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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一章不情之请
膝下踮着破碎的瓷瓦片,头上盯着白花花、毒辣辣的深秋艳阳,紫藤阁的丫鬟们个个纤弱不胜,摇摇欲坠。特别是贝蓓佳,也不知是谁出的馊主意,在她跪的地方垫的碎瓷片又粗又多,搁的她膝盖上的娇嫩皮肤阵阵刺痛。
贝蓓佳清晰地记得,在穿越之前,小阎王曾经郑重其事地对她说过:注意,我只管人死活,什么滴蜡、火烧、针刺、跪瓦片什么的小事,本王可管不着。
如今看来,小阎王不愧是个谨慎帝呀,说出来的话半句不错,滴蜡、针刺、跪瓦片她统统都经历过了,也不再指望小阎王能为这点“小事”出来救她,只不过他口中的“火烧”又是指的什么?
正在贝蓓佳神思恍惚之间,童嬷嬷却在旁边说:“你们别给我装可怜样,老太君都说了,一日不说跪一日,你们要是不说实话,就尽管跪着吧。”
这个蠢货,要是紫藤阁真有人偷了翡翠麒麟印章,明知说出来就是一个死,如今还怎么有人肯说实话呢,还不如拉着大伙一起死。贝蓓佳在心内鄙视童嬷嬷的智商一万次,并强烈期望小郡王早早回归。
算了,这个渣男,说不定现在还在哪里风流快活呢,回来以后看见已经伤痕累累的我,他会不会感觉丝毫的内疚?贝蓓佳恨恨地想。
这一次,贝蓓佳可是冤枉朱如煜了。他的贴身小厮醉墨一看苗头不对,连忙飞鸽传书给他报信,他接到书信之后,立刻骑上千里马,快马加鞭地从城郊赶回了城里。
其实,在出行之前,小郡王自以为已经做了万全的准备,买通了府里所有执事的家丁,若是老太妃要对贝蓓佳用刑,必要偷工减料一番,夹棍上依旧涂麻药,辣椒水换成红莓汤,打板子只准出声不准用力……谁知人算不如天算,童嬷嬷竟然想出跪瓷片的主意,让一干用刑的家丁都傻眼了,这还怎么手下留情?
翠浓,本王御行追风,披星戴月赶回来,就是为了让你少吃一点苦,但是若你已经吃了很多苦,那本王……那本王……只能拼命瞒住,不让圣上知道。
若是贝蓓佳会读心术,知晓了朱如煜此时的心声,会不会再次激愤地晕过去?
两个时辰之后,平常身子最娇弱的红绯已经吃不消了,身子一栽倒了下去,引起一阵惊呼。
“红绯,红绯你怎么样了?”
“红绯,红绯你醒醒呀。”
“童嬷嬷,童嬷嬷……”杨芸扯开嗓子高声叫道。
“怎么了,怎么回事?”童嬷嬷甫一出现,看见红绯鬓发凌乱,脸色苍白,已经昏死过去,却毫无怜惜之情,用脚尖踢了踢她的太阳穴道:“装死?来人啦,给我用冰水浇醒,让她继续跪。”
“童嬷嬷!”杨芸抬起头来,愤怒地说:“我们姐妹平日里都待你不薄,没想到这个时候,你却如此凉薄!以前杨芸我真是瞎了眼了。”
“怎么着,你还不服气。这是老太妃的命令,你要是不服呀,去跟老太妃理论呀?”童嬷嬷一脸得意洋洋的表情。
“童嬷嬷……”,贝蓓佳此时抬起头来,一双明眸清冽如冰,冷冷地道:“善有善报,恶有恶报,不是不报,时候未到。天网恢恢,疏而不漏,不信遭报应的时候你抬头望望,苍天饶过谁?”
“你……”就在童嬷嬷气得脸色煞白,要为贝蓓佳的膝下再加瓷片的时候,家丁突然传报:“小郡王回来了。”
哎呦,我晕了。
贝蓓佳眼角瞄到小郡王朱如煜披着青缎披风出现在她五米远的地方,瞅准时机,一个倒栽葱倒向青石地板,就快要和地板做亲密接触的一刹那,一双温暖而有力的胳膊托住了她,贝蓓佳一头栽在朱如煜宽广的怀抱里面。
“翠浓,对不起,我来晚了。”朱如煜打从娘胎里出世到现在,这是第一次真心实意地道歉。
“你-还-有-脸-回-来-呀?”贝蓓佳咬牙切齿,差不多是一字一顿地问道。
朱如煜心里不由一痛,那种感觉极为特殊,好似心底最柔软的地方被人堵住了:本王难道真的喜欢上翠浓了,不仅仅是贪恋她的美貌?
“我回来了,我再也不走了。”朱如煜轻吻着贝蓓佳鬓发凌乱的额头,深情地说,就好似在发誓一般。
“真的?”贝蓓佳倒感觉有点奇怪:这个渣男也有一天良心发现?
“是的。”
“为什么?”
“因为我一走你就要受苦,让我怎么能放心离开?”朱如煜一字一句,说的斩钉截铁,郑重无比。
天哪,这算是小郡王对我的表白吗?贝蓓佳受刺激过大,这回真的晕过去了,童叟无欺,如假包换。
“翠浓,翠浓!”朱如煜呼喊两声无果,连将贝蓓佳整个人一起拦腰抱起,高声道:“快传宫里的王太医来,快去!”
立刻有家丁应声去了,朱如煜一见杨芸、藕莲、翠蓝一干丫鬟还在毒日头底下跪着,眉头一皱道:“你们也都起来,等太医来了,一并给你们看看。”
旁边的丫鬟们一看,连忙上前来扶起杨芸等众人,童嬷嬷却在这时没眼色地上来劝:“唉,小郡王,让丫鬟们跪瓷片可是老太妃的主意,您要放丫鬟们起来,也要先只会老太妃一声呀。”
朱如煜那双平日里迷死人不偿命的桃花眼此时却凌厉如剑,他冷冷道:“本王下的命令,也轮的到你这个奴才来管?你现在就到翠浓刚才跪着的地方跪着去,没有本王的命令,你不许起来!本王就不相信,大明朝没有王法了吗,这个郡王府如今到底是谁在当家?”
听闻朱如煜竟然要自己跪在贝蓓佳刚才跪过的地方,童嬷嬷一时面如死灰,那可是她亲手安排的,最难跪的地方了,但是小郡王朱如煜的命令她又不敢不听,就在神思恍惚之间,她好似听见一个细如蚊蚁的声音:“我都说过了,苍天饶过谁?”
老太妃午觉醒来,却发现郡王府里面风云突变,小郡王突然返回,救起柳翠浓及一干小丫鬟们,并责成童嬷嬷跪在瓷瓦片上,一时不由地大惊。
“如煜,本太君严刑逼供紫藤阁的丫鬟们,也是为了整个郡王府着想,你却把我的贴身嬷嬷拉去罚跪,实在太不像话了。”老太妃又气又恼,童嬷嬷毕竟是她的贴身嬷嬷,如此受罚,她着实脸上无光。
“母妃,翡翠印章丢弃的事情,可大可小。您这样大张旗鼓地严刑拷问丫鬟们,万一闹出人命来,让人告到官府里面去,岂不是自找麻烦?”朱如煜忍着气说。
“丫鬟们身子骨都硬得很,跪几个时辰,有怎么会出人命呢?”沈太妃不以为然。
“本王看童嬷嬷的命才硬呢,让她再跪个十个八个时辰,也不会有事的。”朱如煜针锋相对,半步不让。
“你……”沈太妃看着朱如煜的眼神,清亮坚定中微闪着冷光,毫无畏惧,不由地暗暗心惊:他毕竟长大了,眼神竟然颇似他的父亲,看来他已经不是从小能任我摆布的小郡王了。
沈太妃放低姿态,轻轻呷了一口热茶,慢条斯理地问道:“那依你的意思,到底是想怎样呢?”
“翡翠印章失窃,也就是昨天的事,那印章价值连城,又是御赐之物,哪里那么好出货?肯定还在府中藏着,如今将郡王府的正门旁门都紧紧关闭,所有的家丁带上家伙,从本王的紫藤阁开始,一处一处地搜,将整个郡王府掘地三尺,本王就不信找不出那枚翡翠印章来。”
“照你的意思,连本太君的康慈殿也……”沈太妃双手微抖,差点拿不稳手里的粉绿花鸟纹彩盖碗。
“也一并要搜,母妃您当然没有问题。但是康慈殿也是丫鬟仆妇众多,一并搜了,母妃也可以去去嫌疑。”朱如煜冷冰冰地说道。
“好吧。”眼见朱如煜如今正在气头上,沈太妃也觉得不好硬碰硬着来。
“既然如此,母妃您继续午休吧,儿臣告辞了。”朱如煜微一施礼,拂袖而去。
贝蓓佳晕过去以后,就被朱如煜抱入紫藤阁的寝居里面,王太医前来看过,上过药之后,朱如煜就一直守在她的身边。
身上的红杏薄绫衫已经被汗浸透,腿上的淤青伤痕红迹斑斑,朱如煜坐在贝蓓佳的身边,轻柔地用手抚摸着她柔软的鬓发,喟叹道:“唉,这次你真是受苦了……”
贝蓓佳翻转个身,慢启明眸,悠然醒来,嘟囔着说:“我好渴……”
朱如煜起身倒了一杯热茶,小心喂贝蓓佳喝下,然后道:“好点了没有?”
腿上虽然已经上药,但是依然又麻又痛,贝蓓佳道:“不太好,腿好疼。”
朱如煜伸手紧紧将她搂在怀里,一双迷人的桃花眼水波盈盈,低哑着嗓音神情道:“翠浓,我知道,在这时不该提这事。但是本王实在忍耐不住,有一个不情之请,你能够答应本王吗?”
忍耐不住?不情之请?
小郡王竟然求人了?
小郡王竟然求我了?
高傲无比的小郡王竟然有一天会求我?
他不会是想要求婚吧?
太阳从西边出来了吗?乌龟能跑得比兔子快了吗?牛在天上飞,鸟在水中游了吗?
因这个刺激太过重大,贝蓓佳华丽丽地第三次晕了过去,心底不再泪流满面,而是面流满泪!
“喂,翠浓,醒醒,快醒醒!”朱如煜将贝蓓佳搂在怀里,用手轻拍她的面颊:“本王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吗,看把你吓得。”
贝蓓佳好不容易悠悠醒转,连忙跳起来,做出洗耳恭听的样子,生怕小郡王反悔:“我醒了,我醒了,你没有说什么不该说的话,我听着呢。”
朱如煜将贝蓓佳柔嫩白皙的小手捏在手心中轻轻握住,迷人的桃花眼中满是深情,看得贝蓓佳脆弱的小心脏噗通噗通直跳:“翠浓,其实我一直对你……唉,虽然,这事说起来太麻烦,暂时先不说了……”
贝蓓佳很着急:“不麻烦,一点都不麻烦,唉,你说呀,我听着呢。”
“再过一阵子,圣上要办一个赏菊游园会,请文武百官以及各府的诰命夫人前去游玩,他上次自紫藤阁见你一面之后,对你念念不忘,指名道姓要你这次游园也去……”
“这算是什么事呀,这也不好意思说?”贝蓓佳大失所望。
“陛下上次见你之后,就嘱托本王一定要保护你周全,如果这次赏菊游园会发现你腿上有伤,本王我难辞其咎,所以本王想请你在那天,尽一切办法隐瞒遮饰过去……”
朱如煜话刚说到一半,就见豌豆大的泪珠从贝蓓佳的眼角留下,晶莹剔透,宛如人鱼的眼泪,不由地问道:“翠浓,你怎么了,怎么哭了?”
“哇哇哇……”贝蓓佳又是伤心,又是难过,又是委屈,几种复杂的情绪糅合在一起,悲愤难平,忍不住靠在小郡王的身上大哭起来:“你骗我,你骗我,你骗我,你这个大坏蛋,你这个无赖,你这个流氓!”
朱如煜一头雾水,不明所以:“本王何时骗过你?”
“你让我误以为你会向我求婚,我都准备好了要答应你,你却说了八竿子打不着的事,你实在是太坏了,你欺骗我的感情。”贝蓓佳一边哭,一边将她的鼻涕眼泪全部擦在朱如煜名贵的月白水纹绸长袍上。
“哦,是那个事呀。”朱如煜微微一笑,从怀里拿出水色绣花手帕,为贝蓓佳擦干眼泪,哄她道:“翠浓,我对你的感情是真,我最近也一直在想那事。只是本王的身份特殊,不是随便想娶哪个女孩子都行的。普通人家娶亲都要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何况我出生王族,恐怕还需要圣上的指婚……”
“既然如此,你老缠着我干嘛,一个男人缠着一个女孩子却不能和他结婚,他就是流氓。”贝蓓佳一边哭,一边用朱如煜的水色手帕擤鼻子。
“呵呵,你别着急。”朱如煜搂着贝蓓佳说:“本王可以一直不纳正妃,先纳你为妾,等你为本王生下子嗣之后,再从长计议。”
什么?什么?先给你为妾,再帮你生一堆孩子,最后是不是纳正妃还另说?套用周立波的一句话就是,你当我花米?我当我花胖?你当我花帅?朋友帮帮忙哦,当我是傻瓜?
贝蓓佳哭完之后,将已经被她蹂躏成一团的水色绣帕还给朱如煜,对于在这个渣男身上花了那么多的感情深为不齿,当下就沉默了很久。
“你怎么了,翠浓,你怎么不说话了?”朱如煜柔声问她。
“我觉得你在忽悠我。”贝蓓佳闷闷地说。
“什么是忽悠?”对于二十一世纪流行的网络语言,朱如煜不是很懂。
“忽悠就是,你花言巧语的,把我当四月的柳絮一般忽来悠去,但是就是没有一句实诚话。”贝蓓佳伸出玉藕一般的手臂,扭着她的小柳腰做出一个类似“忽悠”的动作来解释。
“你是说我骗你?”朱如煜的理解能力一向很强,不过他看见贝蓓佳左右摇摆,表情欠欠的动作,就更想将她扑倒。
“你不是吗?”贝蓓佳白了他一眼,再也不相信他的一个字。
朱如煜笑着将贝蓓佳抱得更紧:“翠浓,以后你就会了解,本王从来不喜欢骗女人的,因为根本没必要。这件事,本王会放在心上,等我找到恰当的时机,本王亲自去对圣上说。若是当今皇上不是圣上,本王对此事也不报什么期望,但是当今的圣上,他的脾气你也知道,也许会有奇迹发生。”
朱如煜说到此处,贝蓓佳灵机一动:对哦,当今的皇帝是朱厚照,天底下第一精灵古怪之人。若是我将实情告诉他,他是否会顽心大发,当即下令沈大哥或是小郡王娶我,看我会不会如言穿回去?若是那样就太好了,不费吹灰之力,这件事就解决了,哈哈,我真是天才!
“翠浓,这么说,你是答应了?”朱如煜一边问,一边吻着贝蓓佳的纤细的鬓角。
“答应,答应什么?”
“游园那日,不会让陛下知道你的腿伤。”
“哦,那事呀,小事一桩,我不让他知道就是了。”贝蓓佳此时心中宏图大志,根本没有心思理会那鸡毛蒜皮的小事。
“还有一事,本王要事先告诉你。”
“啥事?”
“宫里的赏菊游园会,我堂妹也去。每年陛下都会要求才艺表演,到时候肯定少不了她。”
哈哈哈,贝蓓佳在心底大笑:老天开眼,到时候有怨的报怨,有仇的报仇,赏菊游园会,let’s g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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