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宫女的后宫青云路

　　赵璟看着面露焦色的云珠，背在身后的手倏地握拳，眉头微微蹙了一下。

　　“她是怎么过来的？”

　　他并没有率先回应云珠的请求，而是将目光转向立在一旁的纯妃，声音缓而低沉。

　　方才他明明下令不许放任何人靠近，除了严防事情泄露之外，也是希望云珠能够不掺和进来。

　　可没想到还是叫人钻了空子。

　　纯妃的目光微闪了一下，“这……臣妾也不知晓。”

　　“陛下，这件事情都是臣的错！”就在这时，先前跪在地上一声没吭的男人忽然激动地开口，“是臣鬼迷心窍，只想着与苏小主两情相悦，枉顾宫规，犯下死罪，臣不求陛下放臣生路，只求陛下能够饶恕苏婕妤，给她一条生路吧！”

　　他说完，跪在地上不停用力向赵璟磕头，看起来情真意切之极。

　　苏云晴狼狈地跌坐在地上，身上的衣服看起来有些凌乱，偶尔粘着几根草屑，任谁来看，都没法不多联想些什么。

　　她已为自己争辩了许久，却没有证据从纯妃口中证明自己的清白。

　　“陛下，您知道我不会的。”她只能将最后一点希望寄托在赵璟身上。

　　云珠抿了抿唇，也直起身子，向来温温和和的杏眼瞪了起来，怒斥那个男人：“大胆狂徒，我家小主与你从不相识，你怎么敢如此肆意污蔑我家小主清白？你口口声声为我家小主求情，可若真有情，你的言行段不会是方才那般，如何还要扯谎！”

　　那男子被她的气势唬了一下，可旋即想起自己的任务，苦笑一声，倒也对云珠的问话不避不闪，“这位可是云珠姑娘？先前我与云晴相见时，她身边跟着的都不是你，或许她是觉得此事不好叫你知晓，所以你才不知。”

　　这一句话听在不同人耳里，包含了许多不同的信息。

　　纯妃立刻揪住他话中的含义追问：“你说你们相见的时候还有旁人知晓？这么说来竟还有人助纣为虐，那人是谁？”

　　男人像是才意识到自己话中的错漏，眼神匆忙躲闪，支支吾吾的不敢说话。

　　纯妃顿了一下，立刻转向赵璟，“陛下，正是因为有这样的人跟在妹妹身边，才使得她犯下大错，您看……”

　　云珠紧蹙着眉，意识到或许她们宫中有人已经被买通，就是为了将苏云晴的罪定得更死。

　　可她们宫中与他们不是一心的人不知凡几，让人防不胜防。

　　赵璟看了云珠一眼，收回目光，不动声色地道：“你说出那人是谁，朕便允了你方才给苏婕妤的求情。”

　　此话一出，纯妃和那男人都愣了一下。

　　纯妃随即又看向赵璟，目光有些复杂。

　　陛下这是有意放苏云晴一条生路了？

　　所以说方才她也曾以退为进的说了给苏云晴求情的话，可赵璟真的这么轻易应了，她却并不能感觉到什么高兴的情绪。

　　“是……”男人迟疑了一下，“是一个叫春瑶的宫女。”

　　赵璟没说什么，给了身后的祥安一个眼神，祥安立即躬身，回头招了招手，两个太监凑上来得了吩咐，转头领命去做事了。

　　“且等人来了，问一问再议。”

　　此处不远就是凉亭，赵璟淡淡地抛出了这句话，转头走进凉亭，撩起衣摆，寻了地方坐下。

　　云珠和苏云晴互视一眼，心都有些发沉。

　　今日无论来的是谁，只怕都是事先被串通好的，更别提这人说出的名字竟是春瑶。

　　她这些日子一直不声不响的，没想到竟是为了今天。

　　御前的人亲自办事，春瑶自然很快就被带来。

　　云珠与春瑶共事多年，瞧她虽然忐忑却并不显得多么惊慌的样子，显然是已经知道了此处发生何事。

　　自然不可能是御前的人透露，那必然就是她自己事先知晓了。

　　“春瑶，廊下跪着的此人，你可见过？”

　　率先问话的是纯妃。

　　“奴婢……奴婢未曾见过。”春瑶没有第一时间就认下此事，但这倒也是在预料之中，不过都是些欲扬先抑的招数。

　　纯妃看向云珠，勾唇笑了笑。

　　云珠抿紧了唇，掐住了拳头。

　　纯妃继续慢悠悠地逼问：“方才此人已经招认，数度与苏婕妤私会之时都有你在侧，陛下面前，你也敢欺君吗？”

　　春瑶浑身一震，转着眼像是在思考，又像是在犹豫，一时没有说话。

　　纯妃的眉头微微蹙了一下，“还不快些回话？”

　　云珠觉得她们之间的气氛，似乎与她想象的有些不同。

　　春瑶一口气憋在喉中，看了看纯妃，又看了看苏云晴和云珠，哽了半天，终于还是眼睛一闭，矢口否认：“奴婢当真没见过此人，这都是他的攀蔑！”

　　云珠很是怔了一下。

　　春瑶的临时反水，也是纯妃没有预料到的。

　　她红唇紧抿，狠狠地瞪了春瑶一眼。

　　可是这也并不能改变大局。

　　只是少了一个可有可无的人证，但苏云晴和侍卫衣衫不整姿态不雅地抱在草丛里的场景，是纯妃和赵璟亲自撞见的，无从狡辩。

　　“陛下，妹妹身边的宫人都由着她胡闹，一个比一个嘴硬，可妹妹犯的错是事实，秽乱后宫之事太过严重，不能不接受惩罚，还请陛下从轻发落吧。”

　　说来说去，又绕回了一开始的问题。

　　赵璟的目光转向纯妃，如珠似玉的声音里含了点不易察觉的冷意，“所以你觉得，朕应该如何处置苏婕妤为好？”

　　纯妃谨慎道：“这……陛下如何决定，臣妾不敢置喙，只是因臣妾身负协理六宫之权，不好纵容亲人，也不好判决，这才请陛下定夺。宫规为大，不好因妹妹一人破例，陛下……不必顾忌臣妾。”

　　她这番话说的大义灭亲，语气却拿捏的恰到好处，不知道的人恐怕当真要以为，她对苏云晴是情真意切的姐妹情，只是碍于宫规无法两全。

　　“陛下，嫔妾真的没有做过！”苏云晴两眼通红。

　　男人也跟着大喊：“此事真的不关苏婕妤的事啊，陛下！”

　　苏云晴猛的转头，死死的盯着男人。

　　男人被她的眼神看的一个激灵，哑了一瞬。

　　云珠还想再争取一下，膝行两步，郑重地行了个大礼，“陛下，此事还有许多蹊跷之处没有查明，您不能只听信这人的一面之词啊。”

　　赵璟沉默着与云珠倔强的目光对视，半晌，才道：“无论如何，此事大伤了皇室颜面，且不宜外传。”

　　这话是什么意思？

　　“事实如何，过后当查，只是此事乃朕和纯妃当场撞见，无从抵赖。虽然事情未查清前，罪不至死，但既然纯妃协理六宫，认为此罪当罚，以正宫闱，朕也不好拂了你的面子。”赵璟一手在青石的桌面上轻点，斟酌了片刻，“既如此，事情查明之前，苏婕妤迁居冷宫，而关于此事的议论，朕不想在任何人口中听到一丝半分。”

　　这就是要将苏云晴打入冷宫了。

　　纯妃闻言，先是一愣，随即努力克制住心中的喜意，莹莹拜俯，“谨遵陛下圣谕。”

　　云珠面色怔然，没想到赵璟竟然一点余地都不肯给她们留。

　　当真是最是无情帝王家，一言不合，便一点情分都不顾，连查都不查，就要定罪了吗？

　　苏云晴面色惨白，跌坐在地，心里有些说不出的情绪。

　　云珠看清苏云晴惨淡的面色，转向赵璟，还想再争取一下：“陛下，如今事实未明，如果就此让小主搬去冷宫，就算日后还了小主清白，宫中也一定会有人议论纷纷，之后让小主如何在宫中抬得起头做人？”

　　纯妃瞥了眼赵璟沉默的侧脸，赶在他开口之前，先叹了口气，“云珠，我知你对云晴向来忠心，可有过当罚，即便他们不是从前便两情相悦，今日之事，也谁都难辞其咎。”

　　“只因旁人栽赃，便不管事实如何，也不管小主是否是受其害，通通打为有罪，这便是娘娘的道理吗？”云珠直起身子，直视纯妃。

　　这回纯妃没有再出声，只是看着垂死挣扎的云珠，微微偏过了头。

　　一旁纯妃的另一个大宫女立刻上前一步，斥她：“云珠，你这是在质疑陛下的决定吗？”

　　云珠抿唇，又一次看向赵璟。

　　赵璟见她看来，垂下了目光，手心轻攥，避开了与她的眼神交流。

　　祥安在一旁看着，搞不清此时的状况，见着赵璟不怎么好的脸色，不由的为云珠抹了把汗。

　　云珠的目光被赵璟避开，她心里发堵，第一次觉得被他无视是一件这么让人难过的事情。

　　她捏了捏拳头，还想再说什么，忽然被身侧的一只手轻轻扯了扯衣角。

　　云珠转头看过去，看见苏云晴白着一张脸，目光暗淡，向她微微摇头。

　　“小主……”

　　“嫔妾谨遵陛下旨意，只是您方才也听见，嫔妾的身边人与此事并无关系，还望嫔妾此去，不要连累他人。”

　　赵璟看了她一会儿，垂眸像是在思索，片刻后点了点头。

　　“妹妹，你这是认罪了？”纯妃的语气带着些微的同情和悲意。

　　“陛下尚且仍说要查，娘娘怎么就给我定罪了呢？”苏云晴从地上站起身来，语气僵而平。

　　纯妃眼睛微眯。

　　祥安察觉气氛的僵硬，给小钱子使了个眼色，小钱子收到暗示，立刻走下来向苏云晴示意。

　　“小主……您请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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