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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1 章
被无数人看作精神寄托的暑假过去,高一变高二。从学校“最底层人士”升了一个level,听上去还蛮有面子的——终于当上学长学姐啦。
陪伴了他们一整年的致远楼涌进新的人,风化的外墙面的红漆白漆在墙上翘起头,裂缝乱七八糟地延展,终于在新生们高涨的声浪里脱落了些许。
德馨楼构造和致远楼相似,外观是一样的,只是挂的发光字不同。
和致远楼的喧闹不一样,德馨楼里的声音分成了不同的板块。
依依惜别好像再也见不到的、安静得能听针掉地上的、和老同学在一个班喜极但没有到泣的地步的和已经完成新一轮社交高谈阔论的。
暮迟和江溯选了中间位置,原a班的人坐的都很近,都喜欢挨着熟人,有安全感。
“我是你们的班主任兼数学老师,李柠。”讲台上熟悉的声音响起,a班来的人顿时吸气。
李柠本来想在新接手的班树立威望,看到班级名单的时候就没有陌生感,现在见台下的人就想笑。
“很多新面孔啊,也有很多熟人。”她目光环视台下,“恭喜你们来到这个班级,你们的能力都是拔尖的。接下来两年,我希望你们拼尽全力,为自己挣一个圆满结局。”
台下的学生放眼望去满脸呆滞,她笑:“不用这么严肃,你们听听隔壁1班的声音。”
1班可能恰好聚集了一群自来熟的人吧,和2班大早上有些尴尬的氛围不一样。即使两边都有大把互相认识的人。
他们那边热闹的声音一个接一个穿过墙传来。
“咱班大部分同学应该和那边的同学都认识,就算不认识也没关系。我们是兄弟班级,日后难免打交道。两个班老师配置完全相同,鼓励各位相互交流学习,共同进步哈。”
每学期开学的流程都是老几样。发书、开学典礼、收作业卖掉。
刚进高二就感觉不一样了。
课表张贴出来那一刻,满满当当的六门,只剩音体美三节课给点喘息时间。
班里的人貌似是慢热型的,一个上午就已经打了一遍招呼,开始你一句我一句的聊。气氛有一些尴尬,但也胜过死气沉沉的鸦雀无声。
“好绝望。”江溯伏在桌上,老旧的桌面斑驳着时光的刻痕。上面的残留的模糊的黑笔印公式和小刀刻过的印记交错,演绎上一任主人的奋进。
“怎么了?”暮迟挨个在新书上签名,油墨味有些刺鼻,她皱眉。
江溯虔诚道:“你不觉得课好紧吗?有种不让人喘气的感觉,希望我的脑子能转动拜托拜托拜托。”
“毕竟要赶课嘛,加油!”她拍拍江溯脑袋。
“迟姐,有人找你。”郭杰瑞刚进班,在门口冲她喊。
暮迟心下疑惑,向门外看去也没有身影,冲郭杰瑞点个头之后出门。
走廊人影绰绰,只剩一节雷打不动的自习课这个上午就过去。符任群手里拿了张不知道是什么的A4纸站在两班之间,怪不得刚才没看到。
他见到暮迟,一如既往温和地打了个招呼。
说起来和符学长认识也快一年,平常和他交流不多,偶尔朋友圈点赞。艺术节之后没两天,她就被生拉硬拽邀请进广播社。负责老师给的原因是“临危受命表现得好,形象好,方便招新”。
就是为了诓骗新生进社当劳力呗。
但她毕竟是a班人,时间相对不多,但她觉得占着名额不干活不太好。于是安排的稿子就少,和她负责对接的就是符任群。
进社之后,她就在各种题目的折磨里抽出一点时间去广播室,声音通过话筒在校园里散开的感觉很奇妙。
“得麻烦你了。”符任群脸上抱着歉意,把手里的纸给她,“社里要招新人,我高三了很快就会自动退社。之前我负责的时间段交给你可以吗?”
暮迟接过那张纸看了看,是广播站排班表,现有的社员稀稀拉拉,高三学长学姐们有已经退了的,还有像他一样坚守的几位。
“没问题。”暮迟把纸折起来,“那我就只用下午去放歌就好,不用播音?”
符任群点头,扬起一个一贯温文尔雅的笑:“对的,也算个闲职吧,比你之前要读稿子轻松一点。麻烦啦。”
“不麻烦不麻烦。”暮迟连忙点头,又趁机请教些学习方法。
江桥从楼梯刚上来就看见暮迟在跟符任群熟络地说话。
开学第一天,正好课表上有体育课。1班本来就有很多自来熟,趁这种好机会迅速熟络起来。
秋意还不浓,温度倒是降了,但仍旧没法阻止血气方刚的少年们热血沸腾过后流下汗来。江桥正好拿着水杯向水房走,正好要经过暮迟他们班。
“嘿。”见都见了,打个招呼吧。
暮迟仰起头看清来人,笑了:“你好呀,刚上完体育?”
江桥点头,微微侧向符任群:“学长,好久不见。”
符任群有些惊讶他竟然记住自己,微笑回应:“一面之缘竟然记住我了,不愧是江桥同学啊。”
“暮迟,广播站那边有什么问题就来找我,学习之类的也可以,知无不言。”他抬手看表,课间在这段对接中已过了大半,“再见啦你们。”
“那太劳烦你了,拜拜。”暮迟朝他挥手。
江桥冲他颔首,符任群立马跑向连廊飞奔回高三楼,动作迅速到有些彪悍,和刚才那个儒雅的学长判若两人。
江桥又低头看她,正好对上她的目光。
一双杏眼此刻微瞪看向他,大概是惊讶他的出现。走廊的光映在她脸上,那双眼澄澈着,能看到她眼里自己的倒影。
“要接水?”暮迟用手里的纸指指他的杯子,催促道,“快去啊,马上打铃。”
“嗯,好。”江桥勾唇,那双眼睛印在他脑海,“回头见。”
暮迟不明白这个“回头”的时间具体是什么时候,应了后走回座位,把刚才讨教来的东西随手写在记事本上。
第一天是个适应期,任务不多,课刚上了几节,作业还没明确。四周静悄悄,她又看起那张纸。刚才没细看,上面居然贴心地写好了注意事项。
值班时间是每周三下午大课间……
放歌之前要先看歌的题材,不能有……
这个“回头”一直回到了晚自习之后。
“明天见明天见!”李蔚在后门跟新认识的人打招呼。
暮迟站起来伸懒腰。住宿的学生已经飞快地跑回宿舍抢淋浴了,教室里人所剩无几。
“走了,累死我了。”江溯把凳子推回桌下。
暮迟也一脸疲惫:“走!”
三个小时晚自习上下来,就算一整天上课写作业不累,这一晚上足够折腾。
作业写完还有时间,见其他人都在奋笔疾书,胳膊下压着五颜六色的习题册而自己手下空空荡荡才是最尴尬的。
好在经验所致,暮迟带了买的英语题,百无聊赖刷着,终于把致命仨小时熬过来了。
“这个还不容易?何年你干啥吃的?”
暮迟和江溯挽着胳膊走到1班后门就听见江桥的声音。
姐俩好奇往里探头,只见1班也不剩多少人,但终归是比她们班多点。
一听对话,赫然是讨论题目。
刚开学要不要这么卷啊?练习册都没发全呢。
何年想还嘴又不得不碍于授题的恩情,咬咬牙还是把话咽下了:“行,你行,感恩。”
何年转头,后门看见江溯。
“进来呗!”何年对她们招手。
江溯见他之后嘴角抽了抽,有些好笑,抬腿进去了。就两句话的时间,教室里剩下的人进入休息模式,乐呵呵的。
江溯和认识的人打招呼,不认识的何年介绍。没想到李柠说的“打交道”这么快。
“江桥,你妹比你好看啊。”有个男生打趣道,“龙凤胎吗?”
“好看那是自然,我也好看好吗?”江桥收拾完桌面,包一甩,“不是,她比我小。这个有点复杂懒得解释。”
“是是是,你也好看。”那个男生打着哈哈就走了。
暮迟没跟进去,在门口等着。心里觉得他们班确实熟络得迅速,手臂环在胸前。
影子笼下来,她一时间没适应光线变化,下意识仰起头寻找黑暗的来源。
江桥含笑看她:“你怎么不进来?”
暮迟沉思两秒,很正经:“我社恐。”
“哦——”江桥拖长调,“没有功底主持得人人夸,这也算是社恐啊?台下那么多人呢。”
“没什么大关系吧。”暮迟往后退一步,“那我内向。”
“好的。”江桥笑出声,又正色,“你下午跟学长说的什……”
他还没说完,暮迟有一种莫名的慌张在心中慢慢浮现,她紧接着说,有些解释的意味:“我接替他广播站的工作,问了他点学习上的事。”
看着她突然慌张的样,江桥有些茫然地瞪大眼,后恢复如常。
他没有正当身份来吃醋,但是普通的关心问候她慌什么?
他侧脸等到何年关灯出来,他们一起走。
校外马路上,路灯通明,夏末的余韵还弥漫在空气里,两侧法桐扑簌簌地擦出声响。
何年和江溯假哭着控告江桥,并表示再也不嫌弃她当同桌了,江溯嫌弃地给了他书包一拳,何年顺惯性往前栽了一步。
江桥和暮迟自然而然被他们俩落到后面。
“我刚才又没说什么,你慌什么?”江桥的声音被秋风送到她耳朵里。
“没慌啊。”她捏捏耳朵,他刚说话时有一种酥麻感穿过她耳朵,明明中间有大段距离,“你们班课表挺好啊,第一天就有体育。”
“还行吧,全是课。不过一节体育课班里的人就熟起来了。”江桥捏捏脖子。
暮迟“嗯”一声,没再说话。
十点多的路上只剩下寥寥车辆,两个人间的氛围一瞬间静下来,只有前方两人的打闹。
“那个……”
“你刚才跟何年讲的什么题?”
两道声音重合,他们惊讶须臾望向对方,同时忍俊不禁偏过脸。
“你先说。”暮迟往前走了两步,转身倒着走,书包肩带随她动作一甩一甩。
“啊,好。”他看着她,这样子显得她很俏皮,“我真说了。”
“说呗。”暮迟带着疑惑探究的目光歪头,脚下猛地一滑,身体向后倒。
“慢点!”江桥一把拉住她,见她站稳才收手,长舒一口气,“今天学长说学习上的事可以去问他对吧?”
“对。”她一边应,一边低头看刚才绊她的东西。
“别问他,问我。”
江桥直直看着她,眼中不含任何的强势,他笑眯眯的,话却有种她不可抗拒的力量。
他把语气放得很轻,让这句话听起来没那么“不正常”,静静等着她回话。手不经意间攥成了拳,内心矛盾焦灼着。晚上的风吹得她手臂很凉,她的体温好像还在手心,被紧张出的汗洇成一片又一片,遍布全身。
远处江溯已经和何年说再见,定在某个路灯下等着,瞟了一眼他们就开始乱看。
有树叶恰好落下,划破风的声音掉在他耳边,紧接着就是一句:
“好啊。”
暮迟不想拒绝他。或者说,已经不知道怎么对他说拒绝的话。
耳边的一切都被那句轻轻的、不经意的话盖过,世界在那一瞬只保留他的声音。
他刚才伸出援手握住的地方响应般发烫。
她想起来那个夜晚的那通电话。
她想起来早上某个瞬间环视着新教室后突然很想看到他。
她抬头,看到他发红的耳畔。
“那个,你别误会,就是……”听到想要的答案,他反而乱了阵脚,“学长他高三了一定很忙,两个楼也有距离,所以……”
暮迟“嗯”一声,摆摆手:“我懂,我懂。我也考虑到这个了,所以根本没想去。咱俩之前不是也说过么。”
江桥拍拍胸脯顺着呼吸:“给何年讲的题是作业的一个题,你需要的话我给你讲。”
“好啊,小江老师,请多指教。”
不听使唤地,她伸出一只手,期待他握上来。
体温传导的那一刻,心跳好像也撞在了一起,脉搏跳得欢快。
“走不走啊你们俩!”江溯的声音传来,打断了宛如诺基亚广告的一幕。
他俩后知后觉地松手。暮迟一个冲刺跑到江溯身边,搂着她拐到小区里,树荫盖过了粉红的脸颊。
江桥在路灯下悠闲地走,指尖的温度从刚才的冰凉变温。
路灯的灯光突然有了眩晕效果。
想见她想了一天。
不过,她看起来好像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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