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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印珠（二）
小酒仙明明觉得此刻气氛正好，怎么还是不同意，只是一个小小的要求而已，他有些不理解。
“酆都里的凡人都能待个几百年，为什么我不可以？”小酒仙据理力争，他指着四周的群峰说道，“反正这里这么大，我随便找个地缩上几百年，又不会碍您眼。”
泰山听起来只是一座山，但其实是一群山脉，由十几座山峰组成，连绵不断，就算是最矮的忘忧峰都几乎直插云霄。
是的，九洲境既有黑云压顶，也有骄阳似火，只是四季如春，并无春夏秋冬之分，但阳光和星月只属于泰山，地府那永远是无尽黑夜，因为凡人的灵魂太过脆弱，只有充满阴气的黑夜才是最适宜他们的环境。
这也是泰山虽然与他们毫无关系，却在一代代鬼魂心中占据一席之地的重要原因。
临淮两手捏着他粉团似的小脸蛋，往外一扯，再一松，看它DuangDuang地弹了两下，露出一个恶劣的笑容：“不要。”
小酒仙满脸的不可置信，他气鼓鼓地后退两步：“那不给您捏脸了！”
“哦。”临淮毫不在意，捏不到脸，她就挑了几块石头对着淮水打水漂。
可见她自得其乐，小酒仙又开始别扭起来：“脸给您捏啦，但是您要告诉我，怎么样才能留下来？”
临淮双腿一盘，坐在草地上，并不答话，而是懒懒地问了他一句：“那你能带给我什么？”
“我可以和您聊天！”小酒仙跃跃欲试。
“我不喜欢聊天。”
“我可以帮您养花养草养动物！”
“有人了。”
“我酿的酒可好喝了！”
“我不怎么喝酒。”临淮托着腮，“就这些吗？”
小酒仙顿时萎靡起来：“您为什么不喝酒啊？甜滋滋，很好喝的，只喝两杯，之后还会睡得很舒服。”
临淮不感兴趣地起身：“比起酒，我更喜欢孟婆用淮水煮的绿豆汤。”
见她要走，小酒仙一下子急了，大吼一声：“那您尝过用淮水酿的酒吗？”
临淮：“……”
好家伙，这还真没尝过。
估计就算是女娲、伏羲都没尝过。
有点意思。
“那你就试试吧，如果好喝就留下来。”
“哦！”小酒仙兴奋地欢呼起来。
*
接天莲叶无穷碧，这足以称得上是莲池峰的真实写照，它本是一处无名山，直到山顶被开辟出一片莲池才有了名字。
也因此，这峰上的花草树木总是比别处要格外旺盛一点，甚至在莲池旁还种出了一个百花园，里面姹紫嫣红，就连天上的仙草都能找到，看起来一点也不像是死后待的地方。
这里是小酒仙这阵子待的地方，他喜欢这里的景色、喜欢这里的空气，当然，最喜欢的是住在这里的初岸哥哥。
“初岸哥哥！”小酒仙挎着一个装满了鲜花的小篮子，糯叽叽地黏在一个少年身边。
少年一袭红衫，唇红齿白，星眉剑目，长长的乌发用一根红绸束成临淮同款高马尾，像一团燃烧的火焰，满满的少年意气。
他正坐在莲池边，闭着眼靠在大柳树上小憩，裤腿卷起，白玉似的双脚泡在水里，身旁还放着一根细长的鱼竿。
听到小酒仙的声音，初岸这才睁开眼：“怎么了？”
小酒仙献宝似的将小篮子递到他面前：“初岸哥哥你看，这是收集了好久才攒到的花和果子，用这些和淮水一起酿酒，你说临淮君会不会喜欢？”
初岸下巴一扬：“我怎么知道。”
“诶？”小酒仙不解，“你在泰山待了这么多年，怎么会连临淮君喜欢什么都不知道？”
初岸嗤笑一声，热烈的红色也掩不去他身上的半分风采，美得让人目眩：“我是不知道她喜欢什么，我只知道她讨厌什么。”
“什么？”
“我。”
“……”
*
在两千年后，小酒仙终于等来了他最后一个朋友，那是比他生前年龄还要久的时间，幼时的伙伴也已经长成了大人，甚至如果不是他提醒，就连醉星河这个名字都快记不起来了。
“你在这里过得还好吗？”高个青年明明脸还年轻却须发全白，两仙站在孟婆的草庐旁，相顾无言。
小酒仙是真的没想到以前比他还矮的壮壮会长得这么高，他眨眨眼，有点疑惑这些年他都吃了些什么。
“很好啊。”小酒仙酒窝浅浅，身上还带着在百花园里滚来滚去时粘上的土，“临淮君、初岸哥哥、麒麟将军还有孟姐姐都很照顾我，我在这里过得很开心！”
“那就好。”青年点头，伸手摘下那片藏在他头发里的叶子，“在我之前下来的那些仙都走了吗？”
“嗯。”小酒仙掰起手指头，“红果、蝶蝶他们都已经投胎去了，听孟姐姐说萍萍、小猫和竹子甚至已经轮回几次了，你是最后一个了。”
听到堂堂白虎神君、锦蝶仙姬他们在他嘴里还是小时候的名字，青年的面庞上带了几分怀念：“真好。”
嗯？
小酒仙歪了歪脑袋。
“仙界现在怎么样了？南寿仙翁还好吗？”想起那位喜欢给小仙童讲故事的仙翁，小酒仙关切地询问。
“仙界已经塌了。”青年苦笑一声，“仙界本就是天帝陛下用法则之力开辟出的小世界，自从他老人家陨落之后就一日不如一日，前阵子终于塌了。”
“不过塌了其实也没多大影响，毕竟现在仙界里的仙也不过寥寥几位，还想搏一把的已经去了其他小世界，我就是死在小世界外的护界壁上。”
“如今就连人界都没那么好进了，因为他们对灵力的需求本就没那么大，放在灵力衰败的今日，他们那个使用灵力最少的护界壁反倒成了保存最完整的。”
他叹了口气，眼神落寞，蹲下身子摸了摸小酒仙的脑袋：“南寿仙翁早就离开了仙界去其他小世界了，现在我也不知道他在哪，不过，没有消息大概就是最大的好消息吧。”
小酒仙把脑袋埋进他怀里，声音闷闷地应道：“嗯。”
“要和我一起投胎吗？”青年看着怀里的小团子，想起了那些遥远的曾经。
小酒仙从他怀里退了出来，看了看他的脸，轻轻摇了摇头：“不了。”
青年没有逼问，而是默默地等他自己开口。
“我过去的目标已经完成了。”小酒仙害羞地挠了挠头发，“但是现在，我有了新的目标。”
他的目光看向草庐旁的孟婆、看向百花园、看向雪潭峰、看向泰山上的一草一木。
*
又是五千年，莲池里的荷花已经换了几茬，但大腿高的小酒仙……仍然没长大。
“初岸哥哥，醒醒啦！”
他还是喜欢赖在莲池峰上，喜欢黏在初岸的身边。
初岸不耐烦地瞥了他一眼：“干嘛？”
他一大早就去和麒麟峰的那只玉麒麟打架，等精疲力尽了才回来，睡得正香，却被小酒仙叫醒，难免有些不快。
“有正事，你别睡了。”小酒仙把手中的酒葫芦放在他面前摇了摇，“今年的星灯酒终于酿好了，我要去给孟姐姐、麒麟将军他们送酒，你陪我一起嘛~”
“不去。”早上才打架，现在就去陪他送酒，没事干啊，“你又不是不认路，自己去。”
“可是我每次去麒麟峰，那些麒麟崽子们都会捉弄我，我不想一个人去啦！”小酒仙声音越来越低，“而且我还打不过他们。”
初岸嗤笑：“连麒麟崽子都打不过，你这几千年都在干嘛？”
“他们是神兽嘛！本来力气就大，还有天赋，我怎么可能打得过。”小酒仙嘴里嘟嘟囔囔，见他实在不愿意，只得自己去送，“那你继续睡吧，我先去给临淮君送酒了。”
“等下。”躺在地上的初岸轻松一抬，就用脚勾住了他的小短腿，“你要送的不是孟婆他们吗，怎么又扯到了临淮君？”
小酒仙眨眨眼睛：“新酒当然要先送给临淮君再送给其他人啊，怎么了吗？”
初岸定定地看了他几秒，然后露出一副勉为其难的表情：“算了，看你这么可怜，就陪走你一趟吧。”
小酒仙懵懵懂懂：“……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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