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剑如歌复如泣

作者:从此箫声寂
[收藏此章节] [投诉]
文章收藏
为收藏文章分类

    晏婴谋二桃杀三士,萧意计四姝斗六夫


      夜幕降临,陶家的渡头上灯火通明。福船停靠处,一道三尺多宽的大红绸缎平平整整地铺在地上,一眼望不到头,十多个佣人举着火把站在两侧。
      严妈妈还在一个一个叮嘱着:“都精神着点!眼睛,眼睛要动起来!腰要拧!记住了,步调要一致!”
      这时,有人高喊了一声:“严妈妈,客人都到齐了!”
      严妈妈应了一声:“哎!”接着又喊了一句:“姑娘们,上台了!”
      于是一众姑娘们排作一列,鱼贯下了船,踩着绸缎铺就的路,往陶府走去。细看之下,这些姑娘们竟是都未穿鞋,一个个露出雪白如藕的三寸金莲,令人浮想联翩。
      萧意则趁众人手忙脚乱时,混在人堆里先行一步进了陶府。
      此时的陶府已是人声鼎沸,无数的火把将偌大的一片空地照得宛如白昼,空地当中搭了一个两丈见方的方台。方台四周,宴开二十余席,山珍海味、瓜果糕点堆得满满当当。
      客人们都已坐定,互相打着招呼,说着客套话;几十位浓妆艳抹、穿红戴紫的姑娘在人群中穿梭往来,不时发出一阵阵娇笑声——这些是陶百万从本地青楼中请来的姑娘。
      萧意昨晚见过陶百万一面,一眼便在人群中认出他来。此刻,陶百万就坐在距离方台最近的一张桌子上,看得出来,这张就是今晚的主桌,能坐在这桌的,自然都是杭州一片有头有脸的大人物。
      萧意心道:陶百万口中的三位贵客定然就坐在这张主桌上。于是在主桌傍边的一桌大咧咧坐下。这桌人虽不认得他,可都以为他也是陶百万请来的客人,纷纷上前与他打招呼。
      这时,陶百万见他这桌的贵客到齐,便起身道:“诸位不辞辛苦,莅临寒舍,陶某蓬荜生辉,荣幸之至。”
      众人也都起身拱手道:“陶老爷,太客气了!”
      陶百万请众人就坐,道:“诸位能来,是赏陶某的脸,换了旁人,只怕还请不到呢。趁好戏还未上场,就由陶某来为各位引荐一下。”
      于是,陶百万就将这一桌众人一一介绍了一番,为首的是浙江承宣布政使司左布政使阮习之,乃是当朝二品大员,其余人包括布政使司参政高瞻、杭州知府段益古、青龙堂堂主胡青柏、太湖帮帮主尹江、东海十三岛岛主穆潮平。众人一通寒暄恭维之后,便渐渐安静了下来。
      萧意在旁听得分明,心中暗暗吃惊:“这陶百万好大的面子,能请动这么多当朝大员、一方巨擘。”
      虽然萧意并不认识这些人,可酒桌上的礼仪却还懂得一些,从陶百万介绍的次序隐约猜出陶百万口中的三位贵客乃是浙江承宣布政使司左布政使阮习之、参政高瞻,还有青龙堂堂主胡青柏。
      萧意见这三人一个赛一个的言语粗俗、相貌丑陋,尤其是那阮习之,满脸横肉、无发无须,光溜溜的脑袋看起来浑如一个圆滚滚的花白肉球,心中越发不敢想象朱颜、蓝玉、白巧三人落到他们手上的凄惨之状。
      “究竟要如何才能带她们脱离苦海呢?”
      萧意心中正自苦恼,身边一位同桌递过来一只拳头大小的水蜜桃,只见这水蜜桃色泽红艳、皮薄如纸、娇艳欲滴,一看便知香甜可口。
      萧意拱手谢过,将水蜜桃接到手中,正要下嘴去咬,忽然计上心头,噌地一声便站了起来,向同桌各位拱手道别后,便匆匆离去。
      这时,陶府管家向陶百万递了个眼色,陶百万会意,站起身来,双手下按,朗声道:“诸位,静一静,静一静!”
      众人闻言,顿时便安静了下来,一双双眼睛都往陶百万身上看了过来。
      陶百万轻咳一声,清了清嗓子,这才道:“诸位光临寒舍,陶某感激不尽。陶某惭愧,没什么拿得出手的东西招待各位,前些日子路过京城,看到这‘彩凤楼’的歌舞还过得去,便想着请诸位与陶某一同品鉴,入不入得眼,都请诸位捧个场,别寒了姑娘们的一片心,陶某先谢过各位了!”
      众人一片喝彩声过后,陶百万双手抬起,拍了两记。顿时,一阵鼓点响起,接着丝竹之声大作,瞬间便将众人的目光吸引到了方台上。
      伴着婉转悠扬的音乐,“彩凤楼”的姑娘们鱼贯而入,扭着腰肢,踩着鼓点,尤其是当一双双玉足从空中划过时,更显香艳无边。
      二十位姑娘上得台后,且歌且舞,渐渐围作一圈,又缓缓将身子转了过来面向众人,只以袖掩面,做个半抱琵琶的姿态,月色朦胧之下,更显娇艳欲滴。忽听得鼓声响起,众姑娘双手一挥,顿时水袖漫天,裙摆铺地,将偌大的舞台掩映得如同蓬莱仙境一般,而姑娘们则如烟云缭绕中的仙女一般若隐若现。一时间,音乐或急或缓,舞步或腾或转,舞者或顾或盼,看得众人目不暇接、流连忘返。
      一曲舞罢,姑娘们又围作了一团,五彩的水袖将她们围在了当中,便如一道圆形的屏风。
      音乐也渐渐平静了下来,众人看到此处,情不自禁发出了雷鸣般的喝彩声。
      歌舞助兴在青楼中并不罕见,可“彩凤楼”姑娘这番表演还是惊艳了在场所有人。
      原来,自从被陶百万将“彩凤楼”包了下来,从京城来杭州的这一个月多时间,船上的姑娘们每日除了吃喝睡觉便再无其他事可做,也因此有了更多的闲暇用心编排舞曲、勤加练习舞姿,方有今日之出彩表现。此外,台下这些人个个都是急色之徒,平时一进窑子,便恨不能即刻爬到姑娘身上,从没似今天这般用心去看姑娘们的歌舞,又哪知当中竟有这样的妙处。
      音乐又再响起,水袖连成的屏风次第展开,远远望去,便如一朵莲花正在缓缓盛开,而每一位姑娘就是一片粉色的花瓣。
      待这朵花开到最盛之时,露出当中红蓝白三色花蕊。花瓣轻曼,花蕊婆娑,渐渐现出三人来,正是朱颜、蓝玉、白巧。随着音乐由缓而急,三人渐渐舞动起来。这三人无论相貌、仪态、身姿都较其余二十人高出一筹,又因未谙人事,自有一股冰雪烂漫之态,竟将众人的眼睛都看直了。
      朱颜唱了一句:一枕清宵好梦,可惜被,邻鸡唤觉,匆匆策马登途,满目淡烟衰草。
      蓝玉接着唱道:前驱风触鸣珂,过霜林,渐觉惊栖鸟,冒征尘远况,自古凄凉长安道。
      白巧接着唱道:行行又历孤村,楚天阔,望中未晓,念劳生。惜芳年壮岁,离多欢少;叹断梗难停,暮云渐杳。
      三人一起唱道:但黯黯魂消,寸肠凭谁表。恁驱驱,何时是了。又争似,却返瑶京,重买千金笑?
      歌声婉转悠扬,舞姿曼妙柔美,一时间,众人仿佛置身氤氲梦境。
      就在台上姑娘载歌载舞、台下客人如痴如醉之时,萧意已悄悄来到了一个小院中,这小院乃是陶百万单独辟来用作“彩凤楼”姑娘更衣、化妆之所,而青苏此刻正坐在这小院中焦急等待。原来,陶百万生怕有人相中青苏,与他相争,今晚的表演并未让青苏登台。
      青苏正自心中惶惶不安,忽看到萧意走来,心中大喜,急忙迎上前去,低声道:“萧公子,东西得手了?”
      萧意摇摇头,道:“没有,不过,我给你带了这个!”言罢,将手中的水蜜桃递给了青苏。
      青苏接过桃子,道:“萧公子,青苏此刻哪里还有心思吃东西。”
      萧意笑道:“青苏姑娘,这桃子可不一般。”
      青苏将桃子在手中盘了几下,怅然道:“有什么不一般的?不过是个头大些。”
      萧意道:“非也,非也,这桃子,乃是春秋时期晏子传下来的。”
      青苏也是极聪慧之人,当即便道:“二桃杀三士!”
      萧意点点头,道:“不错!”便附到青苏耳边,将自己的计谋如此这般说与青苏听。
      青苏听完,连连点头,忍不住拍手叫绝。
      萧意道:“为防万一,那药还得偷了来,兴许还能用得上。”
      青苏点点头,道:“萧公子快些去吧,朱姐姐她们一会就该下来了。萧公子刚才说的,青苏自会想办法向她们交代。”
      萧意转身要走,看到台上有盒珍珠粉,灵机一动,顺手拿了放在怀中,这才推门出去。
      不多时,萧意悄悄潜回了船上。此时船上空无一人,那些管家、船夫、佣人们早就被陶府家丁请下了船,众人在陶家后院中另开了两席,有吃有喝不亦乐乎。
      萧意来到严妈妈房前,却见房门被铁将军把了门,无法打开。正自为难之时,忽然想起昨晚如何进的青苏房中,便来到窗前,故技重施,将窗纸捅破打开了窗户,顺着窗户钻进了房中,这次没忘记将窗户关上。
      萧意也不知陶百万给严妈妈的东西到底是什么、装在什么里面,就只能在房中乱翻一通,翻了许久,才注意到床头的一只铁箱子。
      铁箱子上了锁,却找不到钥匙,萧意猜到定是被严妈妈随身带在了身上。
      就在萧意思量如何不着痕迹地打开箱子时,余光所及,看到床下隐蔽处藏着一枚翠绿小瓶。萧意心中一动,俯身将瓶子捡起,举到眼前,只见瓶子通体翠绿,并无记号。
      萧意取下瓶塞,放在鼻下闻了一闻,顿时,一阵异香扑鼻,实在不同寻常。萧意心道:“莫非这就是陶百万给严妈妈的物件?”
      眼看再无其他可疑之物,萧意便将瓶中之物倒在了桌子上,又从怀中取出刚才顺手拿来的那盒珍珠粉。看了一眼,两物虽不尽相同,但都是白色粉末,若不细看,也是不易分清。
      萧意将珍珠粉装到绿瓶中,又将原先倒在桌上之物装进珍珠粉盒中,将绿瓶放回原地,仍从窗户中钻了出来。
      此时,陶府中的舞台上,姑娘们下去之后换了身衣裳,又上台舞了一曲,依旧引得众人不少喝彩之声。
      二十名姑娘舞完,依次退下台去,陶百万早已吩咐过佣人将她们各自带到一处房中。房中酒菜尚温,床被齐全,姑娘们一看便知接下来要发生什么,随便拣了几样东西填了下肚子,又拿水沐浴过后,便躺在床上静静等人上门。
      朱颜、蓝玉、白巧三人依旧在台上,早有人为她们递上一杆洞箫、一方七弦琴、一扇琵琶。
      四下再无器乐之声,众人也都停止了喧嚣。只见三人于台中或站或坐,都是一袭雪白的对襟半臂襦裙,裙摆曳地如月洒水面,白臂轻摇如雪挂树梢。忽听得一声“叮咚”响起,宛如湖面之中丢入一颗石子,众人甚至可以感觉到一圈圈的涟漪在湖面上渐行渐远,未等涟漪尽消,丝竹之声响起,忽然婉转,忽而悠扬,忽然清脆,忽而低沉,忽而急促,会儿舒缓,勾动着每个人的心也随之忽高忽低,忽起忽落,越发觉得台上三人美艳难以方物,姿色无可形容。
      主桌上的几人离得最近,看得越发真切,酒意微醺之下,他们眼中这三人无不肤如凝脂、身若无骨,举手投足暗香习习,翘首低眉含情脉脉。
      布政使阮习之更是对三人垂涎三尺,不时拿手捋唇以作遮掩。
      陶百万心中暗暗得意:“若一切顺利,等到阮大人回去,突然发现轿子藏着这么一个娇滴滴的美人儿,能不心花怒放。到时候,杭州一带的盐铁生意还不是我姓陶的说了算?”
      一曲奏罢,众人彩声雷鸣,三人朝着主桌的方向施施然行了一礼。阮习之见状,带头喊了一句:“好!”又咕咚一声咽了一大口口水。
      朱颜从台上下来,来到主桌前,斟了两杯酒,一杯递在了布政使司参政高瞻面前,口中道:“小女子曾听陶老爷说,高大人文韬武略,有经天纬地之才,今日终于有幸得见,小女子敬高大人一杯,祝高大人平步青云!”
      那高瞻也未想到这朱颜会对自己青眼相加,便接过杯中酒,一饮而尽,口中道:“多谢姑娘美意。”
      朱颜以袖遮面,将酒饮下,顺势坐在了高瞻身边,一边为高瞻斟酒,一边畅聊了起来。
      蓝玉、白巧见状,也都走了上来,两个人有样学样,分别与杭州知府段益古、太湖帮帮主尹江对饮闲话了起来。
      这朱颜三人虽说卖艺不卖身,可身处青楼多年,这些讨好勾搭客人的伎俩自然一点也不陌生,不出几个回合,高瞻、段益古、尹江三人俱是目乱睛迷,除了眼前的美人便再无他物。
      可如此一来,却苦了一旁的陶百万,他万万没想到朱颜三人居然会主动前来招呼主桌的这些贵客。
      按照他与严妈妈的约定,三人演奏完,便该回到船上,由严妈妈设法喂她们吃下“千娇百媚散”,待她们晕过去后,再由陶府家丁将她们分别搬到布政使阮大人、布政使司参政高大人和青龙堂堂主胡青柏的轿子上,送到提前备好的花船上,供这三人恣意玩乐。而之所以是这三人,自然是因为这三人位高权重、地位赫然,是他在杭州城中的绝对靠山,尤其是这阮习之阮大人,陶百万能否插足这杭州一带的盐铁生意,就全着落在此人身上。
      现在倒好,朱颜三人对阮习之、胡青柏视若无睹,还对着高瞻、段益古、尹江三人一口一个“陶老爷说”,俨然是告诉主桌上的众人,她们这么做全是陶百万的意思。
      虽说阮习之、胡青柏对陶百万至关重要,可高瞻、段益古、尹江这三个人他同样是一个也得罪不起。所以,陶百万此刻真是有苦说不出,就算他能让朱颜三人去向阮习之、胡青柏敬酒赔罪,阮习之、胡青柏也一定不会接受,一个不慎,就会将这一整桌的贵客得罪个遍。
      这陶百万手腕高明,善于钻营,在这杭州一带早已黑白通吃,却从未想过遇到今天这种局面。这身边六人三对越是打情骂俏、谈笑风生,他便越是坐立不安、汗如雨下,甚至都不敢抬头去看一眼其他人。
      果然,阮习之率先坐不住了,“噌”的一下站了起来,一张圆脸不知是醉的,还是气的,涨得通红发紫。只见他将杯中酒端起,一口饮尽,接着,将杯子“嘭”的一声砸在桌上,闷哼了一声,道:“陶老爷,酒,本官喝过了,好戏,本官也看过了,就此告辞了,请!”说完,转身便走,头也不回。随他同来的几个衙役见状,哪里还顾得上喝酒吃肉,一个个抱起大刀,急急忙忙便跟了上去。瞬间,场上已走了七八人。
      阮习之一走,高瞻顿时便如梦初醒,暗自懊悔刚才被朱颜这么一哄一逗,便全然忘记了阮习之的存在。要知道,阮习之乃是高瞻的顶头上司,得罪了阮习之,他以后在这布政使司只怕是再无出头之日。
      于是,高瞻也顾不得眼前的朱颜了,匆匆忙忙站起身来,朝陶百万拱手道:“陶老爷盛情款待,高某铭感五内,今日时候不早了,告辞!”便急急忙忙朝阮习之离去的方向追了上去。
      朱颜望着高瞻离去的背影,一脸惊恐,拉着哭腔道:“陶老爷,高大人怎么就走了,是不是朱颜伺候得不好?请陶老爷恕罪!”她这一句话更是令陶百万哭笑不得,直坐在那唉声叹气,却又不敢发作。
      杭州知府段益古见此情形,也是如坐针毡,急忙起身与陶百万客套了一番便匆匆告辞而去。片刻功夫,主桌上的三个官老爷便走得一个也不剩,连带着他们的陪同、侍从,足足走了二十多个。
      原本觥筹交错、开怀畅饮的场面也因为这些人的半途离去而变得沉闷起来。
      主桌上,青龙堂堂主胡青柏、东海十三岛岛主穆潮平的脸色也是越来越阴沉。
      虽说太湖帮这几年风头正劲,可在这杭州地面上,还得数青龙堂声势最隆。如今,众目睽睽之下,貌美如花的白巧从台上下来后,便径直走到尹江面前,甚至连正眼都没瞧胡青柏一下。瞎子也能看出来,这一场,尹江算是狠狠压了胡青柏一头,这叫胡青柏面子上如何挂得住!
      胡青柏如此,那东海十三岛岛主穆潮平也不例外,不过穆潮平有心要等胡青柏发作、然后坐收渔翁之利,所以,他只是拉长着脸,却不说话。
      此刻,台下坐着的,除了一些本地乡绅、陶百万的亲眷,就只剩下青龙堂、太湖帮、东海十三岛的帮众了。
      众人之中最煎熬的自然属主桌上坐着的陶百万了,三位官老爷拍案离去,已让他头大如斗,眼前这局面更是不知如何收场。
      要知道,得罪了官老爷,不过是少赚点钱或是换个地方赚钱,可得罪了这些视人命如草芥的江湖中人,能不能活到明天都是未知之数。偏那朱颜、蓝玉二人还怯生生地站在他身后,脸上都是一副无辜、可怜的表情。
      白巧则似浑然不知外面发生了什么,依旧与那尹江说笑着。她在三人中年纪最幼,几杯酒下肚,粉脸透红,越发秀色可餐,似她这般姿色、年纪的姑娘,正是青楼中最讨客人喜欢的那一类。
      尹江也是老江湖,自然不会看不清眼前的局势。只不过,他见白巧直奔自己而来,便以为这是陶百万事先安排好的,此刻推辞既有当着众人的面示弱之嫌,也未必能讨胡青柏、穆潮平二人的好。于是,尹江便索性装个糊涂,假装没察觉身边发生了什么,白巧斟酒,他就喝酒,白巧夹菜,他就吃菜。
      就在这时,不知从哪里传来一个阴阳怪气的声音,道:“尹帮主好大的面子!自己快活,却叫胡堂主、穆岛主在旁边干看着!”
      胡青柏本待隐忍,一听这句话,立时便如火上浇了油一般,怒火一发而不可遏。只见他腾的一下站起身来,一掌拍在桌上,口中暴喝一声:“什么人!”声如洪钟,远近皆闻。
      胡青柏这一声暴喝固然气势非凡,可他这一掌威力更是不俗,掌力所及,桌角瞬间碎作了粉末,一桌的酒菜洒得满桌满地都是,杯子碟子碎了不知多少。
      众人都被他这一下惊得目瞪口呆,齐刷刷朝他这边看过来,主桌上的几人神色阴晴不定,陶百万更是叫苦不迭。
      白巧本就被吓了一跳,抬头一张望,见局面大有一触即发之势,哪还敢继续留在尹江身边,急忙站起身来,故作惊魂未定状,三步并作两步跑到了朱颜身边,伏在朱颜肩上便抽噎了起来,身子犹在瑟瑟发抖,当真是我见犹怜。
      胡青柏不过是要发泄心中怒气,自然不指望有人会站出来主动承认,事实也是全场在他喊完这声后,顿时便陷入了鸦雀无声,既无一人说话,更无一人搭腔。胡青柏身为青龙堂堂主,在杭州乃至江浙一带都是跺跺脚都要地动山摇的人物,他这一声怒喝,声势果然非同小可。
      虽说胡青柏这声喝的是旁人,可尹江心中却大为不悦,尤其是那一拍,不但将白巧吓走了,还将他面前的碗筷碟杯震飞,酒菜的汤汁也险些溅到自己脸上。
      尹江端坐不动,口中道:“胡堂主又何必装傻充愣,不是你的人,又怎敢在这里放肆?”
      胡青柏脸色一青,道:“我青龙堂的兄弟怎么会这么没规矩?”
      尹江也不悦道:“胡堂主难道是说我太湖帮的兄弟没规矩?”
      胡青柏哼了一声,并未开口,便是默认了。
      尹江此来也存了要在杭州立威的心思,随行带了不少兄弟,个个都是帮中好手,且对他死心塌地。这些人见帮主尹江无端被人侮辱,还要含沙射影连带自己,无不怒火中烧,将拳头捏得咯咯作响。
      就在一场厮杀一触即发之际,角落的一张桌子忽然便被掀了起来,将对面几个人压在了桌下,汤汤水水洒了他们一身。掀桌子的是一个少年,约莫十六七岁,口中喝道:“怎么?想打人?”正是萧意,刚才那个阴阳怪气的声音,也是他发出来的。
      原来,朱颜、蓝玉、白巧三人按照萧意与青苏定下的二桃杀三士之计,几个回合便将场上的几名官老爷气走了,可至此他们的计划也只成功了一小半,胡青柏、尹江、穆潮平三人以及他们身后的一众江湖高手才是他们能否摆脱魔爪的关键。
      虽说离间之计已经得售,成功挑起胡青柏、穆潮平对尹江的不满,可这三人都是老江湖,轻易之下怎肯撕破脸。于是,萧意找来一身衣服换上,又让青苏给他稍加易容,偷偷混进酒桌人堆里,趁人不备,拿手掩着嘴,说了那句“尹帮主好大的面子”的话。
      果然,此言一出,便将胡青柏激得跳了出来,双方眼看就要大打出手。就在这时,萧意回头发现陶府家丁正从房中往外抬几个沉甸甸的大箱子,看样子不是黄金便是白银了。萧意暗道:“不好,这陶百万不惜血本,要拿钱将这事给遮过去!”
      萧意心知,这局面真要被陶百万拿钱给按了下来,陶百万为了息事宁人,少不了要将朱颜她们当做礼物送给胡青柏三人,那么,先前这二桃杀三士之计就前功尽弃了。于是,萧意一咬牙,决定要在陶百万出招前,出手将这火药桶给点燃,这才有了刚刚掀翻桌子那一幕。
      萧意掀完桌子,转身就往回跑,三派之人都不认得他,自然都将他当做敌人。萧意不管不顾,朝当中一人喊道:“王哥,救我!”便踉踉跄跄往他面前跑去。
      这人乃是青龙堂中人,可他并不认识萧意,顿时便呆了一呆。可邻桌两个太湖帮的人哪知有诈,一个朝萧意攻来,一个朝被萧意唤作“王哥”的那人攻去。
      萧意见有人追来,一个侧身便让了过去,顺势给了那人一拳,口中骂道:“去你的吧!”那人功夫也是不弱,见萧意拳来,双手一错,双掌并作一掌迎了上去,他被萧意骂了一声,心中怒不可遏,这一掌丝毫没有留情。
      萧意拳还未至,察觉对方掌风凌厉。萧意此刻内力尚未恢复,自知若是硬接讨不了好去,于是急忙收拳回撤。那人掌风沿着萧意的拳头传到手臂、身体,推着萧意一连退了三步,险些便撞到了身后的桌子。
      萧意灵机一动,索性一弯腰钻到桌子下面,仰面躺在地上,双脚一蹬,将桌子踢飞了起来,朝那人劈头盖脸砸了过去。
      萧意双手撑地起身的瞬间,从地上抓起一把石子,藏在手心。待起身时,才发现场上已经斗作一团。
      青龙堂、太湖帮早已相互看不顺眼,一上手便不再留情,一招一式都要拼个你死我活。有道是“拳脚无眼”,东海十三岛众人难免有被误伤到的,很快也都加入了战团。陶府的亲眷、附近的乡绅们都不会武功,一见形势不对,早连滚带爬躲在了远远的地方。
      萧意只想局势越乱越好,一面在人群之中穿梭躲闪,一面暗中给这人一拳给那人一脚,手中的石子也朝那些还未加入战团的人没头没脑地射了过去。
      太湖帮人数虽是不少,可手底功夫终究还是欠缺了些,与青龙堂的人一交上手,便有不少人落在了下风,可青龙堂的人武功虽高,却认不出哪些是太湖帮的人,便难免误伤到东海十三岛的人。于是,无形之间,竟成了青龙堂以一敌二的局面,形势也越发焦灼了。
      三大帮派众人混战作一团,胡青柏、尹江、穆潮平三人却站在原地纹丝不动,这三人都是一方巨擘,深知只要自己不动手,这事便有台阶可让对方去下,一旦自己动手,那便成了不是你死就是我亡的局面了。
    插入书签 
    note作者有话说
    第31章 晏婴谋二桃杀三士,萧意计四姝斗六夫

    ←上一章  下一章→  
    作 者 推 文


    该作者现在暂无推文
    关闭广告
    关闭广告
    支持手机扫描二维码阅读
    wap阅读点击:https://m.jjwxc.net/book2/7200012/31
    打开晋江App扫码即可阅读
    关闭广告
    ↑返回顶部
    作 者 推 文
    昵称: 评论主题:

    打分: 发布负分评论消耗的月石并不会给作者。

    评论按回复时间倒序
    作者加精评论



    本文相关话题
      以上显示的是最新的二十条评论,要看本章所有评论,请点击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