兔之大，一锅炖不下

　　天微亮时，流浪汉爬起来忙碌，在附近转了一圈之后，闻着街上饭菜的香味，咽了咽口水，照常只闻味，不掏钱。

　　这是他刚开始流浪时，有一位流浪汉同行大哥教的，大哥说这是双重享受，不用掏钱，还能吸个饱。

　　吸够了转过身去，才想起来破棚子里如今不是他一个人了，虽然待会儿送到派出所就不会再有机会见面了，但是…

　　流浪汉掏出来一把零钱，第一次走向了早餐铺子。

　　买了一碗粥一笼肉包子，给钱时，心疼的难以自持，老板看他手抖成这样，还以为要晕倒，是架着他出去的，还多赠送了一个素包子，一碟小菜。

　　“哐当哐当…”

　　流浪汉拿着这个空塑料瓶用力敲杆子，“昨天还没黑就睡了，现在太阳照屁股了还不起来？”

　　青年被吵醒很不愉快，但是鼻子闻到了饭菜的香味。

　　身体诚实的睁开眼睛坐起来，流浪汉在三条腿的小茶几上摆上了早餐，“算你好运，今早上俺捡到了不少塑料瓶，换了一顿有滋有味的早饭吃，你赶紧吃，吃完了好上路。”

　　青年：“……”

　　流浪汉说完也觉得不妥：“呸呸呸，瞧我这张狗嘴吐不出象牙，呸呸呸，大风刮过，童言无忌。”

　　五十四岁的童言…这厚脸皮也是没谁了。

　　流浪汉喝了两口粥吃了一个包子就住嘴了，青年拿着包子递给他，他摇头拒绝：“老人饭量小，我饱了，你吃。”

　　青年不懂这善意的谎言，开开心的吃完了所有包子。

　　一老一小同样摸着半饱的肚子，过了好一会儿，流浪汉重新拿起来空麻袋，“走，路上运气好还能装满废品。”

　　两人一前一后一路翻着垃圾桶到达派出所，在门口流浪汉推了青年一把，“你进去，就说你找不到家了。”

　　青年傻愣愣的不动。

　　“你别装傻，俺晓得你听得懂。”

　　“……”

　　“快点儿进去，里面干净整洁，俺一个流浪汉不能进去。”

　　“……”

　　“那句老话咋说的，送君千里终有一别，俺把你送到这儿了就回了。”

　　“……”

　　流浪汉不再要求青年回话，扔下他转身就走。

　　青年看着即将消失在视线内的流浪汉，抬起脚大步追了过去。

　　也是脑子不灵光，不知道躲着点，没跟上多长时间就被翻垃圾桶的流浪汉发现了。

　　他急了，“你跟着俺干啥子？”

　　青年动了动唇，没出声。

　　流浪汉推搡着赶他：“走走走，俺一个老流浪汉指不定流哪里去，养不起你。”

　　青年抿着嘴唇看他，水光潋滟的眸子看着他，让人看了止不住心软，流浪汉也心软，但是想到自己没有找到的儿子，不停流浪到各城市的辛苦…

　　咬咬牙狠着心要丢下他，“过来你坐这儿，俺去上个厕所，一会儿就回来了…放手，你不能去，俺把麻袋留在这儿，你得看着点。”

　　青年听话的坐在长椅上，手机攥着麻袋的边角，目送流浪汉消失在眼前。

　　这一等，就等到了夕阳落幕，赤霞烧了半边天，红的刺眼。

　　青年一动不动的坐在长椅上，直至天彻底黑下去，路灯排排亮起来，肚子咕咕叫的青年依旧没等到流浪汉回来，他抱着肚子蜷缩在长椅上，陷入沉睡。

　　本能告诉他，沉睡是最好缓解饥饿的方法，甚至可能把他的身体恢复到巅峰状态。

　　次日一大早，流浪汉没精打采的拖着麻袋翻垃圾桶，越走越远，不知不觉间走到了昨天扔掉青年的公共长椅上，只见长椅上，青年一手攥着麻袋一角，在长椅上睡的正香。

　　流浪汉：“……”

　　快步走过去附上他的额头，好在没有发热，“起来了，你不去警局咋睡在这里？会生病的。”

　　青年毫无反应，流浪汉试了试他的鼻息，微弱的几不可闻，流浪汉的脸色唰的就白了，急得一把背过他。

　　由于流浪汉长期饮食不规律，一把老骨头，身上没二两肉，背上的青年几乎压弯了他的脊梁，涨红了脸一步一颤的走到路边招手。

　　过路的出租车没有一个肯停下来，害怕浑身脏兮兮的流浪汉弄脏了出租车，不好再接客。

　　流浪汉手都举酸了，才拦下一个司机，“老板行行好吧，我这里有个病人，麻烦您载我们去医院，钱一分不会少您的。”

　　“不行啊，我接了你们就得去洗车，今天就接不了活了，除非…”

　　“除非什么？”

　　“你们能支付一天包车的钱，不然我没法儿接这个活。”

　　流浪汉犹豫的摸向缝在衣服里面的钱，司机见他犹豫有些不耐烦，“你到底走不走，不走我要去别的地方拉客了。”

　　“走走走，就是…我不知道带的钱够不够，您这个一天包车费是多少？”

　　“三百五…”

　　“啊！”流浪汉惊叫的打断了司机报价，青年在他背上自己下来了，“你醒了？有哪里不舒服？”

　　“睡觉，不够。”

　　流浪汉：“……”敢情就是睡不醒？

　　司机见到手的鸭子要飞了，急忙说道：“三百也行，走不走？”

　　“人没得事了，不用了，哥您一路好走。”

　　说罢拽着青年就返回去找麻袋，司机被这一路好走的祝福刺激的骂骂咧咧走了。

　　流浪汉翻了个白眼，“哼，虽然俺没打过滴去医院，但也知道这不是正常的价钱，发病难钱，是要穷一辈子的。”

　　青年似懂非懂的跟在他身后。

　　两个麻袋安安静静的躺在长椅脚下，流浪汉宝贝一样的小跑过去抓到手里，然后又看着他叹了口气。

　　一边叹气一边拖着麻袋走在路边，青年在他身后默默跟着，到了破帐篷流浪汉突然说道：“何春，俺的名儿，你的名儿嘞？”

　　青年眨巴眨巴，轻轻歪着头看他。

　　老何：“…俺叫你什么？”

　　青年：“兔兔…兔。”我是兔子。

　　老何：“那俺就叫你阿图。”

　　青年点了点头，回应了这个名称。

　　“阿图，你跟着俺流浪，吃不饱穿不暖，生病了还舍不得看医生，有点钱全买了车票，你说你咋就这么轴，去派出所起码干净卫生吃饱穿暖，如果你现在要去我就送你…”

　　“呼…呼…”

　　老何一扭头，小图躺在昨天那张简易床上，已经打起了香甜的小呼噜。

　　老何一腔的慈父心瞬间消失了，“俺手瘸了才会带你回来，太阳照屁股还睡大觉。”

　　一边碎碎念，一边口嫌体直给阿图盖上一层薄被。

　　放轻脚步走出去落下门，老何准备再去溜达一圈捡垃圾，顺便买点感冒冲剂给这小傻子喝，昨天那样在外边躺着睡觉，不感冒发烧才怪。

　　彼时，一栋带花园的独栋别墅里，妆容清淡精致的女秘书，踩着黑色的细跟恨天高，昂着高马尾一甩一甩的走进了别墅。

　　“段总，这是您今天的行程安排，还有一些需要您签字的文件。”

　　“放那里。”

　　女秘书放下手里的文件袋，偷偷看了总裁两眼，见他又在小心翼翼的摆弄那个木盒子，虽然还是不明白什么东西能十年如一日的小心查看，但这已经是经年的习惯了。

　　她刚打算请辞，就见向来不曾喜形于色的总裁，一脸的惊喜中交杂着不敢置信。

　　那表情过于复杂，不像是会出现在段总脸上，女秘书迟疑的叫了一声：“…段总？”

　　“裂痕…没有了，最后一条也没有了。”

　　“什么？段总是在跟我说话？”

　　已经是而立之年的男人，举手投足之间带着成熟稳重的气质，无论是面对多大的行为决策都面不改色，此时…更像是崩溃成了一个孩子。

　　笑声中带着梗咽，梗咽中带着欣喜。

　　“停止我近日所有行程，我有很重要的事情去办。”

　　“这…必须您亲自去做吗？”

　　“是。”男人点点头，目光坚定，“我要去接一个人回家。”

　　女秘书看着似乎因为一句话陷入回忆的总裁，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心想这应该是个很重要很重要很重要的人。

　　＊

　　“你说什么？玉牌的裂纹全部消失？”

　　“对，我仔细的检查了几遍，确定已经恢复如初。”

　　钱岱挠头，“不应该啊，要是阿图出世了，玉牌早就能发光指引…”

　　“回光返照？”

　　钱岱从手机屏幕前扭过头，死亡凝视.jpg

　　姜山咳嗽两声，假装自己是个一二三木头人。

　　段珩紧张的盯着手里的木盒子，生怕完好如初的玉牌在下一秒就突然崩裂彻底。

　　见他这幅大敌当前的神色，钱岱安慰道：“别怕，玉牌不会突然崩裂，这种情况应该是阿图那边出了什么状况，不是什么大事，我即刻通知族人，让他们帮忙留意。”

　　姜山插话：“有奖悬赏。”

　　钱岱眼睛一亮，夸赞道：“好主意！”

　　段珩握着木盒子的手指用力到泛白，语气依旧冷静：“人间这边我来，妖界那边拜托你们了。”

　　钱岱一连声好的好的，段珩得到了保证，当即挂断电话视频就去行动，钱岱叹口气，轻轻踢了姜山一脚：“你吓到他了。”

　　姜山接受了这不痛不痒的一脚，吧唧亲了自家可可爱老婆一口，钱岱脸红了一下又叹口气：“这些年都看在眼里…阿图对段珩来说太重要了，仿佛是那小子在人世间唯一的牵挂，阿图可不能出事。”

　　姜山点头：“嗯，那只兔子逆天修成人形，有大气运，不会有事。”

　　钱岱点了点头，红着脸吧唧一口自家老攻，当即也开始行动寻人启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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