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克制
施嫣醒的时候觉得头很重,鼻子也囔囔的不舒服。
杏青给端来了蜂蜜鸡蛋水,她没胃口吃,摆摆手让端下去。
她只记得昨晚找栀儿理论,还没说完被云睿强拉到山顶看日出,还在她困唧唧的时聊东聊西,风吹的冷飕飕,整个人透心凉,只得被他抱住。
到后来她在他怀里就彻底睡着了,怎么下的山,怎么睡下的一概不知。
“王爷他们呢?”施嫣换衣服时发现原本要退回给云睿的玉佩又回到自己身上,只得叹了口气取下收起来。
“王爷公主一早出发了。”杏青道。
“呃,沈大人?”
“大人吩咐不让吵醒小姐,他在用郎中的方子做药熏。”
黄生断言沈修的腿可以医治,但需要漫长的过程。
这是个好消息。
施嫣等沈修做完药熏,专程过去祝贺。
沈修面色如水的道谢。
沈修承诺了黄生若能医好双腿,便向圣上请命赦罪,且在为他医治的这段时间里暂不追责黄生此前行医中的过失。
黄生千恩万谢。
施嫣心道,黄生真是想多了,本能来简简单单的事儿,非要闹得不可开交,到最后还是要依靠治病救人才能脱罪。
事情解决的差不多,一行人往“槟宁”赶。
接下来晓行夜宿,一路无事,除了略有劳累,倒也顺利。
槟宁是个小镇子,施家老宅在槟宁镇西。
镇子本就人烟稀少,镇西更是分外荒凉,有些房舍都已坍塌,透过断壁残垣看到院子里房倒屋塌,,荒草萋萋。
“南方本是富庶之地,不想此地竟然如此破败凄荒。”跟在沈修身后的徐超看着一路景象,忍不住道。
“……”关于槟宁老家施嫣记忆里的景象也很模糊,更多是老宅里的画面,至于镇子缘何如此生机全无,她解释不了。
“西面匪患,东面海盗,裕河以南民不聊生,加之去年大旱,今年大涝,田地荒芜,鬻儿卖女,路有饿殍……”沈修眉头紧皱,缓缓而道:“可笑可叹的是……”他顿住没再说下去。
施嫣猜沈修多半是感叹地方官员狗苟蝇营,朝中众臣玩弄权术,置百姓于不顾。但这种话平民百姓说没问题,沈修却说不得。
施嫣看了看沈修凝重的表情,心情顿时跟着也沉重起来。
众人在城西转了一圈。
起初施嫣想老宅该是很好找的,按照脑海里浮现的房舍样子找到便是,只是四处渺无人烟,错落的几个大户,也都木门都腐朽,门头牌匾要么破损,要么不见了,一时间她拿不准到底哪个要找的老宅。
“离开太久……认不得了。”施嫣心虚的讪讪解释。
“哦?”沈修深深看她一眼,差徐超去找人问询。
这一问居然问对了,开门的中年人说自己所在的便是施公家。
众人颇为吃惊,小门小户小院子,和想象里有不小差别。
施嫣上前去,中年男子立刻热泪盈眶道:“大小姐,真的是你!我听闻老爷他们……大小姐可安好?”
施嫣上前安抚了对方情绪,一番交谈得知这人叫阿贵。
众人从阿贵处得知:当年施家搬走时留了个管家照看旧宅,主要是洒扫和日常维护,老人家三年前去世了,这份差事有其子也就是面前这个叫阿贵的男子负责,上个月传来消息,施公父子牵扯进太子一案,阿贵再去衙门领月钱,就拿不到钱了,但老管家临终前有遗言让阿贵无论如何也要将老宅看好,他便依旧兢兢业业守住房子。
得知情况,施嫣心想,这就是所谓的忠仆吧,哪怕主人早已离开许多年,依旧在故土坚守着老旧的房子。
阿贵将一行人迎进院子里,满院子都晾晒着摊开的书。
“前些日子连阴雨,潮气太大,书箱里都霉了,趁着今日天气好,把书晾晒出来。”阿贵解释。
施嫣点点头,随手拿一本翻动。
“大小姐,可别脏了手,等奴才晾晒完,整理好您再看吧。”
施嫣翻着书页微微摇头道:“无妨。”
她放下书,再去翻别的,越看眉头皱的越紧。
沈修看出异样,示意徐超给自己拿书来,等书到他手上,翻动着看几本后,他的眉头也紧皱起来。
徐超心领神会的往阿贵身边站。
施嫣道:“这些书都是新书,不是祖父此前收藏阅读的书!这是怎么回事儿?”
阿贵先是一惊,而后掩饰住慌乱道:“大小姐,当年您离开时也不过三五岁,您怕是记错了,这些肯定是老爷和公子书阁里的藏书!”
施嫣冷笑道:“虽然我不记事,但岁月会留下痕迹,且不说这些书上面无一批注,就是纸张字迹,也绝不是收藏十多年该有的样子,老书书页焦黄,脆薄,这些书虽然也略有焦黄,但这个黄不是因为时间,而是故意做旧做黄的!据我所知老宅书阁为了防止书籍受潮,特意做了极好的防潮防水,绝不会因为梅雨季书返潮发霉的!”
“……大小姐,今时不比往日,十五六年的旧房子,破落折损严重,就是是书阁也出现墙壁裂缝,门坏窗掉的情况。”阿贵转着眼珠解释。
“就算是返潮发霉不可避免,但这些书闻起来不是发霉的味道,而是为了做旧喷洒了药水之类的东西!”施嫣肯定的说。
沈修“啪”的合上书,道:“确实如此,书上所用的是栀黄粉,晒书不为驱潮,而是让药粉快些奏效!徐超将人拿下!”
阿贵还没来得及逃跑,便被身边的徐超按住。
“你到底是谁?真是冯伯伯的儿子?”施嫣急切的问。
“大小姐,奴才是,奴才真的是……”
“你说谎!”施嫣厉声道:“管家伯伯姓马,不姓冯!”
阿贵没想到面前的大小姐看着一副貌美无脑的样子,却在不经意里挖了个坑,他还毫无防备的跳了进去,不由得暗叫:大意了。
“奴才一时情急,听错了。”
“听错?能连自己姓什么都听错,那就离谱了,说,你到底是谁?马伯伯人呢?敢有半句谎话剁了你喂狗!”
阿贵被徐超按住,施嫣走到他面前,想着撂狠话吓他,只是她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凶狠一些,但传到耳朵里的声音依旧清凌凌又甜美,一点都不吓人。
沈修微蜷右手,用手背蹭了蹭鼻子,像是掩饰什么,片刻后他冷脸道:“施小姐不必麻烦,徐超有一百种办法让他吐真话。”
不动声色,毫无情绪的言辞,听起来最可怕最狠厉。
阿贵不是什么训练有素的人,只是个贪生怕死中年人,听到沈修的话,立刻就怂了,连忙求饶道:“大小姐饶命,小的是来投亲的,亲戚本来住在隔壁家,一路千辛万苦从东辽到槟宁,不想亲戚已举家搬迁,盘缠用尽,一双儿女也在路上病亡,小的举目无亲,看到这家院落无人居住,便住了进来,私下打探了一下,知道这里家主已离开此地多年,本来有个老奴看家,但是一个多月前,老奴得了封信,便只身北上……”
“马伯伯他……是为了祖父和父亲孤身去往盛京城了,他年岁那么大,这一路也并不好走!”施嫣心揪了起来。
施嫣思索片刻,又觉哪里不太对,道:“我们从盛京赶到槟宁也不过用了半个多月,这期间还因为生病和桥断耽搁了两三日……可是马伯伯他已经离开月余,按时间推算他该早就到了京城,祖父和父亲关押在大理寺不是秘密,他为什么没找过去?”
沈修回忆一遍,最近一个月内,确实无人为施公父子找上大理寺。
锦上添花以,雪中送炭难,施公父子落难,曾经的亲朋好友避之不及,若真有人找过去,沈修不会不知。
沈修目光阴冷的盯上阿贵,看他努力伪装平静。
沈修没再逼问,只吩咐徐超将人绑起来。
看着徐超将阿贵绑好,沈修道:“去搜。”
徐超带了几个人朝院子深处去,阿贵的额头蒙着一层密集的汗珠。
施嫣觉得自己还是过分天真了,方才差点被眼前这个人感动,差点以为他真的是老管家的儿子,在旧宅坚持守护。
她使劲咬着嘴唇,攥着拳焦急的等。
“还不说真话?早些坦白了,还能从轻发落!”沈修淡漠又冰冷的看了阿贵一眼道:“方才去后院搜查的都是大理寺的破案高手,等他们查出什么,你再说就晚了。”
阿贵翕动了几下嘴唇,额头的汗珠汇聚后缓缓往下落,他只觉口干舌燥道:“我……我……”
施嫣厉声质问道:“是你为了占着院子,谋害了马伯伯?”
她身上带着一柄云睿送的小巧匕首,攥拳时想到匕首,毫不犹豫的拿出来,拔刀出鞘,指在阿贵眉心。
“说!是不是?”施嫣有些破音,她觉得身体里好像有个灵-魂驱使自己,愤恨的,悲伤的情绪一下子涌了出来,大概是原主和老管家感情真的好,一种本能的情感冲动将她包裹着,悲伤从心底流出,无法自拔。
“我……”
“大人,找到了,在后院槐树下……”
施嫣只觉双手颤抖,耳鸣轰响,头晕目眩,她无法控制的挥起手臂,却被人捉住拿匕首的手腕。
沈修极力压住声音,柔缓道:“别冲动,问清楚再惩处不迟。”
施嫣浑身瘫软,不知怎地脸上湿湿的,她没想哭啊!这肯定是原主的眼泪。
沈修额角青筋暴起,咬紧牙,掏出帕子替施嫣擦拭眼泪。
他需要用尽全身力气,才能克制住将这个哭到梨花带雨的柔弱女子,揽进怀里的冲动。
施嫣抬起朦胧的泪眼,乖巧无助说了个“好”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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