系统要我爱上他

　　童年的阴影能影响一个人多久？
　　坐在一家客人不多的咖啡店里，欧阳梦看着摆在前面的一杯热牛奶，思考着这个问题。
　　她的人生阴影其实比起很多人算不上什么，但在小时候有段时间确实让她夜夜不能眠，长大后也有意识地回避自己亲舅舅的消息。
　　小时候是害怕，长大后是习惯了。
　　十年未见的舅舅现在坐在自己面前，她也不知说什么话题好。
　　两个人之间的静默持续了十来分钟。
　　“舅舅”
　　“小梦”
　　欧阳梦主动抬头说话，她舅舅也是。
　　两人默契一笑。
　　“舅舅你什么时候回国的。”
　　“前年就回来了，回到家，才觉得家里好。”
　　欧阳梦舅舅李枫嗓音很沙哑，眼里也有不少红丝。
　　“那舅妈呢？”欧阳梦问道，那个骄傲又美丽的人。
　　李枫长叹一声，“我们离婚了，她已经找到更合适的人共度余生，我就不当电灯泡回来了。”
　　这是欧阳梦意料之外又意料之中的。
　　当年在那个年代，舅舅舅妈可是郎才女貌，一对璧人。虽然结婚几年后有过大争吵、有难过的事发生，但还是妇唱夫随一起出国了。
　　“与当初那件事有关吗？”她迟疑很久，还是想知道。
　　李枫没有立刻回答，右手习惯性地摸上左手无名指，像是有什么东西在无名指上，揉捏了一会。
　　“小梦，”他终于开口，“虽然你还小，但舅舅还是想告诉你，一段感情的结束，绝对不止一个原因导致，而是日积月累的失望和疲惫，到最后，两个人都无法将这段关系维持下去，才决定分开的。”
　　“当初那件事发生后，其实有可能会让我和你舅妈的关系变得更好，只是，我们没有把握住。”
　　欧阳梦边听边双手握住牛奶杯，希望从它这里汲取热量温暖自己。
　　舅舅又说了一些他回国后的事情，他打算在老家那边定居当老师，为家乡贡献力量。
　　“以前一直拜托姐姐照顾母亲，现在我回来后也可以多多照顾她了。”
　　欧阳梦妈妈李杨是李枫的大姐，也是唯一的兄弟姐妹。
　　“妈妈一定也很开心。”原来爸妈这周神神秘秘的原因是这个，欧阳梦想通后心情都舒畅了。
　　“舅舅今晚去家里吃饭吧。”
　　“这倒不凑巧，”李枫舅舅拒绝了，“我这次是因为教育局的会议来的，晚上七点后还有会议。”
　　他是特地在五点散会后就来一中找欧阳梦的。
　　“以后你放长假，寒假暑假的，都可以过来老家玩。”
　　以前欧阳梦一家不常去，是因为外婆除了清明基本不回老家，没有特别亲的亲戚在。
　　现在舅舅扎根在那里，当然可以常去。
　　“嗯！”欧阳梦答应得很响亮。
　　与舅舅分开的时候，天已经大黑，盏盏路灯亮起，冬日里没有什么小飞虫缠着它。
　　欧阳梦本来是想走路回去的，谁知道接到了爸爸的电话，爸爸下班顺路要来接她。
　　她笑着答应“好”，看着咖啡店里那棵装扮到一半的圣诞树，忽然觉得对明年的新年有了不一样的期待。

　　周六早上，梁昊惊讶欧阳梦居然比他早到公园，一副神采奕奕的样子。
　　他一副有点不可思议的样子取悦了欧阳梦，让她不禁大笑起来。
　　“你……怎么，忽然那么开心。”难道真的是因为每月荷尔蒙改变导致心情郁郁一周？
　　“因为我发现，还是开心更适合我。”她已经拥有很多了，人总要学会长大的，不是么？
　　“赶紧跑吧，跑完我们就可以交换秘密了。”欧阳梦她昨晚已经和闺蜜们聊了一晚，今天打算继续利用一下梁昊这个“垃圾桶”。“一周没动身体都生锈了。”
　　“哈？什么秘密？”梁昊追问，但留给他的，只有欧阳梦头也不回地跑步身影。
　　梁昊只好赶紧把装着衣服和水瓶的袋子与欧阳梦的放在一起，只穿着单薄的长袖追上去。
　　疑问在他心中盘旋了很久，待欧阳梦跑完后立刻追着她问。
　　“你要说什么秘密？”
　　“先吃早饭。”欧阳梦擦擦汗，又把大衣穿好，就不说答案。
　　逗人真好玩。
　　“不是跑完后说吗？”
　　“都说是秘密，能在大庭广众之下说吗？”
　　“那什么时候说？”
　　“吃完早饭后，找个地方说。”
　　梁昊能怎样，他不能怎样，只好顺着欧阳梦。
　　算了，难得她心情恢复了。
　　“东西给我拿吧。”
　　“谢谢啦。”

　　用餐完后，两人转战到平时打拳击的地方。
　　“你先说，我后说。”欧阳梦先发制人。
　　梁昊无奈，不过还是把被体校教练看上的事情说了，“训练的这周虽然辛苦，但侯教练的训练方法挺不错的，人也不错。之后每个月，或者一些比赛前，我都要去他那里训练。”
　　欧阳梦盘腿坐地，鼓起掌，“真不错，祝你以后赢得比赛越来越多！”
　　梁昊拿起水瓶喝口水，问：“那你呢？”
　　欧阳梦曲起手臂，手肘放在膝盖附近，拳头托着下巴，“对比你的事，我这个只能算家里长短。”
　　“快说吧。”梁昊盯着她。
　　欧阳梦抿抿唇，说：“上周你不是问乐乐我为什么不高兴吗？”
　　梁昊扶额，李乐茹还是爆他料了。
　　“我现在亲自告诉你吧。”

　　欧阳梦上幼儿园的时候，正是欧阳夫妇拼搏事业最忙的时候。
　　两个人轮流加班，有时甚至同时回不了家好几天，要通宵、要出差。
　　屋漏偏逢连夜雨。
　　欧阳梦爷爷在乡下又恰巧摔骨折了，要住院，欧阳梦奶奶和婶婶只好日夜照顾他。
　　夫妇两一合计，只好先把女儿送去外婆家。
　　那时欧阳妈妈李杨的小弟李枫刚好毕业工作不久，也是新婚，和妻子一起与老妈住。
　　李枫的妻子，也是欧阳梦的舅妈——施施，是他的大学同学，两人郎才女貌，感情很好。
　　施施家境很好，是家中独女。
　　起初日子很好，欧阳梦小时候性格活泼，比现在更外向。
　　和漂亮舅妈、帅气舅舅一起生活，虽然也想念父母，但让小小的她颇有面子，满足了她的虚荣心。
　　事情是什么时候改变的呢？
　　好像是舅妈的家人移民开始，加上舅舅当时好像不被学校重视。
　　施施也想出国了，可是李枫不想，他的家人都在国内。
　　争吵开始了。
　　欧阳梦当时只有五六岁，她敏感地感到家里气氛很差。
　　她还小，每晚很早就被外婆拉回房间睡觉。可小孩子的精力也可以很旺盛。
　　所有吵架她都听到了。
　　幸好两个人都顾及外婆感受，没有吵得很大声。
　　可是，有个周末，外婆有急事要回乡下，离开了一晚。
　　那晚欧阳梦只能自己睡。
　　她没有告诉外婆和舅妈，她很怕黑。其实她本来也没有那么清楚自己那么怕的，在家里、在外婆家里，都有人陪着她睡。就是那晚，她发现自己居然可以害怕到心跳加速，眼睛不敢闭上，睁大着盯着天花板。
　　好怕，我好害怕，闭上眼会有怪兽从黑暗中吃掉她吗？
　　“舅舅，舅妈。”欧阳梦小声地呼唤。
　　外面争吵的两个人怎么会听到呢？
　　第一次，欧阳梦听到了砸东西的声音；第一次，她发现舅舅舅妈的声音那么尖利；第一次，她躲进了房间里的小衣柜。
　　用被子盖住头还是好害怕，躲进小书柜才让她有点安全感。
　　她用手捂住双耳，暗示自己要赶紧睡着，乖宝宝要早睡的。
　　最后她是什么时候睡着的，她已经不清楚，只记得她入睡之际，有听到救护车的声音。
　　舅妈流产了，因为长期情绪太激动。这是她后来才知道的。
　　赶回来的外婆、父母在家找不到欧阳梦，吓得差点报警。如果不是欧阳梦最后被吵醒，从小衣柜爬出来，真的会闹出乌龙。
　　就是从那时起，欧阳梦不再敢一个人睡，做了好久噩梦，梦里有吵架、也有女人的尖叫。

　　欧阳梦简略地说了事情经过，避重就轻，没有把舅妈流产的事说出来。
　　“后来舅舅不想吵架，就顺着舅妈的意愿出国了。不过他最近回来了，让我忍不住想起小时候的事，忧郁了几天而已。”
　　舅妈口不择言的时候，她曾经也是被攻击对象，当年年纪太小，大约心里还是怕的。
　　时间过去太久，她都忘得差不多了。
　　感谢她父母后来的照顾和爱护，让她幸福长大了。
　　现在想起来，她还专门去查了一下怀孕的事，才知道怀孕后，母体激素水平剧变，性格和情绪受到影响也是正常的。
　　“现在回想起来，其实真的不是什么大事。”但是影响了她很久。“我说完了。”
　　梁昊久未出声，像是在思考。
　　良久，他才说：“我是无法感同身受，但很高兴你走出来了，恭喜你。”
　　他温和地笑着，温柔地看着欧阳梦，让她眼睛有点湿润了。
　　“谢谢你的倾听。”说出来也让她更畅快了，她想起孔柔师姐昨晚的一句话“恭喜你和我长大了。”
　　梁昊右手合拢，拇指触摸着食指，他忽然也有表达的欲望了。
　　“我也想个讲故事。”
　　“都九点多了，你不赶回去补作业？”
　　“下午开始补。”梁昊现在是虱多不痒，债多不愁。“不听完不能走。”
　　“太过霸道了喂！”欧阳梦逗他。
　　“反对无效。”
　　……
　　梁昊不知道欧阳梦在心中许了一个愿——
　　希望我们都能越来越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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