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年夏

　　几分钟后还是萧婉恬先打破这寂静：“你不想说也可以不说的。”她低了低头，小声道，“我也不是很想知道。”

　　可谁都明白，是真的不想知道吗？并不是。能听他说出原因当然最好，但他实在不想说又不想逼他。

　　于恒舒出一口气，他开口的嗓音不知何时变得低沉：“我今天请假，是去看我妈了。”

　　萧婉恬听后的第一想法是：离婚了吗？或者是生病了？

　　知道他能说出口就已经不容易了，她点点头，并不打算问别的：“这样啊。其实你但凡跟我说一声你家里有事我也不会这样，实在不想说我也不会非要问。”

　　于恒以为她会继续问，他连怎么说都想好了，可她没有，即使两人的关系是亲密的，她也没问什么。

　　“你真的不想知道吗？”他说。

　　都知道他只说了个开头。

　　萧婉恬扭头看着他的脸：“你想说的话，我当然愿意听。”她笑了下，“可是逼问出来，没必要。”

　　“今天是她忌日。”这句话于恒今天在心里想了很久，这次终于给说出口。

　　萧婉恬听完愣住了几秒，才恢复状态，她甚至开始结巴，愧疚感瞬间袭来：“对、对不起，我……我真的没想到这一点。”

　　“别道歉，你又没错。”

　　他正正经经的继续给她解释：“其实我自己也搞不懂我怎么想的，反正就……一直打心底里不想跟人说这件事。”

　　“还有手机关机，可能是我自己的一个习惯吧，心情一不好了就这样，这次也没想那么多。
　　我也没想到你能这么急，如果提前知道，我一定不会的。这个确实是我的不对，对不起，让你担心了。”

　　什么时候有这个习惯的呢，大概是母亲被黑的最严重那段时间，他是真的不愿看手机，有时候不刻意去看，手机上某些软件的新闻还总是会弹出，所以索性就直接关机。

　　萧婉恬扯了扯嘴角：“傻。我这么喜欢你你突然消失我怎么会不担心，这个都想不到。”

　　于恒也笑了笑，他握住萧婉恬的手，继续道：“之所以彭宸烁什么都知道是因为我们初一就认识了，我妈就是那年去世的，我和他一个小区的，也不知道他那时候知不知道，反正在我面前是装不知道的。后来初三那年，他那不是在网上意外火了一把吗——”

　　于恒突然及时刹住了，没过多的讲他，只说：“反正就……在偶然间，我们都说开了。”

　　一个小区的；网上；火了；偶然间；说开了。

　　这些个字眼，萧婉恬其实已经隐隐约约想到了什么。再联想到于恒的家境，她就更加确定了。

　　既然他都愿意说了，她终于主动地问了句：“阿姨她是……因为网络暴力吗？”

　　“嗯。”他说得平淡，“她生前是歌手，得了抑郁症之后就退圈了，但最后还是自杀了。”

　　萧婉恬感叹网络暴力的危害有多大，能让一个为人之母做出这种决定。

　　她脑子里不自觉想起了她妈妈的职业，就是搞心理的，居然还有这种小巧合。

　　“其实退的挺是时候的，幸好他们不知道她后来怎么样了。”这始终是于恒最庆幸的一点。

　　庆幸是退圈后才去世的，不然以所谓的“黑粉”“键盘侠”“中国网友”等一类称号的人，就算去世了之后他们也不会消停，迎接来的是什么，你我都知道。

　　萧婉恬也是追过星的人，对于那些明星，她总是知道的多一点。结合这个稍微一想，她就知道是谁了。

　　近几年退圈的明星不多，女明星，她知道的就那一位，年龄也对得上。

　　那时候她刚刚开始追星，依稀记得，他妈妈挺火的，退圈这件事情，在当时闹得沸沸扬扬。

　　其实现在想到杨女士，萧婉恬的脑海中也是会先浮现出一条条关于她的丑闻。毕竟那些个事儿，是火到连不了解明星的人也知道的。

　　大家都觉得自己是正义的，绝大多数人也都只偏向于自己第一眼所看到的“事实，”所以就算后面无论是杨女士本人还是公司都澄清过很多很多，也不会有人愿意去相信。

　　他们才不会管这些，他们只是把生活中积攒的各种不顺，在网络上利用自己所谓的“正义感”在无形之间发泄出来罢了，仅此。

　　不过萧婉恬倒一直是做个安静的吃瓜群众，因为她清楚，网络上的多数东西或事件，哪条是真，哪条是假，其实我们都没有足够的证据能确定。尤其还是在娱乐圈，就更不能信了。

　　其实她一直觉得杨女士的歌都特别好听，不过她也不敢说，因为杨女士的黑粉比一般明星要多得多，是说了自己会被骂的程度。

　　在倏忽间，萧婉恬侧身抱住了他，什么都没说。

　　而于恒却被她这个突如其来的拥抱搞破防了。

　　今天一天，无论是去母亲墓地，还是看着灰蒙蒙的窗外吸了一根又一根烟，他即使心情再低落，也总是表现的平平静静，却在这一刻，不知积压了多久的眼泪倾泻而出。

　　萧婉恬一开始还没意识到，过了一会儿她才感觉到于恒吸了吸鼻子，肩膀也逐渐开始抖。

　　她这才无措了，因为她是真不会哄人。

　　她在口袋里掏出两块卫生纸给他：“你……没事吧？”

　　于恒接过之后摇了摇头。

　　然后，萧婉恬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要不要说声别哭了？害，还是别了吧，总是要发泄出来。算了，不会说话就不说了吧。

　　就这么维持一个姿势抱了好久，直到感觉他好像是哭的差不多了，她才说：“你身上又有烟味。”

　　于恒终于放开她，他一直挺要面子的，其实现在哭完了，开始觉得丢人了。

　　多久不哭了，一哭就当着女朋友的面，他真觉得挺丢人的。

　　不想面对，所以干脆弯腰捂住自己的脸，才回答：“什么叫又。”

　　萧婉恬看他这动作忍住想笑的冲动，答道：“上次你打架迟到时，来到座位上那味儿更大。还有有时候你下课出去一趟一回来也有味儿。”

　　于恒解释：“下课出去再回来那味儿是被他们熏的。”

　　萧婉恬看着他的脑袋，不太相信：“每次都是吗？”她又问。

　　“……也不。”于恒实话说。

　　“听说二手烟危害更大？”

　　于恒思考两秒，机智应对：“嗯，所以我不在你面前抽。”

　　她想表达的是这个吗？

　　“随便你。我也没想让你戒，就是觉得还是少碰一点比较好。”

　　“嗯好。”他应着。

　　萧婉恬觉得这样给他交流不太舒服，于是说道：“你能把头抬起来吗。”

　　“丢人。”于恒说。

　　萧婉恬最终还是被他这死要面子惹得笑了一声，她说：“没事儿，我都不觉得有什么。那眼泪总是要流的嘛，你就是太要面子了。”

　　这点于恒不否认，可依旧是捂着脸没抬起头。

　　一两分钟后，于恒才渐渐直起身。

　　一直安静着的萧婉恬突然开口：“手有点儿凉。”

　　于恒懂她的意思，握住她热乎的手跟她十指相扣着。

　　“直说不行吗？”于恒带着笑意道。

　　“就不要。”她又是那副傲娇样儿。

　　——

　　日子继续日复一日地过，转眼间，就到了圣诞。

　　那天在上午第一节课时，天空就飘起了雪。第二节下课，学校广播宣布课间操停上。

　　在于恒刚要给萧婉恬说话的时候，王昕却比他抢先一步，她在前面一个转身：“婉恬，出去玩啊，下雪了哎。”

　　萧婉恬爽快起身：“走啊走啊。”

　　然后两人就很快地出了教室。

　　于恒：“……”

　　看着前面还在睡觉的曹丞，他突然又想发坏。

　　他把脚往前一伸，猛地踢了下曹丞的凳子。

　　曹丞一个惊醒，顶着那头炸毛回头就骂于恒：“傻逼是吧？”

　　于恒：“你对象跟人跑了！”

　　曹丞本就刚醒迷迷糊糊的，一听到这话更迷糊了。他下意识往王昕的座位上看了一眼，还真没人。

　　“啊？真跑了？跟谁啊？”

　　于恒忍着笑：“真跑了。”

　　他趁曹丞还没反应过来，带着他就往教室外头走：“走，我陪你去找找。”

　　从教学楼门口出去后，两人往操场上走。

　　曹丞现在才醒明白了，开始后知后觉：“哎不对，你诓我呢？她尼玛能跟谁跑啊？”他想着不禁捶了于恒一拳，“哪这么容易跑啊？你拿我当弱智骗呢？”

　　于恒终于不用忍着笑了，顺手把刚刚落在他胳膊上的那拳给还回去：“哈哈哈哈哈！你不是也上钩了。”

　　曹丞又想骂人。

　　于恒先给打断：“行了，你快把她给弄走，打扰到我跟萧婉恬了。”

　　曹丞咬牙切齿道：“你是真贱啊。”

　　很快看到了王昕和萧婉恬，在操场边上蹲着试图堆个小雪人呢。

　　都光着手，也不嫌冻。

　　曹丞猛地跑到王昕身边，拍了下她的头顶。

　　王昕回头，看到曹丞后瞬间露出笑容：“睡醒啦？”

　　萧婉恬也下意识跟着回头，见到于恒后，惊喜地“哎？”了一声。

　　“是啊。”曹丞回答王昕，然后就勾起她的脖子往回走。

　　“哎哎哎，你干嘛啊？”王昕一边挣扎一边回头看萧婉恬。

　　曹丞吊儿郎当地答：“来找媳妇儿啊。”

　　他俩离于恒和萧婉恬越来越远，因为是在学校，于恒摸了下萧婉恬的手就很快松开，他低头看了眼她和王昕堆的半成品迷你版雪人，说道：“手这么凉，怎么不知道戴个手套？”

　　萧婉恬家里倒是有一副，但没戴过几次，冬天的羽绒服里大多都有口袋，一般手冷也就直接揣兜了。

　　“手套在家，戴着不习惯，我身上很热乎的。”她说。

　　“自己揣兜里。”

　　“哦。”萧婉恬乖乖听话。

　　于恒问：“去餐厅后面转转？”也就那个地方最隐密。

　　“有点远。”

　　但于恒可并没有因为她的这句话而不去了，说出口的话不容她反驳：“快点的，现在去还来得及。”

　　观察了她的反应后，于恒就往餐厅的方向走了，萧婉恬果然在后面跟过去。

　　走到人少的地方，她不由得吐槽道：“你能不能别老是这样。”

　　于恒停下回头看她：“我又走快了？”

　　“不是，你为什么有时候对我也这样。”

　　他失笑：“哪样啊？”

　　“对我也这么冷，其实有些话有些事，换个表达方式就会很甜蜜，你非要每次都表现得那么不容置疑。”

　　这其实就是性格原因了，有些人的性格就这样，那能怎么办，想要改变性格可没那么容易。

　　“好，我会改。”他说。

　　每次这么说他，他都不会反驳，再怎么说他也都会认真应着，这让萧婉恬都有内疚感了。

　　“我不是这个意思，就是单纯吐一下而已。”

　　她又说：“其实我还挺喜欢的，要是你身上有哪一点我不喜欢，我也不会跟你谈不是吗？”

　　被她这么一说他心里确实舒畅了许多。

　　“嗯。”他突然亲了她脸一口。

　　萧婉恬赶紧转头看周围有没有人看到，幸好离得人群远，没人注意这边。

　　终究还是害羞，她娇嗔道：“你不知道这是在什么地方吗？”

　　她往餐厅后面跑：“赶快过来。”

　　于恒笑了，小跑几步跟上她。

　　到了那个监控死角且现在这个时间点一般没人的餐厅后面，于恒直奔主题：“你想想，我们多少天没亲了？”

　　“不就在刚刚吗？”萧婉恬笑道。

　　于恒无奈。

　　萧婉恬又说：“好吧，应该是两天。”

　　上次是在周天一起出去瞎逛的时候。

　　“两天了。”于恒明晃晃的暗示。

　　萧婉恬只笑，这次就是不主动：“嗯，两天了。”

　　于恒再次主动出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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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男人嘛，亲着亲着这手就开始不老实了，在他手附在自己腰上时，萧婉恬已经习以为常了。

　　可几秒后，她才感觉到不对劲，因为他逐渐往上了！

　　萧婉恬呼吸一滞，偏头想要躲。

　　嘴上是躲开了，而身子却一直被他挤着动弹不得。

　　于恒很是动情，手已经摸到她的内衣扣，萧婉恬慌了：“于…于恒。”她摇着头，“不行……你手拿出来。”她说着已经把手背后抓住了他小臂，想要往下拉。

　　于恒换作在她耳边厮磨，他声音低低沉沉的，轻声在她耳边道：“怎么不行？不是女朋友吗？”

　　萧婉恬一被他这么问也说不出什么，只是真的很慌，又紧张。

　　她低着头红着脸不好意思看他，开始耍赖皮：“就是不行。”

　　于恒的手还在她背后的皮肤上摸着，一点点地撩她：“怎么这么紧张？”

　　“……我也不知道。”萧婉恬被他摸的简直要起鸡皮疙瘩。

　　“宝贝，都三个多月了。”

　　除了亲亲嘴摸摸腰什么都没干过。

　　萧婉恬心想，其实三个多月，做到这程度，也…正常……吧。

　　“放下心好不好，你还信不过我吗？”他没了刚刚接吻时的强势，开始哄着她，“不会很过分。”

　　手又摸到她背后的排扣，一点一点地打着圈，等着她表态：“嗯？”

　　萧婉恬一直两手攥着他前面的衣服，头埋在他怀里终于点点头：“那、继续吧。”

　　同意之后，于恒突然就不装温柔了，手本来就摸着背后的扣，现在就用那一只手，猛地解开了那禁锢。

　　……

　　良久后，在萧婉恬靠在他怀里，于恒给扣上排扣的时候。她忽然联想到了刚刚他解得多么熟练，心跳瞬间不雀跃，恢复正常速度了，脸上的红晕也要渐渐消失。

　　于恒下一秒就注意到了她的情绪变动，问她：“怎么了？刚刚弄疼了？”

　　萧婉恬摇头，怎么可能弄疼，他一直收着劲儿呢，她都能感觉出来。

　　刚想说回教室，于恒见她摇头又抢先问道：“那是我刚刚说的有哪句话让你不爱听了吗？”

　　她还是摇头。

　　“那怎么突然不开心了？”

　　犹豫了好几秒，萧婉恬还是决定问问，她先说：“我想问你个问题，你得如实回答。”

　　“嗯。”

　　她攥紧了自己的衣服下摆，一口气给问出口：“你之前谈过几个？”

　　于恒还没想到她为什么会这么问，突然被问这个问题有点懵，但嘴上很快如实回答：“就你一个啊。”

　　萧婉恬不相信：“你说实话我又不会怎么样，这么大小了，谁还没对别人用过点感情了，我不还……喜欢过那明星嘛。”

　　一提到这个于恒就烦，他压了压火气，苦笑道：“真就只谈过你一个。”

　　要不怎么说两人是互相喜欢，也不知道是什么“超能力，”只要对方在你身边，这情绪稍微有那么一丁点儿变动，也都能察觉到。

　　萧婉恬后悔自己说那句话了，把那些怀疑暂时给抛之脑后，两只手臂圈住他的腰又靠在他怀里，头一次跟他那些狐朋狗友叫了一样的称呼：“恒哥，别生气，我以后不提他了。”

　　对于这件事，于恒还是很好哄的，一搂一道歉瞬间就没事了，他抬手摸摸她的头发，想到她叫的那声恒哥突然笑了：“没事昂，我没生气。”

　　“哼，你刚刚就是要生气来着。”她说的可可爱爱的。

　　于恒笑：“我只是一听到你提他就有点烦而已。”

　　“还狡辩！”

　　“好，不狡辩。”他不再说什么，完全依着她。

　　“但是你为什么会问这个问题？之前不知道吗？”他又问。

　　萧婉恬答：“之前听王昕说过，但是，我感觉……你好熟练的样子。”

　　于恒懂了，他解释：“你是不是忘了我前面已经摸过一会儿了？”

　　轮廓都提前摸过了，而且他们这个年纪了，没在现实中干过，也在手机上见过。只要不紧张，能顺利解开也不是件难事。

　　萧婉恬当时只顾着紧张和心跳加速了，根本没想到这一茬，现在被他这么一说也觉得有道理，“哦”了一声。

　　上课的预备铃刚好在下一秒打响，两人同时快步往教学楼走。

　　于恒问：“这节什么课？”

　　“历史吧。”萧婉恬答。

　　慈祥班主任的课。于恒放慢了步伐：“哦，那没事。”

　　萧婉恬不那么觉得：“如果是同性那确实没事，可是一男一女一起迟到，你猜他会不会想什么？”

　　“那我想想理由。”

　　于恒说出的话属实让萧婉恬没想到，这哪像一个学霸说的。也不知道他是怎么想的，真的有这个必要吗？

　　萧婉恬无语：“那你慢慢想吧，我先走了。”

　　说完她就开始跑。餐厅和教室简直是一南一北，他们学校又这么大，预备铃打了两分钟后就正式上课，照她跑步的速度要赶到班主任之前到教室有点悬。

　　于恒小跑了几步就跟她在一条线上了，他调侃道：“我背你去吗？”

　　萧婉恬没停下脚步：“你有病吧。”

　　于恒没听见似的继续道：“那抱你？”

　　萧婉恬没理他。

　　于恒现在像个戏精，自顾自地说：“呵呵，女人啊，也就亲你的时候乖一点。”

　　拽哥说这种话，萧婉恬想笑。不过她忍了忍，故作高冷地说道：“你滚吧。”

　　考虑到时间，于怕很快恢复正经，看了眼操场上正往教学楼跑的人群，便朝她伸出手：“行了，手给我，带你跑。”

　　萧婉恬犹豫。

　　于恒说：“现在没人往后回头，人多了就松开。”

　　她也不再犹豫，把手放在他手上。

　　下雪天，跑起来冷风呼呼地打在脸上，紧握住她掌心的手却温热，脚下的雪被踩踏得嘎吱作响，于恒这时回头提醒她：“小心点啊，别滑倒。”

　　他对别人这么高冷一个人，但对她说话却总是笑着，脸上对她的喜欢也总是毫不掩饰，那天雪下得不小，他的发上很快落了些雪花，少年的这种坦荡纯粹的爱，总是会在无形之间给她安全感。

　　“知道啦！”她也笑着回答。

　　跑到走廊时，正见班主任拿着书要往教室走。

　　“你先去前面。”于恒说。

　　“嗯。”萧婉恬很快越过班主任，经过他身边时说了声“老师好”先一步跑进教室。

　　为了防止怀疑，于恒是在班主任进教室后走进去的，喊了声“报告”也就进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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