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辕北辙·殊途同归

　　很多年之后，原钦野每每回忆这个夜晚，都能回想起这一刻的感受，前所未有。
　　是一根看不见的倒刺，插在他平常不会注意到的地方，想起来就会痛。

　　一扇门的间隔，吴永乐从压抑到释放，再到痛彻心扉，哭声一阵一阵地扯动着他的心脏。
　　带着他也一起疼。

　　之前他一直觉得，0.5倍速是一个很舒服的频率，对任何事物而言。

　　如今现实就是这样。
　　将他这种想法粉碎彻底。

　　原来时间，也可以这样慢。
　　好像一次虚空旅行，醒来，就老了。

　　就不能，不是她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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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周六，七中照例进行每周一度的周考。结果结束之后，广播里突然发出通知，周末市教育局临时检查，要所有同学留校大扫除。
　　错过昨天一场风波的杨志和熊阳还一起笑话原钦野，说这最后一班岗他是死活也逃不开了。

　　卷子收好，柳书和英语课代表一起去交答题卡，三班的学生都自觉的回到自己座位上，等着体委指示。

　　原钦野的目光时不时看向身边的吴永乐。
　　她今天的状态很好。
　　黑眼圈什么的都看不出。
　　还扎了一个高马尾。
　　音容笑貌依旧。
　　看起来像真的翻篇了。

　　“后排去储物间拿东西。”
　　教室里不算太闹，原钦野的声音辨识度又很高，顺利传达到了后面。
　　杨志一向是很喜欢凑这个热闹，从护法位蹦起来直往外面冲。

　　“值日组擦黑板。”
　　“其他人搬桌子。”

　　教室里动起来了。

　　原钦野伸手，在后面扯了一下吴永乐的马尾，女生吃痛，稍稍皱下眉，从卷子上抬起头望向他。

　　“？”
　　他笑笑，“想不想去检查卫生？”

　　吴永乐还不太懂，“什么？”
　　他告诉她，“待会学生会会先检查一遍，不通过不让放学。”

　　哦，那岂不是很爽。
　　吴永乐这样想。
　　初中的时候她就觉得这样拿捏别人放学大权很爽，但一直没机会，她那时候还挺内向。

　　见她犹豫又明显想去，原钦野心情莫名开心，从自己包里找出了一个红色的袖标，又翻出了一张登记表，在表头写上自己的名字，脑袋一扬，“跟我来。”
　　而后从座位上站起来。

　　吴永乐兴致勃勃跟上去，和他并道走，“所以你是学生会的吗？”
　　“不是啊。”
　　她停住，“那你哪来的袖标？”
　　“偷的啊。”
　　“……”

　　没劲。
　　吴永乐马上转身。
　　结果手腕被抓住，把她往回扯。

　　一回头撞上原钦野堆满笑意的眼睛。
　　她愣了一秒，便挣脱开。现在真是熟悉了哈，这人抓她手腕已经到如此之明目张胆的地步啦哈。
　　是没什么要紧，她也一般般害羞，感觉还挺好的。可……
　　现在很多人啊！
　　走廊里很多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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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原钦野都充耳不闻，“你怎么还真信啊？”
　　“……”

　　“以前是，高三就没参加过活动了。”
　　“……”哦。

　　“吴笑笑。”
　　“……”

　　“走吧？”
　　走走走。
　　吴永乐飞快越过人群，转道走廊下楼。

　　这辈子没当过班委，更没和校内职务有过什么关系。但她小时候总觉得，胸前挂一个值周的牌子，或者像□□一样带一个袖标是一件很酷的事。

　　转一圈检查完，吴永乐还是觉得，自己班的板报画的最好。
　　还是上个月朱亮转学之前画的板报，两条盘龙棍竖在左右两侧，鳞甲栩栩如生，谁都不舍得擦掉。

　　放了学大家一起在小吃街逛，三男三女。
　　本来就只有杨志熊阳这两个知道原钦野要走为他践行，结果吴念瑶说什么都不愿意和吴永乐再分开，吴永乐又非得和他们一道。
　　然后不知道怎么的，柳书就突然加了进来，说是同学一场，来送一送原钦野。

　　原钦野看了一圈，就熊阳的表情耐人寻味。

　　行吧行吧，这么来事是吧。

　　于是队伍就开始壮大。

　　杨志：“大排档大排档！”
　　吴念瑶：“人好多啊，还是去KTV吧。”
　　吴永乐：“可以是可以，那吃什么？”
　　杨志：“就是就是！践行最重要的是吃好吧。”
　　吴念瑶：“什么呀你是不是没看过电影？人家践行都要唱送别的！”
　　杨志：“不是，又不是毕业，干嘛要抒情啊，肉麻兮兮。”
　　吴念瑶：“你能不跟我唱反调了吗？我说一句你顶十句！你怎么跟我弟似的啊。”
　　杨志：“我……”

　　“行了！”原钦野烦道，“你们几个爱去哪去哪。”

　　柳书一直没有说话，在看手机攻略，这时候适时地发出意见，“这个时候大排档确实人多，估计排队等就得几个小时，我觉得我们可以找一个地方，点外卖，然后一起吃，怎么样？”

　　吴念瑶一万个赞同，“同意！”
　　杨志对于柳书还是尊敬的，也说不得什么，“那去哪里？”
　　柳书说，“我建议是，去如家开个房间，离得近，也能开心些。”
　　说完她便看向了原钦野寻求意见，结果原钦野眼睛里只有吴永乐。
　　吴永乐也在发呆思考。忽然灵机一动，“去我家里吧！”

　　吴念瑶也激动了，“对啊我怎么忘了，我们老宅里有大院子，可以围炉夜话。”

　　于是一群人，浩浩荡荡往丹西巷口走。

　　吴念瑶和柳书不太熟，但刚刚柳书一发言，是向着自己的，吴念瑶心里就多了几分亲近。
　　这个年岁，女孩子之间的友情好像总是来的很轻易。

　　整个不爽的就原钦野了。

　　他这人最不喜欢的就是分别，所以从小到大也一直没把任何分别当成是分别。
　　别说两个月，就算是毕业后再也没机会见到的朋友，他也会觉得总会见到。
　　那句话怎么说来着，有缘自会相见。可要是没有缘分，又怎么能成为朋友呢？所以四舍五入，大家总会再见到的。

　　只除了吴永乐。
　　吴永乐和别人都不一样。
　　和她分别，不是件让人绝望的事，但是真的会特别失落。
　　因为一个没说会离开但消失了五天的意外，让原钦野真正看清了自己。
　　所以他是想和吴永乐单独告个别的，好让这两个月好过一点。

　　于是乎，他现在十分重色轻友，觉得这一堆人真的很碍眼。

　　毕竟还是未成年人群，还有女生在，杨志外卖点的十分乖巧，营养均衡，加上快乐水，吃的还算开心。
　　他们压根想不到原钦野现在脑子里全是嫌弃，因为吃着吃着，吴永乐突然想到了一个热闹的电影，又举桌子搬迁到客厅里，几个人挤在长沙发上边说笑边看。

　　男男女女，又是十分知道分寸的年纪，杨志自觉地把原钦野往中间一推，和熊阳在他旁边坐下。

　　现在的情况就是，长沙发上可以坐四个人，左右两个小沙发上各坐一个，大家就很默契地，把吴永乐和原钦野挤到了长沙发的中间。

　　柳书在小沙发上，和吴念瑶相视一笑，眼睛里已经完全释然，“二姐，别脸红啊。”
　　吴念瑶突兀地给她竖大拇指，拿着可乐和她撞杯。
　　柳书困惑道，“怎么说？”
　　叮的一下，两个易拉罐撞击一声，“不愧是不败女神，就是敞亮！”吴念瑶上脸了，喝气泡水像喝啤酒似的。
　　“都什么跟什么。”柳书没事人，但也不一样了，明显话更多，“你们是不是都以为我喜欢原钦野？”

　　杨志飞快地摇头，“没有的事！”
　　吴念瑶：“哈哈哈……”她在傻笑。

　　原钦野这时候正盯着电视频幕看，也说不清是什么表情，淡淡的。
　　“我确实跟他表过白。”柳书说话，眼睛看着吴永乐，像跟她说的。吴永乐听到这话也看过来，不过眼睛里没什么惊讶，好像是一件普通的事。
　　她这份淡然是独一份，柳书觉得只有经历了很多大事的人才会这样，她继续说，“高二有段时间，我状态不好，每天失眠睡不着觉，班上的事都是他帮的忙，我觉得他是个好人，好感吧可能也有，不过仅此而已。总之我看见你们俩在一起，脑子里没有羡慕嫉妒，反倒是有一种，就应该是这样的感觉。”

　　大家的注意力都听过来。
　　所有人都没说什么，只有吴念瑶嘀咕一句，“什么呀，我们家乐乐长得不比这原钦野好？”
　　两个男生顿时不服，杨志反应快些，“我们阿野也不差好吧，七中论坛校草榜！看过吗？”
　　吴念瑶冷哼一声，“当然看过，又不是第一。”
　　杨志不服，“那也是前五！”
　　吴念瑶接着说，“校花榜，你可看过呀？”
　　“我……”杨志怎么可能没看过。但吴永乐一来名字就在第二的位置稳稳挂着。就这位文科小美女吴念瑶都是榜上有名第三第四的程度，这怎么比得起啊。
　　阿野的投票率不高，依他看，都是因为他家里和道上有点传闻，大家都不敢把他放网络风口上，单看颜值绝对秒杀。
　　emm……
　　虽然这个所谓榜单都是论坛上水友随便投的票，并不具备实际参考意义。可这毕竟是大众审美的产物，就是可以证明一些东西的。

　　柳书好奇道，“谁是校花？”
　　吴念瑶想了想，“校花好像是……七班的一个女孩，叫祝岁，我们家乐乐是第二。”
　　柳书哈哈笑，“那谁是校草？”
　　吴念瑶摇头，“不认识，是低年级的，长老高，好像接了原钦野的班是个校篮队长。”

　　原钦野顿时想起了一个人的影子。

　　“对了！”吴念瑶一拍手，“就下周五，市里有个秋季篮球赛，咱们学校肯定参加，到时候有空咱可以去看！”
　　柳书点头，“好啊。”

　　原钦野皱眉。

　　“可是……”吴永乐说，“我要准备化学竞赛。”
　　某人的眉峰顿时潮水般化平。
　　“不过也可以去，我还没看过正儿八经的篮球比赛呢。”
　　某人：……

　　吴念瑶乐呵：“行，就这么说定了！”

　　电影是没看多少，女生们一聊起来，杨志和熊阳自觉点开游戏，开了一把排位。
　　期间还拉着原钦野来了一把，结果带上他半天排不上人，干脆放弃，换了平常的组队。
　　不过也就玩了一把，原钦野就兴致缺缺地扔掉手机，换了个姿势。
　　手臂撑到沙发靠背上，侧向吴永乐坐，像半包围，正在和吴念瑶一起逛论坛的吴永乐顿时察觉到他这个视线，抬眸望过来。

　　她手机里正是传闻中的学弟校草的照片，还放大在看他的五官。

　　原钦野唇线放平，没有人关注他俩，他用唇语说，“好看吗？”
　　吴永乐低下头又看了一眼，老实回答，“一般般。”

　　嗯……
　　就奇怪。
　　原钦野发现只要是这姑娘说的话都很戳他。
　　这就被哄好了。

　　晚上风大，吴永乐说完就放下手机，去窗边关窗。
　　柳书和吴念瑶一直沉浸聊天，看都没抬头看一眼。

　　原钦野见状，悄然地站起身。
　　现在想的什么，他就干什么了。

　　小声跟到女生身后，抓住她关好窗没来得及放下的手腕，拉她出门。

　　之后屋里，发出门锁落下的声音，在电影的背景下细不可闻。

　　而屋里的四个人，此刻不约而同，都放下了手里的手机。

　　柳书的屏幕是刚刚她才拉的四人小群。
　　柳书：［我觉得原钦野有话要和二姐说］
　　杨志：［说呗］
　　熊阳：［我也觉得］
　　吴念瑶：［……那咱走？］
　　柳书：［不用，咱自己玩自己的，让他俩主动走］

　　“唉。”吴念瑶叹一声，“我家的白菜，终归是被人拱了。”
　　她不知道昨天都发生了什么，她是从原钦野小巷救人那次对他改观的。
　　她也始终没发现，今天的其他人多多少少都有刻意地在活跃场子。

　　三班的同学都很默契，昨天看到的没有人到处宣扬。
　　而在场唯一一个见证过的柳书心中，吴永乐和原钦野不只是相互喜欢。

　　她想，原钦野毫不犹豫站到吴永乐身前的那一幕，会一直存在在她的记忆里。

　　可能这个时候，能给到吴永乐实在安慰的人只有原钦野。
　　那个少年以这样守护的身份降临，一定会带着让人无法抗拒的光亮。
　　他们之间是救赎。

　　“你们怎么都不说话了？”吴念瑶还奇怪，怎么这些人看起来比她还惋惜？

　　杨志摆手，他现在和吴念瑶坐一起，“说。正好你在，说一说二姐小时候的事呗？”
　　“？小时候怎么了？”
　　杨志还挺认真，“她从小是不是都想考几分考几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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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柳书不知道自己在期待些什么。
　　和熊阳对视一眼，她突然一笑，“不然咱们来写作业？”
　　熊阳呆滞，“……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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