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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1 章
第二天,姜衍仍然是早上六点多就起床了。这天上午九点,还有一场考试。
姜衍坐在铺着地毯的床尾,听见房间外面沈承簪隐隐约约的动静。
昨天晚上的争执仍然历历在目,姜衍很想站起身推开门,和沈承簪解释些什么。
但转念一想,又似乎没有什么可解释的。
从他和沈承簪结婚以来,沈承簪不断向他重复:他们是合法伴侣,受婚姻法保护,享有平等的地位和权利。
最先开始的时候,听到沈承簪这样的言论,姜衍只会微笑着点头,在内心慨叹沈承簪道德水准之高。
然而他从始至终始终清醒地明白,在京洲市沈氏集团这个庞然大物面前,姜家什么都算不上。
沈承簪那样高尚的场面话说多了,姜衍有时候都在想,沈承簪到底明不明白,他说出口的平等二字更像是一种冰冷的讽刺——即使通过这些天的相处,姜衍知道沈承簪没有这个意思。
“沈总,您今天这么早?”
姜衍听见房门外面那位打扫卫生的阿姨的声音。
“嗯。”
冬季的夜晚总是漫长的。房间里的窗帘大开着,那种迷蒙的水雾般的黯淡天光照在床尾。视觉感受似乎直接影响到了听觉,以至于姜衍听到门外传进来的沈承簪的说话声也是浸润了水汽的,带着一种睡眠不足的懒懒的倦怠感,很轻地应了一声。
然后他又听见沈承簪穿着拖鞋下楼的声音,发出有规律的吧嗒吧嗒的声音。
“沈总,今天起这么早啊!这早饭还没好呢!”更远一点的一楼传来沈姨清脆的笑盈盈的声音,“稍微等一小会儿?”
“不吃了,沈姨,公司有事,我先走了。”
“啊?早饭不吃了?那你等五分钟,”沈姨说,“马上的,我拿个饭盒,我蒸了包子,您爱吃的三鲜的,昨个儿现包的,带两个走!”
沈承簪说了什么,姜衍没听清,他已经起身站在了房间门后,手握着门把手,犹豫半晌,还是没开门。
紧接着,就听见大门打开,又关上的声音。
姜衍叹了口气,重新坐回床尾。
是他的问题。姜衍想,昨天和沈承簪这样的争执,话里话外指摘沈承簪站着说话不腰疼,其实有部分原因也是受了祁晚的影响,加上对于那笔欠款的焦虑情绪,话说出口,已经收不回来了。
但是至少到目前为止,姜衍明明白白地看到沈承簪的言行举止,都在为他姜衍的利益考虑。
姜衍明白沈承簪的意思——他昨晚说:跟着我,你大可以去追求你想要的前程。
无论是读研,出国,工作,或者其他合理范围内的人生追求,他沈承簪都不会干涉姜衍的选择。
——但姜衍做不到。
就像沈承簪面对沈芩三番五次染指姜衍,面对弟弟沈承筠以下犯上的挑衅,却选择忍气吞声一样——沈承簪的背后是整个沈家,相应的,姜衍的背后站着整个姜家。
沈承簪没得选,姜衍也没得选。
快七点的时候,姜衍下了楼。
沈姨正在收拾厨房,转过头看见他,脸上绽出笑脸儿:“哎小衍啊,你这两天也起得早!”
姜衍拉开椅子,安静地坐在餐桌前,点点头,筷子都没拿,怔怔地拿过一个包子咬了一口。
“你再等会儿,”沈姨说,“沈总刚刚出门前说你不太爱吃香菇的包子,我这儿还熬着粥呢!马上好!”
“......”
姜衍想起来,前几天沈姨也包了三鲜的包子,说是沈承簪爱吃。姜衍吃了一个,就安静地坐在餐桌上,小口小口地啜着豆浆。沈承簪问他,他就老老实实说:“我不太爱吃香菇。”
姜衍记得沈承簪只是点了点头,没什么反应。
现在看起来,沈承簪是记住了的。
“......”
沈姨的话说完,姜衍似乎是听见了,看起来又好像没听进去,神情怔怔的,眼睛一错不错地只是盯大理石餐桌上反射的光点发呆,张嘴又咬了一口包子。
姜衍想,沈承簪真是一个很好的人。
但自己没得选。
如果沈承簪拿不出那笔亏空的款项,他姜衍也只能选择握紧伸向他的其他人的手。
吃过早饭,姜衍看了一眼时间,正好七点半。沈承簪走的早,闫怀应该送沈承簪去公司了,姜衍不太清楚他会不会回来,因此预留了充足的时间打车回学校。
没想到姜衍走出家门,就看见横亘在庭院中的熟悉的黑色普尔曼。
闫怀看见姜衍出来,打开车门走下来,笑着冲他点头:“姜少爷,去学校吗?”
“啊......”姜衍点头。他怀里抱着书和笔记,看着闫怀,欲言又止。
闫怀绕到副驾驶,替他打开车门:“上车?沈总说您今天上午要考试,可别迟到了。”
听到闫怀提了沈承簪,姜衍终于没忍住,问:“沈总呢?不用送他吗?”
“沈总公司有事,自己开车先走了,”闫怀解释道,“您......还不会开车是吗?”
“......”姜衍抿了抿唇,没说话。
“走吧?”闫怀看出他似乎不欲多言的神情,笑呵呵地不再多问。
因为昨晚以及早上发生的一系列事,虽然都是小事,但几件事情交叠在一块儿,仍然使姜衍的情绪有些奇怪,以至于当他考完上午的试走出考场的时候,还是头脑发懵。
他低着头,沿着马路边往校门口走。
因为昨晚下了雨,上午又是阴天,因此即使到了第二天的中午,青黑色的柏油马路依然是微湿的。
姜衍低着头出神地走。
“姜衍?”
他听见背后似乎有人叫他。
“姜衍,等一下。”
他回过神,停下脚步,转过身。
是陈阳。
看见陈阳,姜衍这才想起昨天晚上因为那一连串的事儿,雨课堂的分数还没有填。
“陈阳......”姜衍微笑着和他打招呼,“怎么了?”
“你现在有空吗?”陈阳刚刚似乎是快跑着赶上了姜衍,因此还有些喘,顿了顿才说,“我想跟你商量点儿事。”
“现在吗?”姜衍拿起手机看了看,他今天下午没有考试,上午的试考完就要回沈家了。刚刚他已经收到了闫怀的消息,闫怀正在校门口等他。
“你......你有什么事儿现在就说吧,抱歉,我现在没有空。”
“很重要的事。”陈阳说。
说这句话的时候,陈阳定定地看着姜衍。
“......”姜衍抿了抿唇,“行吧。”
他拿出手机给闫怀发了消息,才看向陈阳:“那......去哪儿说?”
“咖啡店可以吗?西南门那边那家?”
姜衍:“我都可以。”
这个点儿正好是学生下课的时间,又碰上考试周,校门口的咖啡店里全是B大的学生,一人一桌,桌上几乎统一地摆着一杯快喝完的黑咖,看着这深重的颜色都使人嘴里发苦。
两人找了张空桌子坐下。陈阳将菜单递给姜衍:“你喝什么?”
“不喝了,”姜衍摇头,“有事就说吧。”
闫怀还在校门口等他,姜衍并不想在这里耽误太久。
“行吧,一杯拿铁。”陈阳将手中的菜单递还给服务生。
两人选择的座位是卡座沙发式样的,面对面坐着,中间隔了一张实木桌子。
悬在桌子上方的白色枝形吊灯散发出暖黄色的光线,隔着这样温暖的灯光,姜衍和陈阳对视,却莫名地因为陈阳幽深的眼神感到不适。
他再次想起上次陈阳和秦轻雨在教学楼前争吵时的场景,那时陈阳的神情姿态,满不在乎的、含着一点知识分子的无赖的意味,使姜衍觉得不太舒服。
于是他别过眼神,目光落在旁边的书架上,饱经沧桑的书脊上模模糊糊地印着《面纱》二字。
姜衍收回视线,平静道:“有事说吧,我马上要走。”
“嗯哼,”陈阳笑了笑,见状也开门见山道:“我是想跟你商量一下关于课程分数分配的事情。”
“嗯,”姜衍猜到了,他和陈阳的交集也只有这一门课而已,于是他点点头,问:“怎么了?”
“方便透露一下你的学分绩吗?”陈阳反问道。
”不方便,“姜衍笑了笑。
他并不想和陈阳有什么交集。
“嗯哼,”陈阳说,“没关系——我翻了一下经济学院的官网,上面有上学期学分绩的排名公示,虽然只有学号没有姓名,但你在课程群里的群昵称就是学号加姓名。”
陈阳耸了耸肩:“因此我翻了一下,看见你的学号排在你们系的第三名......对吧?”
“......”姜衍皱着眉,“所以呢?”
说实话,陈阳这样的行为,是在正常范畴之内的——本系的学生,凡是想要争取保研名额的学生也都会上官网查询自己或者竞争对手的学分绩排名。
然而放在今天这样的场合,陈阳的行为,却让姜衍感到莫名的不适。
“你们国贸系的保研比率大概是在25%左右,所以你的排名基本上保研没有问题的对吧?”陈阳看着姜衍的眼睛,仍然平和地微笑着,陈述道。
“......”姜衍说,“不用铺垫这么多,你直说吧。”
“好,”陈阳说,“我想跟你商量一下,看能不能在分数分配上......我的意思是,现在是我们两个分配140分,这样算下来平分给每个人就是70分......我想你也清楚,一门70分的专业选修课对于加权学分绩的影响......还是挺大的,所以......”
陈阳顿了顿,抿着唇,继续道:“能不能在分数分配上......我的意思是,能不能给我80分?”
“......”
其实在陈阳从背后叫住他的时候,他就已经隐约猜到了陈阳的意图。
包括很早之前,沈承簪也曾经提醒过他,陈阳可能并不会只满足于平分140分。
但是在今天,明明白白从陈阳口中听到这样的请求,姜衍仍然觉得心情复杂。
很明显,陈阳为什么不去找秦轻雨或者刘思思提这样的要求——因为他很清楚地知道,秦轻雨和刘思思并不会理会他。
而姜衍之前在分数分配上对他展现的一点善意——让他嗅到一点可以得寸进尺的苗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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