梧桐下的凤凰

　　单薄的外套上身没半个月，温度直线下降，天气冷得要套上了毛衣。月末放假的时候安好没直接回去，她跟潘文文先去逛街买厚衣服，陈随则是拿着她的手机跟傅实秋在楼下坐着打游戏。

　　“你别说啊，这牌子手机就是比我那手机好用多了，网速快，不卡顿，界面大颜色清晰……”游戏界面突然卡停，他手快挂掉来电，当游戏声音再响起，陈随愣了，“完蛋，我好像挂了个电话。”

　　接着一条短信出现在通知栏：【好好，今天不放假？】

　　傅实秋探头过来看，正好看到短信内容，“是她姐。”

　　陈随把手机塞给他，说：“你见过，你打个电话过去说一声。”

　　傅实秋往楼上瞅，楼梯口没有安好和潘文文的身影，他拿出手机要给潘文文打电话，手上的另一部手机又响起铃声。

　　“快接快接。”陈随催促，“你们见过，她记得你，你说一声，免得她担心安好出事了。”

　　傅实秋接通电话，他下意识站起来，往人少的地方走，“姐，我是傅实秋，我们见过的，你还记得吧？”

　　“噢，记得，安好呢？”

　　“她跟潘文文去买衣服了，我们在楼下等她，借了她的手机打游戏。”

　　安虞推开凑过来的圣清，说：“这样啊，那你们玩，等她拿到手机了让她给我回个电话。”

　　挂了电话，圣清问：“安好在跟这人谈了？手机都换着用了。”

　　“晚上我问问她。”安虞拿起一个橘子慢条斯理地剥皮，抬眼问：“元旦我过去看她，你去不去？”

　　“没睡的地方吧？我听我姑说那边的条件不好。”

　　安虞嗤了一声，不用问她也知道她妈会说什么。

　　圣清看她剥好了橘子，伸手讨一半过来，说：“那我也过去玩几天好了，我们去陪安好跨年。”

　　安虞又扔个橘子给她，提前给她说好：“去了不准嫌这嫌那，李姨跟安叔都是很热忱的人，我们过去了他们很上心的，你别伤人家的心。”

　　“知道了，我又不是个刁蛮的。”圣清拿着橘子站起来往门口走，“我出去玩了。”

　　“晚上早点回来，晚了给司机打电话让他去接你。”

　　“好。”

　　安虞透过窗子往外看，圣清的裙摆在门口一闪而过，轻快的背影哒哒走远。她心想若是安好在这个家长大，她也是个青春靓丽俏皮活泼无忧无虑的少女，没喂过鸡，不知鸡屎脏，分不清青茅和稻苗，不知农活苦，更不为学业和未来忧心。

　　听到门外响起关车门声，安虞冷漠地看过去，她不知道她爸妈在看到她和圣清的时候会不会想到安好。

　　“咦？安虞你没出去玩？”周荣脱下外套挂衣架上，说：“我们回来的路上看到小清了，她跟同学出去玩？”

　　“没问，我在等我妹打电话过来，她今天放假。”安虞盯着走过来的两人。

　　周荣拿出手机看一眼，“又月底了，我看看，呦，她那边又降温了，月娥，你明天去买两件羽绒服给她寄过去。”

　　圣月娥打开手机下单，“也不知道给她买的奶粉喝完了没，她也没跟我说。我再下单一箱寄过去，等她去学校了差不多能收到。”

　　“你们不忙的时候可以抽空去看我妹啊，一个月飞两趟，当天早上去，次日晚上就回来了，若是急，当天夜里也能赶回来。”安虞出声，对不缺钱的人来说，珍贵的是心思是时间，不是钱能买来的东西。

　　圣月娥捋了下头发，说：“哪能抽出空，只能趁出差的时候过去一趟。你不知道，安好不乐意我们去看她，觉得打扰她学习了。”

　　“想带她出去买衣服吃饭，她还念着要小测做试卷。”周荣玩笑，“你没考上清华北大，你妹妹恐怕有本事能考上。”

　　安虞气得咬牙，就是不肯费心思罢了，说是没空，做脸做头发做美容的时候能在美容院躺一天。

　　还考清华北大？她只觉得讽刺，他们连安好的学习情况都不清楚，话倒是敢随随便便说出口。

　　手机震了两下，紧跟着响起铃声，安虞低头看一眼，压下到嘴边的话，她拿着手机往楼上走。

　　“喂，妹？”安虞随手关上门，“买到喜欢的衣服了？”

　　楼下的人只听到了这一句话，周荣往楼上看，端起茶嘬一口，说：“跟她妹打电话还避着我们？我还以为是她男朋友的电话。”

　　圣月娥把手机订单发给安好，她随口问：“今年过年不让你兄弟姊妹再来我们家了吧？我要把好好接回来，你别惹得她不开心。”

　　“唔……行，不过你确定你小女儿愿意回来？”周荣半笑不笑，孩子大了心思多，难讨好养不熟，他们这边给钱给物，买吃的喝的穿的用的，做得再多，安好也不主动打电话问一声。

　　“不是你女儿？”圣月娥冷目，“先是你妈捣鬼，她离开我们十六年，好不容易找回来了，你弟你妹又句句算计句句讽刺，是谁逼得她拿刀？安好为什么不愿意留家里？”

　　“罢了，你又想吵架。”周荣拿起手包往楼上走，“安虞在家，我跟不跟你吵。”

　　“你是理亏，你没话说。”圣月娥咬牙，等人消失在楼梯上，她恨恨骂了句：“贱东西，冷心冷肠的玩意儿。”

　　她反手放下手机，没了打字发消息的心思。

　　……

　　车来了，安好跟她姐又说两句挂上电话，装衣服的袋子都在傅实秋手上，她身上就背了个书包，见车门开了，她握紧手机见缝插针先上车占座。

　　“这里这里——这里有人。”安好一人占两座，她坐里面，书包放外侧的车座上，回头见陈随也占了位置，她扭过身老老实实坐着。

　　傅实秋走上车看过道上挤满了人，他过不去，就拎着东西坐安好身边。他探身越过车窗说：“潘文文，你从后车门上，陈随那里有个空位。”

　　人俯在头顶，安好闻到了他身上的味道，看见垂下来的衣摆上沾有墨水印。人坐回去了，她拿出手机低着头。

　　“呐，口香糖吃不吃？西瓜味的。”傅实秋碰她一下。

　　安好接过来，含糊地应一声，高兴地说：“我姐跟表姐元旦放假要过来看我，我们这边哪里好玩点？”登上企鹅看见她妈发来的消息，她问买了什么。

　　“太平那边有座山，办庙会的时候我去过，可以去爬山。”傅实秋说。

　　另一边，圣月娥坐在沙发上生闷气，桌上的手机震了一下，她冷眼盯一会儿，等屏幕上的光暗了下去，她拿起手机看一眼，随后把电话拨出去。
　　“放假了？”

　　“是的，坐上车了，车已经开了，快出城了。”车厢里太吵，安好侧着头贴着窗子。
　　手上突然被塞来一个东西，她暼一眼，是耳机。

　　傅实秋帮她插孔，让她戴上耳机。

　　耳边的杂音消失了，手机里的通话声清晰地传了过来，安好甚至能听出怨气和怒气，她听那边问她奶粉喝没喝完，怎么也没打电话说一声。

　　“没有，秋天干燥，奶粉喝多了上火，我都是两天泡一杯，还剩半箱。”安好摩挲着书包肩带，她往外看一眼，一个大肚子孕妇一手拉着个小姑娘，一手提着菜，她收回眼神直接问：“妈，你是心情不好吗？”

　　圣月娥怔了一下，下意识说没有，她心里的憋闷渐渐散了，语气温和下来，说：“你爸爸看天气预报说你那里又降温了，我明天去逛街给你买两件羽绒服寄过去，地址填你学校。”

　　“还没到要穿羽绒服的时候。”安好绕着耳机线，注意到有人在看她，她压低了声音说：“别买羽绒服，我听说不方便洗，太麻烦了，买丝绒的就行。算了，你别给我买了，我在这边买。”

　　“那也行，我待会儿给你转点钱。广州天热，你过年过来也用不上羽绒服，我就不给你买了。”圣月娥试探着说，“我想着你要过来，我跟你爸爸说了，过年的时候不让你叔你姑过来，就我们一家清清静静的，再请两个重点高中的老师给你补补课，你吃吃喝喝玩玩，学习也不漏下，等开学了再回去。”

　　请老师补课这句话让安好意动，她暑假的时候短暂地补习半个月，学习思路就被捋顺了。她清楚名师补课的好处，有人给她指点两句，能抵得上她费力巴哈死读硬背一个月。

　　“好。”她应下。

　　“嗯，我听有人在喊你，就不说了，你放假了没事做给你爸爸打个电话聊聊，多给他发几张照片，半月前见你，他说险些认不出他闺女了。”圣月娥不经意地说完这番话，心情愉快地挂了电话。一抬头看安虞站在楼梯上，她皱了下眉，随即笑着说：“你打电话跑回屋里不想让我们听，怎么又偷听起我打电话了？”

　　“是你自己不避人。”安虞扬着头走下楼梯，她径直往厨房走，说：“阿姨，我想吃虾了，今晚蒸盘虾。”

　　她在厨房里转一圈，走出来坐在圣月娥对面，转着手机说：“我妹晚上十点下晚自习，十点半之前她会洗完澡开始做题，十一点半准时上床睡觉，早上五点半就要起来，她挺忙挺累的，没心思想别的。你跟我爸要是有心，每天晚上洗脸刷牙敷面膜的时候可以打电话去说几分钟。”

　　“不必担心没话说，顶多说个两三分钟她就急着挂电话，问问她吃喝，嘱咐她锁上门，嘱咐她别熬夜。”安虞耐着性子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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