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露为霜

　　父亲二字是她从小的忌讳，娘亲不准她提，可她一直很羡慕。再后来，她认识了一个说是要娶她娘亲的叔叔。
　　**
　　白铃知道娘亲是为了这个家。
　　尽管她们的家可能现在只剩她们母女二人了，可在娘亲的心里，过去的孽和债没有清除，娘亲就永远无法回到她的身旁——她的娘亲还停留在过去，留在那个血染莫家的夜晚。
　　“你还是老样子。”佘昕然背着手进了门，她看了一眼在白离身边静静坐着的白铃，浑浊的眸子底下划过了轻轻的动容。“固执的很。”
　　“您不也是一样？”白离沉了沉眸，“出什么事了吗？”
　　佘老太太拄着杖立在原地：“说媒的找到了。”
　　“是……吗？”
　　“是个大夫，能解决困扰你的事。”
　　能解决……
　　佘老太太是个言出必践的人，只要是她说出口的事，哪怕是旁人，她也未曾看错过。
　　若她说能解决，那必然是……
　　白离闻言松了松眼里的戾气：“如此便好，如此，我也能放心了。”
　　“别安心太早了。”佘老太太说，“那人是个倔驴脾气，比老婆子还要说话算数，他说出口的事，即使赔上性命也会做到的。”
　　“赔上性命？他……说了什么？”
　　佘老太太扬起眸，锐利的眼直勾勾地瞪着坐塌上的白离：“他说他的女人绝不会是毒首，也不能是。”
　　**
　　强对强。
　　佘老太太从以前的时候就知道贺家这小儿是她的克星。蛟龙对巨蟒，即使她能镇住整个莫家却也是奈何不了这条本就不归属于莫家的游龙。
　　“罢了。”佘老太太叹了口气，“儿孙自有儿孙福，他们的事，也不是我老婆子一句就说了算的。莫家的礼和人都齐了，小裕，你的呢？”
　　贺宗歆翻了翻眼皮：“人是到了，不过我看他心已经半道被截了，作不得数了。”
　　贺老爷子这话听的江苏阳直瞪眼。
　　他本来预想是要抱着臂坐看唐沈大斗自家师父的奇观，到了莫家却没想到莫家还有存着一个心许白铃的蠢小子，而且已经先行‘开战’了！
　　索性莫家老太太也不是省油的灯，压着在场的所有人，顶着风势硬下了聘！
　　江苏阳本来都要开始叹这些长辈玩的跟花一样，翻起脸来根本不讲套路——谁知道贺老爷子亦是以下犯上之辈，顶着莫家老太太的脸面，不应礼也不回聘，腰杆子比房梁柱还□□。
　　怎么着就峰回路转兜到他们头上了啊？
　　而且听贺老爷子这话茬……他好像已经……
　　江苏阳手心冒汗，心里的顽皮劲一下子都散了个干净，像是被卷入了漩涡之中，有些不知道现实和虚幻了。
　　“师父，我……”唐沈皱了皱眉，当着那么多人的面，一下子有些难言，“我只当铃儿是妹妹，从未有过他想……”
　　“喔？”贺宗歆瞪了唐沈一眼，锐利如白刃的视线又朝江苏阳的方向刺了一刀。“你是在说我女儿你瞧不上？”
　　“？！”
　　唐沈立马正了正身：“徒儿，徒儿不是那个意思。铃儿妹妹得体大方，又是十足的良善，受了屈也不会同他人泄火，聪明伶俐，善学好施，又与师娘是如出一辙的美人胚子。徒儿，徒儿绝没有轻视之意。”
　　言语之间，在隔壁房休歇了一会儿的白离和白铃便踏入了门，前脚刚迈进，白铃便听到唐沈这番如同告白一般的话，她眨了眨眼，眼里带着些许讶异，还有丝丝不易察觉的惊慌。
　　白铃和唐沈见面的机会并不多。
　　通常她见到他的时候，爹爹会在，娘亲有时候在有时候不在，他们向来没什么机会说话，独处的时间可能也只有爹爹有事与莫家前辈们唠叨一二的时候。
　　白铃的记忆里，唐沈是个话不多的人，他们之间说近不近，说远也不远。
　　而今日……她还是第一次听唐沈一口气说了那么多话——还是在说她。
　　“唐哥哥你……”
　　“铃儿？师娘。”唐沈欠了欠身。
　　“在聊什么？”白离浅笑了一下，草草将整个房间里的人都扫了一遍，她视线点过莫夜，与他的双眼对视，后者仰着头像是完全没有注意到白离一般——他在盯着贺白羽铃。
　　习惯是一种潜意识。
　　即使有旁人提醒，自己也偶尔会去克制，但还是抵不过潜意识的挂念——莫夜的眼里只容得下她，除了她之外，他别无所求。
　　“赶巧正主儿来了，你决定不了，那就让丫头自己个儿决定吧。”佘老太太斜了一眼莫夜，只这一眼就发现莫夜这小子根本就已经看愣了眼，那直勾勾的视线，没有丝毫的避讳——就这样他老子竟然还没看透这小子的心思吗？
　　无可奈何的闭阖了一下眼眸，佘老太太想不通自己为什么活了那么久还要操心这些事，不过她浅浅琢磨了一下也是有道理的……
　　若不是你留下的莫家百废待兴，要不是他们一个个都让人不觉得省心，我又怎么会留恋在这那么许久？我爱上的是你，又从来不是你的家世。
　　“天隐。”佘老太太对着莫夜说，“适才的话，再说一遍。”
　　莫夜抖了抖。
　　说实话他刚刚的勇气完全是因为：一是，他刚被唐沈的出现激恼了心，尤其这大夫一看就是深得贺老前辈真传，外表又瞧着儒雅恭谦——完全是压了他一头！二嘛，他向来违抗不了老太太，何况他早就想一吐为快，再藏着掖着就真要……
　　但现在他还能靠别人逼出勇气来吗？
　　白铃就在他的面前，他连自己的眼睛、自己的心跳都控制不了，谈何……
　　「若你只有这点能耐，那只是证明了我们俩个老东西没有白跑这一趟罢了。」
　　我……
　　莫夜咬了咬唇，接着他攥紧了拳，大迈了两步走到了贺白羽铃的跟前，没等小丫头同往常一般的唤他莫哥哥，他眸子盯着贺白羽铃，紧闭的唇上下开合，说出了他本应该写在聘书上的内容：
　　“白铃，小生喜欢你很久了。这日子太久，久到了……两只手指可能都不够扳算其中的年岁，小生知道，你不过是将小生视作了邻家大哥哥，没有他意。你眸子纯净透彻，可小生不同，小生……”
　　“我知道，莫哥哥——想娶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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