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山后，我成了第一天师

　　卧龙山在京城郊外，季念念天还没亮便跟着萧怀昭一起离开，卧龙山那边一直有灵鸢队的人巡逻搜寻孩子，所以他们没打算抽调本就不太够的人手。

　　他俩带上了些干粮，小黑猫和一些新抓的小妖。

　　小黑猫这些日子一直喂的是普通肉食，虽然它也吃，但没像看到芙蓉蕈那般馋了。

　　没等到卧龙山，萧怀昭看着山间蒸腾的云雾，主动说起：“卧龙山的福地在深处，一般只有每年祭祀的才会到那里去。”

　　季念念沉默。

　　她想起折子戏的故事，萧怀昭的父母祭剑之后，那柄名为金门剑的宝剑，便一直镇在卧龙山。

　　其他族人，在这戏里或是攀附国师的小人，或是畏惧搬离京城的丑角，只留幼子蒙受圣恩。

　　戏文自然不能全信，但以傅府这种做派，季念念估计萧怀昭的遭遇与戏文中也偏差不到哪儿去。

　　“大安早年间妖物作乱，是天师堂兴盛的原因，只可惜因为督办妖物肃清不力，民怨沸腾，傅星驰说皇族呈天下之运、聚龙脉之气，若以灵殉剑，便可镇压妖邪……所以，我父母只能自请殉剑……”

　　萧怀昭扯着缰绳，骏马悠悠踱步向前，说起这段往事时，他语气渺远，尾音叹息。

　　季念念想起二人初见时，他对天师的憎恶，心想那时督办妖物肃清不力，国师又掌握着天师堂，天师堂若不出手，萧怀昭的父母恐怕寸步难行。

　　而那时的天师，也眼睁睁地看着百姓受妖物侵扰，天师堂恐怕成了他们争权夺利的舞台。

　　什么偏宠福泽，用溢美之词掩盖的斗争的血腥罢了。

　　季念念想起萧怀昭在宫内第一反应是保护二皇子，她越发觉得萧怀昭可怜。

　　赵定乾某种程度上是他父母祭剑的推手，他自小在宫中长大，对表兄弟又有感情，他在这些感情的夹缝中，仇恨与亲近驳杂，何等艰难。

　　“什么狗屁福泽……”季念念暗自嘀咕一句，遥遥回敬傅之远的福泽论调。

　　萧怀昭没听清季念念的嘀咕，他看向白雾朦胧的高山，提示道：“那里便是卧龙山。”

　　季念念抬眼看去，长梯沿着山体蜿蜒，隐隐约约地藏在树林中，高山上隐隐露出一宝塔。

　　季念念看了看地形图，这位置确实是福地，在这里镇妖邪，能镇什么？

　　“走，我们上去看看。”

　　因为皇帝每年祭祀都回来此地，山下有专门的驿站，这些日子一直有灵鸢队的人排班值守，萧怀昭跟季念念将马拴在驿站里，便向山中走去。

　　他们二人在上山的途中，季念念确实感觉到了此地灵气的充裕，她不禁有些疑惑：“皇帝既然这么希望求仙问道，为何不在此地修行？”

　　“若在此地求仙了，天下的权又如何管？”萧怀昭闷笑两声，季念念对于人的贪婪了解的还是不够。

　　季念念哑然无语。

　　等二人爬到山顶，已经快到中午，祭祀重地不允许外人随便进入，尤其他们还要诱捕妖物，萧怀昭更不可能打扰里面的金门剑。

　　他们坐在外面的空地上随便吃了些干粮，就将那些小妖集中放在场外的空地上。

　　小黑猫脖子上拴着缚灵绳，蹲坐在季念念脚边梳洗，一旦它想跑，就会被季念念定身符伺候，在萧府试了几次后，它也不敢随意逃走。

　　“这地灵鸢队的已经探查过了，没什么特别异常的事项，卧龙山绵延，藏匿其中的妖物很难发现，希望今日用这些小妖当饵，能有些作用。”

　　“这些妖还远远够不上妖的资格，更像是厉害的野兽，一旦成了气候攻击京城高门贵户，定然对妖物打杀。”

　　季念念有些忧虑，萧怀昭如今被迫修妖，虽有妖丹，但强行驱动下万一有异，他的处境只会更加危险。

　　萧怀昭瞬间明白季念念的忧心，心中却有些道不明的欢喜：“将其扑灭在萌芽便好，念念无需忧心。”

　　季念念牵着小黑猫在宝塔周围查探，她远望山势，京城盘踞在山脚处，像是一只漂亮的眼。

　　一阵风迎面吹来，季念念下意识抬袖遮风，偏开脸去。

　　小黑猫原本不情不愿地跟在季念念身后，但突然扬起脸嗅了嗅，欢喜地喵了一声，有些激动的朝林间跑去。

　　季念念见情况有异，便立刻跟上小猫的步伐。

　　小猫入了树林，压低身体前进，时不时抬头嗅嗅，然后绕开林木前行，直到溪水淙淙声响起。

　　“咪呜——”

　　小猫兴奋地拉长声音，在草丛间几个跳跃，啪地一下被季念念拉回摔在地上。

　　它滚身而起，委屈地抖了抖毛。

　　季念念一手拎起小猫，大步向前，却在看见溪水的一瞬间停住脚步——

　　那里躺着一具，不，应该是小半具尸体。

　　衣服早就被撕烂了，只留了半截臂膀和脑袋，被扯出的脊柱泡在溪水中。

　　诡异的是，这躯体依然保持着血肉的鲜红，无血不腐。

　　季念念警惕地感受一番四周的动静，未见什么异常，她向前走了两步，想要看看这尸体的脸是何模样。

　　但还不等她靠近，一阵阴风突然袭向她的后脑，小猫同时发出了一声凄厉地嚎叫！

　　她迅速翻身一滚，抽剑挥出。

　　小猫因为恐惧抓了季念念一把，落地逃窜。

　　一道金黄的身影迅速从眼前掠过，还不等季念念反应过来，那身影在地上一个跳跃，长尾一卷将小猫拉起，便想往林中逃跑。

　　小猫喵地惊叫一声。

　　季念念迅速定身符甩出，但那身影只是微微停顿，定身符迅速失灵落下，但也是这一顿，季念念抓住机会一剑挥下燚阳剑斩断了妖物的尾巴！

　　妖物愤怒地嚎叫一声，刚想转身扑回袭击它的人，剑锋擦着它的头挥开，它惊叫着顿住身体，然后折返在林间几个起落消失不见。

　　季念念望着远处逃窜的妖物，想起对方那毛茸茸的猴脸，獠牙尖利外突，明显异化了，跟这小猫一样。

　　“咪~”

　　季念念刚想捡起地上的断尾，小黑猫痴痴缠缠地绕着她的脚走了一圈，脑袋不停地在她脚腕上蹭着。

　　季念念顿时见识到这家伙见风使舵的厉害。

　　她抬起脚背将这家伙掀翻，它立刻躺下不动，朝季念念翻起肚皮。

　　季念念：。

　　季念念捞起小猫，正往回走，便看到急匆匆赶来的萧怀昭：“可有事？是我大意了，往日都没寻见这家伙，以为它不敢白日出现，没想到这妖物如此胆大，竟敢白日出来。”

　　季念念摇摇头：“没事，这家伙十分敏捷，定身符也无用，有些灵气，这是它的尾巴，如你所想，应该是这山间的猴妖。”

　　“那尸身我看到了，应该是梅嫂子的孩子。”

　　季念念叹气，“那尸体的状态应该是吃了芙蓉蕈的。”

　　“先将这孩子带回去。”

　　萧怀昭将自己的外袍脱下裹着孩子的尸身，小猫还想去啃一口，被季念念狠狠敲了脑壳教育，它呜咽一声埋进季念念怀里不动了。

　　萧怀昭眼睛一眯，想将这猫拎出来，但手中不得空。

　　等二人走回宝塔，却发现那些关着小妖的笼子全部不翼而飞。

　　萧怀昭、季念念的眼神同时一沉——

　　这里不止一只猴妖。

　　山风突起，吹起宝塔四周的密林飒飒作响，二人衣袖翻飞，也不知这飒飒的响声是风带来的，还是猴妖作祟。

　　风还没有停下，吱吱唧唧的猴叫声四起，二人立刻一翻手腕，将剑紧紧地握在手中，小猫有些紧张地扒拉季念念的衣领，害怕地要钻进去。

　　萧怀昭将梅嫂孩子的尸身放下，一把拎过小黑猫，塞进怀中。

　　树丛晃动片刻，从里面冒出些金色的身影，赫赫朝二人龇起獠牙。

　　三只身强体壮的猴妖，试探着朝二人攀来。

　　其它猴妖藏在树冠里，死死盯着二人，仿佛在观察二人好不好惹。

　　察觉到它们合作的趋势，季念念觉得这些猴妖恐怕比鬼鱼妖王还要麻烦，灵敏且群居，与鬼鱼妖王那种对人鬼鱼的极端控制不同，猴妖们更强调合作。

　　萧怀昭也发现了这群猴妖的不同，灵智比人鬼鱼高出许多，并不一味攻击，对二人的试探更多。

　　“必须击退这三只猴妖，否则其它的就会一拥而上。”萧怀昭脸色微沉。

　　季念念点点头：“我去会会它们，你灵力不继，找准时机下手。”

　　季念念提剑主动向前走去，那三只猴妖迟疑着绕平地边缘徘徊，藏在林中的一声吱叫高昂响起。

　　三只猴妖立刻做出攻击的姿态，朝季念念龇起獠牙，一矮身冲向她！

　　季念念一手甩过灵火符，火焰暴起，吓退一只迎面撞上符箓的猴妖，另外两只绕开灵火交织着挥出利爪，向季念念冲来——

　　季念念顿时后仰，身体几乎与地面平行，她一剑劈向飞跃过她身前的猴妖腹部，但那金色毛发看起来色泽晶莹柔软，竟然十分坚硬。

　　燚阳剑堪堪划破它的皮肤，伤口从喉头拉向腹部，撒了季念念一身猴血，但还是没能断开腹部，取其性命。

　　猴妖吃痛，恐惧地哀叫一声，落地往后跑了几步，躲在另一只猴妖身后。

　　季念念一击得手，瞬间仰身而起转身，一甩剑尖，在地面上留下一串血滴。

　　她神色冷峻，溅在脸上的血缓缓沿着脸颊滴落。

　　这一把吓到了三只猴妖，它们踟蹰着不敢上前，只敢龇牙恐吓季念念。

　　林中又是一声吱叫，被灵火吓退的那只转身攻向了一旁的萧怀昭，剩下的两只依然朝季念念冲来。

　　季念念冷笑一声，这些畜牲竟然还会分而攻击。

　　刚刚交手，她大概摸出了攻击的力度，瞬间飞身，毫不留手地一把踹开领头冲来的那只，在它的哀叫声中，又狠狠一剑刺入受伤那只的伤口处，穿身而过，将它钉在地上。

　　大概是这两只的叫声过于凄惨，被萧怀昭踹开的那只立刻跑远，害怕季念念转身过来帮忙杀它。

　　只不过跑走前，还恋恋不舍地看了一眼裹在袍中的尸体。

　　其它的藏在林中的猴妖一阵唧唧呜呜，吱叫声又一次响起，在林中探头探脑的那群猴妖即刻奚奚索索地离开，退回林里。

　　被踹开的那两只一瘸一拐地迅速就近没入林中，只剩下那只被剑钉在地上的，半死不活地呜咽着。

　　萧怀昭掏出缚灵索将这只猴妖绑住，季念念才抽出燚阳剑。

　　“没刺到要害，应该能活下来。”季念念冷眼看着妖物用可怜求饶的眼神望她。

　　吓退一众虎视眈眈的猴妖，二人的心情并不轻松。

　　“它们有些太聪明了，我们得尽快下山，这事也要禀报给皇帝。”

　　“好。”

　　二人匆匆下山，等回到京城已经入夜，依然趁着夜色入宫急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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