豆砚山手札

　　“辰啸！”

　　宁礽呼吸一滞，何秋行伸手捞回他放在身后，三人肌肉瞬间紧缩，似乎随时都都会暴起与辰啸对抗。

　　“不！他……”
　　牧归泽话未说完，辰啸伸手扼住牧归泽咽喉抵在墙上：“嘘……”

　　“你不准碰他！”宁礽抛出令牌，骈指趋向黑衣人！

　　却见水纹光波乍现，令牌碰触后立刻快速反弹，直击宁礽面门——宁礽反应迅速立即甩出袖箭穿破令牌！
　　金色文咒在半空中熊熊燃烧，险些燎到额发。

　　“小鬼！” 何秋行将他拉回，不准上前。
　　宁礽急到跳脚：“可是牧先生！”

　　话音未落，辰啸投来的眼神如同吐着信子的毒舌，宁礽瞬间背起一股恶寒，觉得自己刚刚死了一遍。

　　他瞪我！

　　一旁的檀盈也吃了挂落，连忙抑制住寒颤按住宁礽，恨不得在他脑壳上呼一巴掌：“你别叫了……”

　　当着他的面还叫“牧先生”，这不是明摆着挑衅吗！

　　只见牧归泽脸涨的通红，原本精致的嘴唇也突出发紫。辰啸偏头看向宁礽，慢条斯理道：“你不救救他吗？”
　　“你！”宁礽二话不说提剑前刺！谁料辰往以诡谲的步法带着牧归泽揉身躲过。

　　“不必……不必顾虑某……”
　　“牧先生！”
　　“动手……”

　　何秋心翻手召出却闻，携千钧之力破风而下，狠狠掷向前方！
　　辰啸从虚空中抽出一把煞气腾腾的鲸骨剑悍然抵挡，却连连败退！

　　却闻凭主意愿出招劈砍，周围大小物件犹如飞沙走石，碎的碎、烂的烂。

　　宁礽越看这鲸骨剑越觉得眼熟，咬牙，甩来数张令牌，精准避开牧归泽，尽数向辰啸袭来！

　　辰啸为活命，又以牧归泽被误伤，被迫松开他旋身躲开——

　　牧归泽脱力跪倒在地上，大股黑血从口中涌出，抽风箱似的喘粗气。
　　“咳咳咳咳咳……”

　　辰啸又闪身靠近蹲下，爱怜的抱住牧归泽的脸。
　　在宁礽提剑飞来、却闻紧紧相随刀迹将至前，辰啸抹掉牧归泽嘴角血迹，爱怜道：“早点回家哦。”

　　说毕，来不及何檀宁三人反应，变换成黑雾在屋中快速盘旋！

　　何秋行暗叫不好，立刻在宁礽背后拍掌设阵将他护住——果然，那似乎能吸收进一切光亮的黑雾直刺宁礽前胸！

　　幸亏结界设置及时，具有强烈腐蚀性的黑雾还未触及便被桃花印纹的屏障阻挡，如细末挥洒般消散。

　　宁礽被冲撞的连连后退，何秋行顺势从背后接住了搂在怀里，仔细检查一遍身上是否有伤口。

　　·
　　牧归泽倚在墙角，落下的发丝盖住整张脸，衣衫凌乱。
　　他原本就不端正的卷发变得更加毛躁，挽髻的簪子丢了一根，不知掉落在哪里。嘴唇被咬破，下颏手腕红青交布，显得落拓不堪。

　　牧归泽的身上没有西域人的粗犷魁梧，只继承了流在血液里的快意潇洒与乐天不羁。身上更多的，是来自中原的儒雅温良。

　　而如今……宁礽从未见过牧归泽如此失落狼狈。

　　从前，第一眼望去牧归泽，虽不是端端正正的潇潇君子，可任何时候，他都同何秋行一样，应变自如，似乎从来不知何为“狼狈”。

　　牧归泽用掌根抹去唇间血迹，没理会身上的伤口，抬手向何秋行抛过什么东西，何秋行抬手接住，道：“多谢。”
　　牧归泽摇摇头示意别介，仰脸将后脑抵在墙上，看着窗外寒凉刺骨的冻夜。

　　宁礽十分积极地凑上来，毛茸茸的头顶递过来，虽然一句话未说，但何秋行知道他想问：“这啥？”

　　何秋行十分配合地摊开手掌，道：“白龙珠。”

　　“传说能起死回生的镇海之宝？介白要用这个复活介迟？”宁礽两根指头捏起白龙珠，在烛光下搓转着：“为什么要牧先生大费周折地偷这个？这个白龙珠看上去……嘶，假的吧？”

　　何秋行沉默地端详宁礽认真的模样许久，才“嗯。”了一声，一勾手指，宁礽就将珠子乖乖送回来。

　　宁礽不知他们千辛万苦拿来这假的白龙珠作甚，就算问了也不会有人回答，只好恭恭敬敬地放回何秋行手心。

　　檀盈走向前，手掌悬抚过牧归泽皮肉外翻的伤口，眨眼间便愈合如初。

　　宁礽跟过来，蹲下，歪头看向牧归泽。

　　牧归泽深刻的眼窝里，盛满更加深沉悲伤的情绪——似乎能凝结成什么东西掉下来。
　　“吓着你了吧。”

　　牧归泽疲惫地笑了一下，别过脸，似乎不敢看宁礽，像是在安慰墙壁：“不必担心，这黑血一吐出来，某心口积闷郁气都散了，倒是爽利许多。”

　　牧归泽大半边的身影都隐藏黑暗中，暖黄与漆黑的明暗交接太深刻明显，一边像是厚腻的鹅脂，一边像是冷硬的墨块。
　　此生都见不得光的模样。

　　宁礽确实惊骇于两个成熟男人相亲的场面，却更难过于背后的真相。
　　末了只是摇摇头，纠结半天还是问出那句话铰破名为粉饰的厚实锦被：“他，不是辰啸。”
　　宁礽拿出那片青色的龙鳞：“是辰往吧。”

　　牧归泽可以停息蝴蝶的眼睫轻颤。
　　恰巧有血滴从他的额角流落，滑在眼角唇边，顺着喉结所在的曲线消失在领口。

　　牧归泽接过那片鳞甲，紧紧攥在手中，割破了柔软的手掌。
　　好像只有疼痛才能带给他扎实的存在感。

　　整个屋子陷入滞涩的沉默，寒冷的冬风呜咽悲泣都无法吹散凝结的悲伤情绪。
　　当牧归泽以为宁礽要失望地走开时，却被宁礽紧紧抱住。

　　只见宁礽将尖巧的下巴搁在自己发顶，像当初何羽帘对待陈七所说的那样：“跟我们回豆砚山，好不好。”

　　牧归泽闭上眼点点头，除了猩红的鲜血，没有其他多余的液体流下。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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