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就卷了，怎么滴吧

　　无有归一外门长老郭焱，欺凌数名弟子在先，公然出手重伤弟子在后，数罪之下本该重惩。

　　但因其突然冲进诡界之中，已然身亡，故将其所有资产收没，折成现银分发给受害学生家长，聊以抚慰。

　　七日之限将近，因鬼魂在人界逗留越久，越难寻获来世安宁，所以甄怿与司空晟强忍不舍，将董佩佩超度往冥界去了。
　　作为鬼，她永远都是命无榜，无能更改。
　　所以最后的最后，董佩佩连告别都无法对两个伙伴亲口说，只流着泪心道“再见”。

　　甄怿和司空晟亲自扶灵，将董佩佩的棺木送回家乡，还添了些钱想同抚恤金一起交给她的姥姥。

　　没想到到了目的地，却骤闻董佩佩的姥姥也在前日去世的噩耗，那天正是董佩佩被超度的日子。

　　甄怿二人不懂规矩，便花钱请了当地的村民，按习俗风光大办，并用剩下的抚恤金永久性买下了祖孙俩的旧屋，和门前的油菜花田。
　　他们将佩佩和姥姥葬在了一处，就在金黄的油菜花之中，温暖的颜色一如董佩佩对他们每一次微笑。

　　司空晟借了隔壁邻居的厨房，捣鼓出四碗蛋炒饭，坟前摆两碗，他和甄怿一人一碗。

　　“佩佩，”甄怿吃一口饭，望着墓碑，如旧时般闲聊，“太子爷炒的饭又腥又糊，没你做的好吃。”

　　司空晟偷偷抹了下脸，低头舀饭时泪又落到碗里，“是，所以你和姥姥将就着吃，别嫌弃。”

　　甄怿一勺一勺挖着，“吃完饭，我们便走了，你安心上路。来世若有机会，我们再一起约饭啊。”

　　……

　　风波过后，被推迟举行的新生入门仪式总算到来，通过外门考核的八十九名新弟子排成队，一一到九九归元石那里获取自己的分班结果。

　　——虽然无有归一门门都教，道道都学，师长共用，学生们却得有个“班主任”统一管理着，否则必会乱了套。

　　所以不仅住宿地以不同峰头划分，各峰峰主更是峰上弟子的直接负责人，对他们负主要监督、教导等责任。

　　像是性子温吞的弟子，就去希音峰住，该峰峰主温和亲切，最与乖孩子合契；
　　吵闹活泼的去戒律峰，威严刻板的严峰主绝对是当之无愧的魔头克星；
　　城府深沉的弟子猜不透、不好教，就交由古怪神秘的丹峰峰主来捉弄，一物降一物，准把他们戏耍得叫苦连天；
　　至于被分去宗主所掌残剑峰那里的？都是欠收拾、爱生事的刺头儿。

　　“不是，你被分到云宗主那儿本太子毫不意外，我去残剑峰虽冤枉但也认了。”
　　司空晟脸皮厚得好比城墙拐弯儿，凑在甄怿耳朵边嘀嘀咕咕。
　　“那小子看起来乖得跟什么似的，怎么跟咱们分在一处了？劲儿劲儿的，这会子念个啥的书啊。”

　　顺着望过去，甄怿看到了司空晟口中说的那人。
　　树下捧卷静读，少年在等待上山的这段时间里不骄不躁，很自然地拿了书在看。
　　面上虽还残存一丝稚嫩，却是君子之风初成，整个人如同庭中玉树般气宇轩昂。
　　看起确实是个乖的。

　　“你认识他？”甄怿问。

　　“吓，这你也能猜出来？”司空晟吃惊，“他是卫家的人，还是直系的嫡子，身份老不一般了。”
　　“不知道为什么会来无有归一这么个破烂地方。”

　　觑他一眼，甄怿心想你个北国太子不还是来了？哪来的立场说别个。

　　司空晟神秘兮兮：“你不知道，卫氏一族可不得了，素有‘满门文曲星’之名——
　　族人遍布六界诸国，不是在这里当宰相、就是在那里位九卿，才子遍地，门风严谨，像这种家族的人很多事都不由己。”

　　“特别是卫嘉树这种嫡子，那去哪个门派拜谁为师、将来人生的路怎么走，都得听家族的安排。卫家是绝对不会让他来这种破落宗门的……”

　　“这么好奇？”甄怿笑了声，拉着他就往主人公那边儿凑，“直接去问问不就知道了。”

　　“诶？诶诶！！！”

　　始料未及，司空晟被手劲儿贼大的某人拽着就过去了，丝毫没有拒绝的余地。

　　就听甄怿这自来熟超自然地跟人家打招呼，“你好，我叫甄怿，同样是残剑峰的，以后我们就是同门了。初次见面，请多关照。”

　　微微颔首，少年很有涵养，没有因为她突兀的搭话而有任何不快。
　　放下手中的书册，他站起来同甄怿伸出的手礼貌交握，“你好，我是卫嘉树，想必司空太子已经向你介绍过我了。”
　　他显然很熟悉司空晟的秉性。

　　尴尬一笑，太子爷呲着口大白牙：“好、好久不见啊……”

　　卫嘉树略想了想，“前些日子殿下为了说服国主和皇后来无有归一上学，剑台连挑一百余人、脱力昏厥的时候，我们刚见过。”

　　司空晟从牙缝儿里挤出字句，“……你不揭我老底儿会死是不是啊！”

　　卫嘉树：“抱歉，我只是实话实说，忘了顾及殿下的感受。”

　　眼见司空晟马上要跳脚，甄怿：“卫同学，我们过来是因为太子爷很想知道你来归一宗的原因，不知道你方便说吗？”

　　卫嘉树是个极随和的人，虽然才认识不久，但甄怿觉得她的判断错不了。
　　他好脾气道：“没什么不方便的，我现在不说你们以后也会知道。只因家母是云宗主的师姐，她临终前希望我来无有归一拜师，我便来了。”

　　司空晟恍然大悟，把自己知道的跟甄怿说了说。
　　原来卫嘉树的母亲是仙界仙京人氏，地位尊崇，如果是她的遗愿，想必就算卫家再瞧不上无有归一，都得尊重亡者。
　　但他好不想让卫嘉树来啊！司空晟看着温润知理的少年，一脸不情愿。

　　“请问哪位是卫嘉树？”
　　“您好，是我。”

　　是因云宗主临时有事要外出，所以她派人将卫嘉树这个小师侄叫走，安排他些话，大概就是怎么安顿他们几个之类的。

　　或许看出司空晟对自己微妙的抵触，卫嘉树告别前特意停了停，“殿下，当初国主和娘娘之所以松口，并非是被你的执拗所打动。”

　　司空晟猝不及防：“啊？？？”

　　“是我担保无有归一虽有丑闻，却绝对是个好宗门，而我本人也将来此求学，他们才最终同意的。”
　　“所以不要闹别扭了，好吗？”

　　卫嘉树翩翩离开，司空晟留在原地彻底石化。
　　甄怿啧啧道：“看人家这气度，绝对的宽宏大量正人君子，跟他一比你简直是个弟弟——心智极不成熟的那种。”

　　司空晟无能狂怒，“啊啊啊你怎么胳膊肘往外拐！你根本不知道这厮，这厮有多……”

　　“有多什么？”甄怿挑眉。

　　司空晟丧气般拉下脸，“有多别人家的孩子！”
　　“他大伯是我太傅来着，可凶，整日叫本太子学习念书，出去玩在街上碰着了，还要把我拎到卫氏老宅考教功课。”

　　那时候，小司空晟拖拖拉拉背不出，被卫太傅罚在书房抄书，总能碰见一个小郎君伏案在侧，端端正正小大人似的写字。

　　“你是哪家的孩子！也被太傅罚了吗！”小太子以为自己找到了共患难的弟兄，激动得都破音了。

　　然而明明少年和他差不多大，说起话来却意外持重，且很轻易地辨认出了司空晟身份。

　　“其一问，我不是哪家的，就是此宅儿郎，殿下口中的太傅我唤作伯父。其二问，练字可平心，如何也算不得作惩罚，日日临帖乃是我必做的修行。”

　　听得小司空晟浑身冒鸡皮疙瘩，“咦，你说个话咋文绉绉的，猪鼻子插葱装什么象？爷们儿点儿！”

　　小卫嘉树很不赞同地摇摇头，“殿下，说话虽不如行文那般讲求对仗工整、逻辑严密，但至少得文雅得体，您这样无益于君子修行。”

　　显然，卫家儿郎自小受的都是君子教育，终身目标就是成为一位德才兼备的真君子，可惜遇上了个走野路子的皇室子弟。

　　“君个屁！我是太子，不是君子，至于你？”小司空晟用很欠的表情上下打量他一番，“哼，你就是个傻子！”

　　卫嘉树看着他，并不争辩，只微微一笑。
　　然后司空晟就被卫太傅狠狠加功课了！

　　原因只是卫嘉树在去请伯父大人评讲他今日的字时，“顺嘴”说了一句“感觉太子殿下的字就很洒脱不羁”。
　　令太傅大人猛然回想起小太子的狗爬字，再与眼前自家子侄灵秀俊逸的字一对比，顿时皱眉，“不行，看来得下苦功才成。”

　　司空晟回忆完被练字支配的恐惧，义愤填膺道：“你说贼不贼！小小年纪满肚子坏水儿！”

　　“自那之后，这厮开始时常随太傅出入宫廷，父皇母后看了一对比，更嫌弃我上蹿下跳像个猴了，喜欢卫嘉树喜欢得不得了，日日夸什么、卫小郎君才识博洽~名动皇城~”
　　司空晟嘴脸十分阴阳怪气。

　　然而人的涵养如何一看便知，只从方才短暂接触，甄怿便知道卫姓郎君真如庭中嘉树，气度非凡。
　　于是中肯道：“人家倒是位真君子，没装。”

　　司空晟下意识回嘴：“我也不是假小人，谁装了！”
　　然后反应过来：“欸？欸欸！甄大饼你太坏了，居然给我下套！！！”

　　甄怿笑着往内门去了，趁司空晟在原地跺脚的空当，与东方感叹，“又是位奇才啊！”
　　没错，她之所以撺掇着司空晟去搭话卫嘉树，是因为发动【以人为镜】看到了卫嘉树的伴生技。

　　【伴生技·赤日流金】
　　赤日流金灼万状，嘉树之阴避锋芒*。
　　紫极器火，无不可炼，驭此神火不免有自焚之险，然君子之德不惧炽灼，如正赤时分嘉树清圆，自有浓荫可庇。
　　天生的炼器者，请在神火的眷顾下，用仁爱将冰冷器物变得温暖吧！

　　“他的天赋点在器道上，似乎自带的这器火很不一般。”

　　东方称是，“在你的「素雪纷纷」掉排名前，「紫金」曾与它并列天下第一冶器火。”

　　原来素雪纷纷还当过第一，所以是发生了什么事么？甄怿：“那现在？”

　　东方：“并列的走了，它当然是独占鳌头了。”

　　甄怿：“……”好吧，还以为是两器火在厮夺头名之时两败俱伤的戏码。

　　“而且不同于素雪纷纷较为异质，难寻亦难得，绝迹人世。
　　紫金乃是正统器火，生于火山岩口，赤红近紫，威力无穷。
　　能者皆可上火山、取火种，但因为它焚毁一切的强悍，驭火者常常会遭其反噬，所以只能暂时借用，无法长时拥有。”

　　“此子却伴紫金而生……”东方感叹后生可畏，“恐怕真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了。”

　　“嘉树之阴么？”甄怿念念道，“都说君子尚仁，怀杀器却能遏杀欲，大抵只有如此德行，才能驾驭凶残器火而不会反被灼伤吧。”

　　东方忙道：“是如此，所以甄怿要好好和人家交朋友啊。”

　　甄怿直接听笑了，冷冷道：“好奇怪，我只是感兴趣这火，又没说要抢，你紧张什么？”

　　东方简直心塞，“……别太冤枉人，我哪里是紧张你杀人夺技，是因马上要正式入学了，想你在新环境里能多多结交朋友罢了。”

　　“喔。”甄怿有些讪讪，却拉不下脸服软，还嘟囔道，“放心吧，人家那火只跟君子，根本不是我能驾驭得了的。”

　　后边司空晟已经屁颠屁颠跟上来了，同甄怿并肩爬山，显摆似开口：“饼子，你知道无有归一的内门是怎么个布局不？”

　　甄怿顺其心意，摇头，“不知道，还请太子爷给咱介绍介绍。”

　　司空晟乐呵道：“外门进来向上爬，是到归一主山，擎天柱似的矗立在整个无有归一的正中央，可大，门中有啥集体活动都搁这儿办。”

　　他踩踩脚下山梯示意，又抬手往四周云雾中指去，示意甄怿用力看。

　　“而在主山之外，群峰相拱，那是各道峰头，代表各一元道。当然，还有许多与元道无关的山峰，像是戒律峰。”

　　“但每一道可不只有一座山，除了住在主峰的峰主，还有长老、讲师、客卿、执事、杂役等住在众多侧峰上，可庞大了。”

　　二人此时已登至内门，甄怿眺望了一下那远在渺渺云烟之外的峰群，边往里走边问道：“那我们待会儿该怎么从主山去到残剑峰呢？”

　　司空晟似乎想到了什么不好的事情，脸色难看道：“坐、摇摇车。”

　　甄怿问号脸：“哈？摇摇车是……”

　　还没问完，二人已走到了宗门大广场处，偌大的广场此时人头攒动，全是来围观新生的老油条们，他们齐刷刷看着新入场的两名后辈。

　　一女修强势从人群中脱颖而出，一举挤到了最前面，兴奋地看着他们两个。

　　“来！饼师妹！！大声地告诉师姐！！！”大张双臂，此人正是李栖筠，她将每一个字滚圆了从嘴巴里播音，“你被分到了——”

　　饼、饼师妹么。
　　嘴角抽搐，甄怿竟不知自己的外号已然流传这么广泛了，勉励微笑道：“回师姐，是残剑峰。”

　　“我！就！知！道！”
　　李栖筠骤然爆发出尖锐爆鸣，库库奔过去，张开手臂紧紧收在甄怿身上，将人连胳膊带腰一起箍住，抱起来开始转圈圈。
　　“我就知道！啊哈哈哈哈哈……”

　　甄怿：“……”
　　谁能告诉我这是怎么个事儿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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