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鸟与游鱼

　　31坠落

　　山路崎岖，本没有什么路，走的人多了也就走出了一条路来。
　　前两天下过雨，坑坑洼洼的路上积水，到处是泥泞。唯有这路，虽然不好走，但却分外明显。
　　杨霏和黄慢慢相互搀扶，摸爬滚打，终于越过了山丘，看到灯塔，如同看到了希望。
　　杨霏低头，看着自己狼狈的一身，自嘲的笑了笑，说好的从那一次过后，再也不会让自己这么倒霉的，不过还好，至少她现在不是一个人在战斗。

　　两人爬上灯塔，看风景。
　　不多时，下面就传来急匆匆的脚步声，混杂着几个中气十足的男人说话声。
　　杨霏心下一惊，灯塔只有一条路，现在下去只会和对方撞上，在不清楚对方来意的情况下，还是先避一避，平台上放着几个杂物箱，箱子足够大，装下两个女生完全不是问题。稍作思考，杨霏就帮助黄慢慢藏到箱子里。
　　箱子留着两个把手的空儿，杨霏屏住呼吸，打量着外面的情况。

　　“小丫头片子，别以为你威胁我们就能逃过一劫！有本事你就跳！”
　　“就是，你跳啊！胆小鬼！”

　　声音有几分耳熟。杨霏一下子没想起来。就听到脚步声停下了。

　　“没地方可以逃了吧！”
　　“乖乖跟我们回去！让我们交个差！”

　　“别过来！”是余惊羽的声音！杨霏的心提到嗓子眼了。

　　“小丫头，我告诉你，欠债还钱是天经地义的事情，就是告到天王老子那里也是我有理，你要是怪就怪你那不成器的小叔！”

　　杨霏看到是蓝色的警服以及他胸口口袋上方的警察袖章，不自觉握紧了拳头。

　　海风卷起海浪，拍打在礁石上，海岸上，时不时溅起浪花。就连灯塔的生锈的围栏也被吹的猎猎作响。
　　余惊羽看着跟在后面的警察，冷静道：“袁剑锋给了你们多少好处，让你们找我家麻烦！”

　　“你在说什么？”胖警察显然没料到余惊羽会突然发作，矢口否认。
　　“你知道我在说什么。反正现在在这里的都是你们的人，而我不过就是个将死之人，你总不想我死的不明不白吧！”余惊羽盯着他说。
　　“你疯了吧！”对方显然不上钩。

　　余惊羽准备换一种策略，语出惊人：“我爸是村支书，我二爷是岛上德高望重的老人，你们知道动我的后果吗？”
　　“你真把自己当回事了！余平安那个芝麻大的破官，拿着鸡毛当令箭，做出过什么好事！”胖警察一脸不屑的嘲讽道，“早些年我想要升官，让他帮我在所长面前多说几句，他那个榆木脑袋就是不开窍，还有，最近我小舅子竞标龙山岛山脚下的那块废土，别人都同意了，就他不允许。有钱大家一起挣，这是好事，可他非得自己霸占着，说是要留着以后开发。你看看龙城还有地方比咱们村更穷的了吗？没有了吧，自从他上位以来，有干一件对咱们龙山岛人民有益的好事吗？没有！当初仗着自己赚了钱，指不定这官是买的。说不准啊，他霸占着那地，是想自己私下捞好处呢……”

　　所有的一切都解释的通了。
　　余惊羽环顾四周，视线不经意间扫到箱子上，一双眼睛就那样看着她，担忧难受，纷杂的情绪传到她的心里，一时间先前鼓起自杀的莫大勇气在这一瞬间顷刻消失。她笑了，朝着反方向将人引开，手不自觉抚上系在手腕上的红绳以及挂在上面的小鲸鱼。求生的本能逐渐苏醒，她挑拨了几句，他们便开始互掐。

　　对混混而言，余惊羽是货物，是钱，不能损失，更别说死。
　　而对胖警察而言，余惊羽是报复的对象，余惊羽越不好，他心里就越痛快。

　　“她不能死！”
　　“你算老几！”
　　“你他妈一个警察，却干着杀人的勾当，是不想活了吗？”
　　“要你管，信不信老子一枪毙了你！”胖警察被怼的恼羞成怒，多少年没有受过这等气了，偏偏这群渣滓还敢这样说话，真当他的枪是摆设吗？怒火中烧，他掏出了别在腰间的枪械，枪口对准挑衅自己权威的男人，喝道：“你们这群人无法无天了，都给老子举起手来，真当老虎不发威呢！我告诉你，你这是妨碍公务。”他用枪戳了戳那人的胸口，那人噤声，“都给我拷起来！”
　　胖警察看到那人萎靡，得意洋洋的说出了自己编好的剧本：“今天下午我们接到了余惊羽家人的报警，有混混上门讨债，结果余惊羽家交不出钱，余平安不做人，只好卖女儿，余惊羽不从，就上了灯塔，被逼着跳海自杀。只可惜我们警察来迟了一步，没能救下余惊羽，只好将这帮混混一网打尽，为余惊羽伸张正义！”说完，极为满意的给自己鼓掌。

　　“王雄你混蛋。”混混挣扎着骂道。
　　胖警察王雄并没有理会他，他看向余惊羽，一步一步逼近，余惊羽只能步步后退。
　　“轮到你了。”王雄笑眯眯道。

　　“袁剑锋出轨了你知道吗？”余惊羽争取给自己拖延时间。
　　“有钱的男人，有几个女人有什么奇怪的！”王雄显然并不上钩。
　　“你怎么能这样，被绿的可是你亲妹妹！”
　　“别耍什么花招了，来，我送你上路！”

　　王雄的手正要碰到余惊羽的身体，余惊羽一阵反胃，反手抓住人，来了一个过肩摔，好在平时搬货锻炼了不少，王雄这种一百八十斤重的虽然勉强但还能应付。王雄摔在地上，震得整个平台都抖了几抖，发出杀猪一般的惨叫，手中的枪也摔了出去，凑巧落在了杨霏的眼前。
　　一个大男人被一个未成年的丫头片子给揍了，这要传出去，以后可怎么在局里面做人。

　　余惊羽也被这反震的不轻，揉了揉手腕。
　　因为余惊羽把人都往杨霏视线死角带，杨霏只能听声音判断他们的情况，而现在，杨霏觉得就是个机会。她从箱子里爬出，迅速捡起枪，对准王雄：“不许动！”

　　王雄的脸都黑了，不屑的嘲笑道：“你会用吗？”说着，单手撑着地板，想要爬起来，咔嚓一声，背部传来的剧痛让他意识到自己的脊柱可能被摔伤，甚至骨折。他脸色铁青的仇视着余惊羽。
　　杨霏当然不会用，只不过拿他当筹码而已，她快速走到余惊羽身前，冲着她小声道：“你先走。”
　　余惊羽不为所动，“要走一起走。”本来把他们引到这边就是为了方便杨霏先走。

　　现在的气氛容不得她们多说，杨霏必须拿出十二分的精力来应对这些混蛋，“我爸是龙城的市长，我们约好今天晚上七点一起吃饭的，如果你们敢对我和我朋友动手，我保证他会让你们吃不了兜着走。而且你们刚刚也都听到了，你们的长官自己写好了剧本，他心里最爱的人只有他自己，如果东窗事发，为了保守秘密，他是不是也会出卖你们！我希望你们能好好想清楚。”
　　她的声音已经完全哑掉了，如同破风箱一般难听。

　　“你们听她瞎说，市长的小孩怎么可能会跑到这里来！还搞得跟你乞丐一样！她肯定是和余惊羽一伙的，想要骗你们，然后逃走。”王雄的腰是直不起来了，一挺直就疼的厉害，只能扶着栏杆，弯着腰，劝道，“你们好好想想，如果真放他们走了，他们去告状，那时候才是你们的死期！”

　　“全都不许动！”急匆匆的脚步声。
　　闻声，所有人都看向刚上来的人群，他们穿着警服。

　　王雄眼前一亮，是自己的援兵来了，虽然看着面生，但天下警察是一家，他攀着关系道：“这几位警官，我是龙山岛派出所的副所长王雄，你们来的可真好，这两个女孩袭警，赶紧把她们抓起来，回头我一定向上面汇报记你们一功。”
　　“王雄，我们是龙城警局的刑警大队，你涉嫌参与一起谋杀，请跟我们走一趟！”对方掏出警察证，说道。

　　话落，王雄面露灰色，抱着必死的决心，朝着杨霏冲了过去，就算死也要拉个垫背的。
　　王雄发作的太快，杨霏脸上得救的笑容还没有褪去，就被余惊羽推到一边。
　　经久失修的围栏在巨大的冲击力下散架，余惊羽被撞飞出去。
　　突如其来的惊变让杨霏难以接受，她下意识的伸手去拉余惊羽，可是已经来不及了。

　　警察上前迅速控制住王雄，拦住杨霏，不让她做傻事。
　　杨霏双眼通红，眼睁睁的看着余惊羽朝她伸出手，而自己却没能握住，她用尽自己全身力气朝她喊道：“小鲸鱼，我不准你死！”

　　听风在耳边呼啸，坠落的失重感让人有些许眩晕，余惊羽看到杨霏朝她伸出了手，如果不是一群人拦着，或许她也会跟着跳下来吧！
　　她说：小鲸鱼，我不准你死！
　　真好，原来这个世界上还有想要她活下去的人。
　　她这辈子，从来不敢去奢求什么，所以杨霏靠近的时候她既贪恋又逃离，然而现在脑海中浮现的一桩桩，一件件都是杨霏关心她，温暖她的画面，她说她们是朋友，她说她是漂亮的姑娘，她说她是个好人……

　　她想，如果重来一次，她不会再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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