该背的书全背了,为什么父皇还不让我休息啊?”

      躺在一旁摇椅上的虞酒卿一脸懒洋洋的模样,随口应道:“学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父皇这是想让你多复习,多巩固,记得更深刻一些,最好能倒背如流,这样即便你日后不再读史学文,也不会因忘记而导致你知识倒退。”

      虞珺卿毕竟是个五岁的孩童,骨子里的贪玩是改不掉的。他气鼓鼓辩驳道:“就算学习也要劳逸结合啊!”虞珺卿泄了气,他笑的一脸讨好撒娇,嬉皮笑脸道:“皇姐,我想去骑马射箭放松放松。”

      虞酒卿对答如流,“心似平原走马,易放难收。所以我可不敢放你这匹马出去,如果你玩的不知归期,一颗心收不回来了,那你这一天就又算荒废了。”

      虞珺卿凑到虞酒卿面前,话锋一转,不解问道:“皇姐,你说姨父为何那么偏心你?他教你武功,却不肯教我。”

      虞酒卿从摇椅上起身,伸手捏住虞珺卿白皙嫩滑的小脸,这小脸上的肉吹弹可破,虞酒卿只觉爱不释手。

      虞酒卿笑的温柔,“学武太累了,所以你还是习文吧。若将来,你做皇帝,上战场的事交给我和武将来做,你呢,就把朝廷管好,最主要的,就是要把文官给管制好,还要学会爱民如子,这样,天下就太平了。”

      虞珺卿伸手打掉虞酒卿捏住自己的手,大惑不解,“为什么最主要的是要把文臣治好呢?若说起造反,武将手握兵权,会更容易些才对啊?”

      “文死谏,武死战!可是自古名将却没有几个是真正能战死在沙场亦或真正善终的。正因为武将手握重兵,所以才会被文官以各种理由弹劾诬陷而导致惨死。”虞酒卿握起虞珺卿的手,声量微重,“珺卿,崇文抑武和重武轻文都不可取,日后你若为帝,就得学会文武制衡,恩威并施,才能震慑百官。”

      虞珺卿将自己的手抽回,一脸无所谓的模样,“姐姐,读书乏味无趣,所以这江山,要不你替我守着吧?至于我,就做个无所事事的皇帝,整日里,除了上上早朝外,其余时间吃喝玩乐,岂不自在?”

      虞酒卿反问道:“我能替你守一辈子?”

      虞珺卿对答如流,“那又有何不可?”

      “若有一日,我嫁人怎么办?”

      大虞律法,公主纳驸马,驸马将会入赘公主府,但驸马从此不能入朝堂,谋得一官半职。若公主下嫁于他人,则会离开公主府和皇宫,到夫家与丈夫一生厮守,但丈夫依旧不能入朝堂谋得一官半职。

      虞珺卿想了想,问道:“姐姐不能不嫁人吗?姐姐纳个驸马不行吗?”

      虞酒卿满脸不解,“那你就不能让姐姐做个自在的公主不行吗?为什么非要让姐姐去替你守江山社稷啊?”

      虞珺卿一脸理所当然,“因为你是我亲姐姐啊!”

      “那你还是我亲弟弟呢,怎么不为我多想想?”

      “你想我怎么替你想?”

      虞酒卿想了想,才直言不讳道:“我不想替你守江山,我想你当皇帝保护我爱护我敬重我一辈子,我还想你把这江山管理的井井有条,国泰民安。我更想你能给我无上的荣耀,让我这一辈子过得平安喜乐,无灾无难,如何?”

      虞酒卿一句话将虞珺卿说的哑口无言。

      人的本性都是自似自利的,之所以人们还能为他人着想,是因为各种情分在绑着两人之间的关系,若无这层情分,那么他们就会首先将自己的利益放在第一位。

      虞酒卿见虞珺卿一言不发,她轻叹,“珺卿,其一,这个世界上没有谁必须要无条件对谁好,亲朋好友又如何?亲生姐弟又如何?人都是将心比心。其二,人情似纸张张薄,世事如棋局局新。所以珺卿,对任何人任何事都不能轻易相信,这其中也包括我。你要明白,握权,则赴者鳞集;失宠,则散者瓦解;求利,则托刎颈之欢;争路,同构刻骨之隙。这话不仅仅只针对你身边的朋友,就连亲人也是如此。你要知道,你我同父同母你都只能信我的话信三分,那这世间的其他亲朋好友又有谁能值得你完全信任?其三,若你以后称帝,你的江山我出于亲情可以替你守一年两年,但我不能帮你守一辈子。因为你得知道,你才是这天下的君。他们所供奉的是你,你既为他们的君主,就得福泽天下,庇佑众生。”

      虞珺卿听着虞酒卿那一本正经的教诲,他恭恭敬敬对虞酒卿行了一礼,一脸乖巧的模样,“姐姐,你的话我记下了。”

      虞酒卿欣慰的点点头。

      夜风来袭,冷冷清清。天上的乌云遮住如钩的弯月。

      虞酒卿长舒一口,气息中满是无奈,他感叹道:“那时可真是好啊!”

      虞珺卿冷声道:“可今时不同往日了。”

        “今既不如昔,后当不如今”虞酒卿微微点头,似是认同虞珺卿的话一般,“所以珺卿,你既是前朝没死的亡国皇子,那如今,便是你承担责任的时候了。”

      虞珺卿眸光微闪,苦笑一声,“你想要我去复国吗?”

      虞酒卿微微点头不语。

      虞珺卿眼眶微红,心中微痛,“那我若是复国成功,你会陪着我一辈子吗?”

      虞珺卿笑的温柔,“自然!”

      虞珺卿讽刺的冷哼一声,冷声道:“虞酒卿,我才不信你。景元四十年,你说好了不管成败,都要带我走的,可你却食言而肥,而我的下场却是……”

      虞珺卿欲言又止,丝丝缕缕的恨意掺杂恶心屈辱涌上心头,那是虞珺卿一辈子都遗忘不了的痛,这种痛就像滚烫的烙印,深深印在他心里的柔软处,痛的他撕心裂肺,苦不堪言,但是屈辱却又让他憎恨厌恶,一是憎恨虞酒卿不来救他,二是厌恶自己这身脏了的皮囊,每每沐浴更衣时,他恨不能将自己的皮囊生生剥下,以此来清洗自己心里不可对外人言说的耻辱。

      虞珺卿落下泪来,虞酒卿从袖中拿出一块洁白无瑕的帕子,不动声色的给他轻轻拭泪。

      虞珺卿伸手一把握住虞酒卿的手,他五指并拢,狠厉的目光从他漆黑如曜石的眸中溢出。

      虞珺卿声音轻柔,“姐姐,我被那群畜牲凌辱的那一日,是你跪在地上,苦苦哀求我活下去。你说,只要我能活着,我想怎么对你都行。”

      虞酒卿知道虞珺卿想折辱她,就像当年那群如魔鬼一般的士兵折辱虞珺卿一样折辱自己。

      虞酒卿放下他的手,语气平静,“珺卿,你想折磨我,报复我,我都受着,且不会怨恨你。但我最后在和你说一遍,同房合欢不行。”

      被囚禁的两年,虞珺卿总想和虞酒卿行合欢之礼,然后在榻上蹂躏他,折辱她,从而满足自己那恶心肮脏的变态心理。

      虞珺卿本想找一群男人玷污她,但虞珺卿还是心软下不了手,因为在他心里,姐姐就算是被虞国百姓臣子拉下了神坛,但她也是虞国的神,只不过是落魄了一些罢了。

      神不该被任何人亵渎玷污。

      而虞酒卿和他是亲姐弟,所以在这个世界上,就算要将虞酒卿彻底摧毁,也只能是由他亲自动手。

      虞珺卿一直以为只有自己夜夜凌辱虞酒卿,她才能感同身受的明白国破家亡的那一日,当那些如豺狼虎豹的士兵冲进皇宫强行和虞珺卿交欢时,那种生不如死的痛苦。

      虞珺卿本想拔剑自刎,可是他最后却在虞酒卿的劝说下,活下来了。

      想活是人的本能,而当时虞珺卿的想死也不过只是因为屈辱时的一腔热血涌上心头,等这腔热血渐渐消退下去后,等他冷静下来后,他才会想起那句,蝼蚁尚且偷生,更何况是人。

      可活着的这两年,他觉得自己错了,因为他日日都活在煎熬里,痛苦中,他把自己逼得不疯魔不成活,把自己逼成了一个不人不鬼的疯子。

      这个疯子为了舒缓心里的痛和屈辱,他肆意杀戮,他还豢养男宠昌妓,日日夜夜折磨他们,为此,虞珺卿的手上也沾染了不少冤魂

      虞珺卿想以玷污虞酒卿的方式拉着她一块落入地狱深渊,和自己一起万劫不复的沉沦着,日日夜夜都活在悔恨中。

      只可惜,虞珺卿活的矛盾扭曲,她想这么做,可又怕虞酒卿彻彻底底的抛弃他。

      若虞酒卿都抛弃他了,他就真的只是孤零零的一个人了。

      所以,他不敢强迫虞酒卿,因为如今的他无权无势,是阶下囚,若虞酒卿真的放弃他了,他不知该怎么生活也就罢了,而从此世上将再也不会有人这么无条件的关心他保护他爱护他了。

      虞酒卿语重心长的解释道:“珺卿,我知道这两年你活的痛苦,但这两年,我也在不断的开导你。珺卿,其实你我都一样,我是被拉下神坛的神,而你是落入泥沼的玉,在你心里,神即便落下神坛也是高高在上,不可侵犯,那在我心里,玉染上了泥沼又何尝不是一块洁白无瑕的玉呢?白圭之玷,尚可磨也,心如莲花,出污泥而不染,所以只要清洗干净你就还是那个不染凡尘的你。”

      虞珺卿眸光一动,心中愧疚和痛苦交织成一片。

      因为虞酒卿再怎么恶毒都是深爱她的姐姐,对他没有一丝坏心,可自己却总想以羞辱折磨她的方式来抚平自己心里的痛苦。

      虞珺卿伸手紧抱虞酒卿,头深深埋进他的颈肩,感受着虞酒卿身上的温度。

      他一字一句,缓慢而坚定道:“姐姐,等我以后复国了,我就封你做公主。以后,你和我就永远在一起,我们互相取暖拥抱,做彼此的救赎。我待你好一辈子,护你一辈子,而你就待在我身边一辈子,我们俩不离不弃,生死相依,可好?”

      相爱之人都做不到生死相依,不离不弃,更何况是亲姐弟?

      这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也没有谁可以陪谁一辈子。

      虞酒卿深知这点,但却还是笑着点头,连哄带劝道:“好,姐姐在这后宫等你,等你披着龙袍复国的那一天,我就待在你身边一辈子。”

      虞酒卿话音刚落,一个温润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叙旧都有半个时辰了,还没有说完啊?”

      虞珺卿松开虞酒卿,虞酒卿抬眸,只见顾寒舟站在两人身后。

      “玉经磨琢多成器,剑拔沉埋便倚天。”虞酒卿语气沉了几分,郑重道:“珺卿,你这次出宫后,只需记住一点,活下来就好,其余的都不重要。最后,去找白清兰。他是你的表姐,是姨父姨母的女儿,你要乖乖听她的话,让她辅佐你坐上皇位。而当你登基为帝后,你要善待她。你记住,不管是你做了皇帝还是现在落魄的你,你身边都不能没有谋士,而白清兰只要她肯尽心尽力辅佐你,她就是你身边最好的谋士,可听明白了?”

      虞珺卿听的清楚明白,但他心里还是泛起一阵酸楚,鼻子一酸,泪如泉涌。

      可虞酒卿并不给他哭泣的机会,他看了一眼身后的顾寒舟,顾寒舟与虞酒卿对视一眼,便心领神会。

      虞珺卿突感脖颈一痛,随即晕倒在顾寒舟怀中。

      虞酒卿伸手,当冰冷的指尖触到温热的脸庞时,她苦涩一笑,“舅父,珺卿就拜托给你了。你一定要把他交给清兰,一定。”

      顾寒舟微微点头,“放心吧!”

      虞酒卿缓缓放下手,决绝的背过身去,他强忍眼中的泪水和心里的不舍,不再去看虞珺卿。

      一阵风拂过,虞酒卿身后再无人影。

      虞酒卿知道顾寒舟带着虞珺卿离开了,他看着漆黑的夜空,繁星点点,寂静无声,不由感慨,“笼中的金丝雀,总算是自由了。”

      虞酒卿说的是虞珺卿但也说给了自己听。

      虞珺卿离开了皇宫是自由,而束缚她的虞珺卿走了对她而言又何尝不是一种解脱?

      虞酒卿终于可以不用再担心宁梓辰会拿虞珺卿来威胁他了。

      “恭喜你啊!终于送走了能束缚你手脚的人。”

      一道清冷的声音由远而近传到虞酒卿耳中,虞酒卿回头,只见一个身穿青衣的公子站在身后,他风姿特秀,身如玉树,长眉若柳,轮角分明,一双桃花眼清莹秀澈,微微一笑,美貌横生。

      他是华凌风,和虞酒卿认识了十九年。

      景元二十四年,当远在虞国皇宫的顾婉得知顾瑶去世的消息时,顾婉痛贯心膂,便决定带着虞酒卿和虞珺卿一道去顾瑶坟前拜祭。

      那是个艳阳高照的晴天,天空湛蓝,阳光不燥。

      顾婉一手抱着虞珺卿一手提着竹篮,蓝中放着冥纸香烛,她身旁跟着的是虞酒卿,四周还有十个影卫在暗地默默保护她。

      顾瑶的墓地建在宁州城外,左靠大江,大江翻滚,波涛汹涌,右边是一片树林,里面栽满了各种奇花异草,中间是一条修建过的平坦大道。

      如今正逢夏季,盛开的蔷薇爬满了藤条,黄色的花瓣映衬着翠绿的叶子,婀娜多姿,花香四溢。

      当三人来到顾瑶的坟前时,只见华宸一绕红衣站在顾瑶的墓碑前,他背影笔直,红衣在微风的吹拂下张扬似火。

      虞酒卿看到那身姿如松的背影,他奶声奶气的唤道:“姨父!”

      当稚嫩娇俏的声音传入华宸耳中时,华宸微微转身,在看到虞酒卿的那一刻,他脸上的悲痛全部敛去,取而代之的是一脸温柔的笑意。

      建兴二十年,虞酒卿在过两岁的生辰时,顾瑶和华宸夫妇二人曾去虞国为虞酒卿送过贺礼。

      顾婉听闻顾瑶夫妇二人到虞国时,便带着虞酒卿出了皇宫,在民间设了一桌丰富的酒宴招待他们,这是虞酒卿和华宸的第一次见面。

      华宸看着面前这个文文静静,不吵不闹的小姑娘默默坐在顾婉身侧,不禁起了一丝慈爱之心。

      华宸对着虞酒卿微微一笑,倾国倾城,但身上的煞气不减,还是能震慑人心。

      可虞酒卿却抬眼,她正视华宸那双美到能勾魂摄魄的桃花眼,她不仅不怕,还嘴角一抿,笑容荡漾。

      也正是这一笑,萌化了华宸那颗灼热如火的心。

      华宸认为自己和虞酒卿有缘,便还将千尺剑当做生辰礼送给了虞酒卿。

      自从顾瑶夫妇和顾婉虞酒卿一别后,华宸回家,就日日向顾瑶主动示好,死活想要个女儿,但没想到的是,头一胎竟是儿子,华宸只觉受了前所未有的打击,可每每想到顾瑶生子时,那声声撕心裂肺的惨叫。

      顾瑶生子时,每痛一分,华宸的心就如遭雷击一分,好似寸寸撕裂一般,痛不欲生。

      华宸心疼顾瑶,便也断了想要孩子的想法,可耐不住顾瑶不愿他有遗憾,便想给他生,所以这才有了第二胎的清兰。

      顾婉走到华宸身侧,行了一礼,华宸也微微颔首,以示敬意。

      顾婉红着眼,哽咽问道:“华宸,我就是想问问,瑶瑶,她到底是怎么死的?”

      顾瑶的死是华宸心中一抹挥之不去的痛。自顾瑶死后,华宸的心就好似缺了一角般,一颗心空落落的,而缺的一角正是那不能死而复生的顾瑶。

      当顾瑶死后,华宸才懊悔不已,自那后,华宸也懂得了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痛。

      求生不得,是因为不能陪顾瑶共赴黄泉,而求死不能,是因为还有年幼的子女需要自己抚养。

      若当年不是他自己一意孤行,毅然决然的要去夺华州给自己的宝贝女儿当生辰礼,顾瑶也不会惨死。

      说到底,都是自己的虚荣心作祟。

      年少轻狂,不甘平庸,总想大鹏展翅,有所成就。

      可到最后,却害的爱妻惨死,女儿下落不明。

      华宸每每想起,心中只觉自己应千刀万剐,百死难赎。

      可他身边还有华凌风,若自己真有个三长两短,华凌风该怎么办?

      毕竟他还那么小,就算是为了他,自己也要好好活下去。

      华宸不想提伤心往事,只转移话题道:“大姐,瑶瑶若知道你来看她了,定是会很开心的。”

      顾婉知道华宸是故意转移话题,便也就没再继续追问。

      顾婉将手中的虞珺卿递给虞酒卿抱着,三人走到墓碑前,虞酒卿双膝跪地,顾婉蹲下身在坟前烧起冥纸。

      万里无云的晴天只在瞬间狂风大作,天气阴沉下来,将篮中的冥纸吹的翻飞起来,四散空中。

      而燃烧的冥纸也被这阵阴风吹的火势越发旺盛,顾婉泪如雨下,泣不成声道:“瑶瑶,姐姐来送你最后一程了。你一路要走好啊!”

      虞酒卿也不禁潸然泪下,“姨母,酒卿和弟弟也过来看您了。酒卿给您烧纸,愿您在天之灵可以安息。”

      虞酒卿话音刚落,只听华宸那低沉磁性的声音在虞酒卿身后悠然响起。

      “酒卿,你愿意学武吗?”

      虞酒卿将弟弟递给顾婉抱着,她站起身,当他转身时,只见华宸站在自己身后。

      那一袭红衣在风中摇曳,风华绝代之姿映入了虞酒卿那双懵懂的黑眸中,令她再难忘却。

      华宸一早就看出虞酒卿是天生的武学奇才,他不愿埋没虞酒卿的才华,所以想培养她。

      虽说华宸不爱多管闲事,但虞酒卿这个晚辈,华宸是打心眼里喜欢,而且,顾瑶生前也曾与华宸说过,她想跟着自己习武。

      而习武对虞酒卿而言是她朝思暮想之事。

      虞国律法对女子苛刻,不可抛头露面,不可入朝为官,不可进入军营,不可干涉政事。

      可事实上,女子并非差劲,只不过是缺少学习的机会罢了。

      而虞酒卿习武,就是想打破虞国的这些陈规陋俗,她要告诉虞国百姓,谁说女子不如男?巾帼亦能胜须眉。

      虞酒卿眸光闪动,他忽的一下双膝跪地,对着华宸磕了三个头。

      自那日后,虞酒卿留在了月宫,每隔半年或一年才回虞国皇宫一次,每次回宫七日,就又要折返回魔教,如此往复,转眼间,已有十九年。

      虞酒卿与华凌风不仅是表兄妹,更是冤家,见了面少不了要拌嘴几句。但今日,虞酒卿没心情和他拌嘴,只问道:“你来做什么?”

      华凌风也不跟她兜圈子,他从怀中拿出一包圆鼓鼓的钱袋递给虞酒卿,虞酒卿接过后,他开门见山道:“来找你买百解。”

      百解是一枚丹药,由安狼国生产。

      百解里有一枚药引名为百解草,生长在安狼国的天雪山上。

      天雪山积玉堆琼,巍峨奇美,那里的冰雪常年不化,温度及低,若普通人去天雪山,没有内力加持,十之八九会被冻成冰雕。

      安狼国是虞国的属国,和燕国离得很近。

      景元四十年,宁梓辰率兵造反,弑君夺位。

      凤泽元年春,安狼国国君安岳本想趁虞国内乱初定,新君初立,政局不稳而趁机出兵,攻打虞国,但谁知宁梓辰在得知安狼国并不本分时,他御驾亲征,带着曾与他征战的大军,以横扫千里之势,将安狼国士兵打的节节败退,他还带着将士们一路东行,不仅将安狼国士兵及将领赶回了老巢,还直捣黄龙,将安狼国打怕打服,最后打到安狼国对虞国俯首称臣为止。

      自那日后,安狼国每年都会向虞国进献贡品,以表安狼国的诚意。

      而百解就在安狼国所进献的贡品中,安狼国臣子会时不时将百解献给虞国,因为百解草被安狼国人封为神草,传闻这草可治百病,可解百毒,还能压制炎热之气。

      而华凌风所爱之人——苏江酒,他练的炎阳功就是及阳及热的武功,每隔半年,内力就会反噬自己,需要百解才能散去热气。

      这不是华凌风第一次来找虞酒卿买百解了,虞酒卿从袖中拿出一个白色小瓷瓶递给华凌风,华凌风接过后,才道了句,“多谢!”

      虞酒卿却补充道:“这是最后一颗了,若还想要,等明年吧。”

      华凌风微微点头,他将瓷瓶收入袖中问道:“其实我一直不明白,你文采斐然,才华惊人,为什么不自己教虞珺卿呢?”

      “我并不看好珺卿,所以这盘棋,白清兰输定了。而我送珺卿出宫,也只不过是想让清兰看清事实,也让她输的心服口服。”

      华凌风轻笑一声,“表姐,珺卿已离去,你现在愿意离开吗?虽说宁梓辰是一国帝王,但月宫和华州也不是他能肆意乱闯的地方。”

      月宫和华州是魔教教主华宸的地盘,月宫里里外外有魔教教众三十万人在驻守,而这些人的武功都在五阶以上,八阶以下,至于八阶以上的却是少之又少。

      这些教众被称作——暗影。他们都是魔教里好几任教主所培养攒积而来的心血,他们只效忠于能坐上教主之位的强者,至于其他的什么培育之恩,皆不重要

      而华州里,华宸也倾尽了十年的心血打造了一支二十万人的队伍,称作鬼影。

      这二十万人武功最高的在八阶,最低的也有五阶,他们表面上归曲柒娘所管,实际上是听从华宸的命令。

      虞酒卿微微一笑,“谢谢你凌风,只是,栖凤宫我住惯了,不想再挪窝了。”

      华凌风知道,虞酒卿为情所困,被情所累,她已沉迷其中,越陷越深了。

      只不过,这份情是苦的,只因为亡国之恨,杀父之仇。

      华凌风尊重虞酒卿的决定,他不再多劝,只是转身,施展轻功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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