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亲爱的小野兽

　　31

　　云织的生日在高考结束后的不久，她的十八岁生日。

　　她和父母说，十八岁的生日她不想过。

　　秦树不理解：“什么意思？”

　　云织道：“就是不想过。”

　　“怎么啦，咱们织织不是一直盼望着成年吗？”云曜打趣道，“怎么现在又害怕了？”

　　“没有。”云织放下早餐的叉子，“就是觉得，生日挺没意思的。”

　　“我看你是读书读傻了。”秦树说着起身离开了餐桌，她一直不甚注意女儿的小情绪，在她看来那些都不重要，现在让她操心的除了家里的公司，就是云织的高考成绩。她比考生本人还紧张。

　　“爸爸，”见妈妈走了，云织才小声跟爸爸商量，“我的十八岁生日，我想先留着。”

　　“留着？怎么留？”云曜很好奇。

　　“就是先不过，等以后我觉得可以的时候，再补着过。”云织道，“这个生日，我可以自己做主吗？”

　　云曜的手机来了好几条提示音，他瞥了一眼，又把手机放回兜里，“织织啊，你的生日你当然可以做主，可是在我们老家，补过生日好像不太吉利哦，提前过还可以。再说，这是十八岁成人礼，爸爸妈妈当然想好好为你操办一下啊。”

　　云织不说话了，用叉子切着盘子里的小番茄。

　　云曜总觉得自己的女儿有心事，他也理解孩子大了总有自己的想法，可是他更希望云织可以把这些想法告诉他，他绝对会做女儿最坚强的后盾。

　　刚这么一想，兜里的手机又开始震动加铃声，他刚接起来，又看到云织也站起身，准备把盘子收走，似乎是再寻常不过的场景。

　　一个工作电话还没接完，云曜又看到云织换好衣服准备出门，他和那边说了句不好意思等一下，从阳台追出来问：“去哪里织织？爸爸等下也出门，带你一起吧。”

　　“不顺路，”云织在门口系着鞋带说，“我出国。”

　　孩子有时心情不好也会怼人。

　　但云曜反倒乐呵呵的，被怼了也不生气，好歹还有点孩子样。

　　“那你自己注意安全，别又磕着碰着，”云曜对门外的背影嚷嚷，“晚上早点回来，还要商量你志愿的事儿。”

　　后面这一句直接是传达秦树的命令。

　　而至于磕着碰着，云织也觉得爸爸是冤枉人，她膝盖上的伤是还没好，但也不是她去玩的时候弄的，相反，是她救人的时候跪在地上磨伤的。

　　高考结束的第二天，云织就回了宿丘一趟，她也说不清为什么要回去，原来的租屋早就换了人，二楼和三楼都是。再去其他的地方，也找不到任何痕迹，像是被海浪冲过的沙滩，干干净净的卷走一切。她没来过，他也是。

　　而去了实地才发现，她曾以为那些深刻到不会忘记的回忆，也渐渐变得模糊，才这么几年，好多事情都已经记不清了。

　　如果能这样淡化也好，但偏偏那种感觉还一直缠着她，梦魇似的，怎么甩都甩不掉。

　　云织去书店找一些初中教材，她想试着开始做点家教，正翻出的时候，手机收到一条消息：

　　——煲了乌鸡汤，织织快来快来！

　　还有一张图片，云织刚点开，电话又跟着来了：“织织啊，看到了吗？”

　　云织小小声的说：“看到啦奶奶，我今天先不过去了。”

　　“那怎么行，一定得来，你不来，奶奶这一整天都不开心了。”

　　云织一向对慈爱的老人家没辙，只好应承下来。

　　这位周奶奶就是云织救下的人，云织在宿丘等公交的时候，她在公交站牌前突然倒下，而据旁边陪同的阿姨说，奶奶的心脏不好，云织快速了解情况之后，在等待救护车时，跪在地上给老人家做了心脏复苏。

　　当时的情况着急又有点混乱，行人都在一边围观，救护车迟迟未来，天气晒得人要发昏，云织看不下去才出手，但她也不是随便做的，学校有请专门的医生来给他们上过课，她学得很认真。

　　之后又发现，周奶奶也住在宁城，而且小区离云织家不远。

　　周奶奶康复之后，说什么也要好好谢谢她这位小恩人，第一次见面，周奶奶就与云织格外投缘，对云织是说不上来的喜欢。

　　老人家独居，虽然给自己的晚年生活安排得很精彩，但与儿子儿媳都住得远，难免寂寞，所以经常让云织过去吃饭。当然，有时候也不止云织一个人。

　　-

　　云织的“生日留着”的计划，还是被秦树当成了耳边风，她自顾自准备着，美其名曰给女儿举办一场盛大的成人礼。但是到场的人，都是云织觉得面熟的叔叔阿姨，一个名字也叫不上。

　　切完蛋糕之后，秦树当着众人的面，把云织的录取通知书递给她，已经是拆开过的。

　　被自己心仪的医学院录取，这种兴奋劲儿早就已经过去了，云织实在懒得配合秦树演戏，面无表情的把录取通知拿出来。

　　“哇织织好棒哦。”

　　“太厉害了这医学院的分可高了！”

　　“果然是遗传了父母的优良基因啊。”

　　“······”

　　如果就这么过去也就算了，云织至少能勉强到把客人送走。

　　她把录取通知放回房间，下楼，从冰箱里拿出酸奶，找了个没人的地儿喝，顺带和绘绘聊天，除了上次的家教，她还想多找份兼职。

　　酸奶喝到一半，一个还是叫不出名字的阿姨给她送了块蛋糕来，“给，小寿星。”

　　云织礼貌的笑笑：“我最近在戒甜食。”

　　“自己的生日蛋糕都不吃？尝一点吧。”

　　“不吃了。”云织摇头。

　　“哇真自律，阿姨真的该向你学习才是。”女人又笑笑，“阿姨也真羡慕你妈妈呀，这么聪明漂亮的女儿，还这么孝顺，永远知道怎么讨她的欢心。”

　　云织像是没听懂，“什么？”

　　“成为医生是你妈妈的梦想，但可惜她的能力不足，现在交由你这个女儿来完成，也算是弥补了一种遗憾吧。”

　　女人又稍带可惜的看着她，“但是，阿姨还是希望看到，有能力的小孩，可以完成自己的梦想，如果只是做家长想让你做的事，你的人生又在哪里呢，对不对？”

　　“阿姨，”云织把手里的酸奶转了几个来回，沉下声道，“如果你真的为我考虑，不如把这些话讲给我妈妈听。我觉得您说的这些非常有道理。”

　　“啊？”女人的脸色有些尴尬，“不是啦织织，阿姨也就是那么一说，算了算了，你就当没听过好了。”

　　“我就是好奇，你的小孩是有多优秀，你完全不用管，还有闲心来教育别人家的孩子。”云织的脸色冷下来，“真想见见呢。”

　　“不用了，好心当成驴肝肺。”女人弯腰把一小碟蛋糕拿起来，仓促离开了。

　　只是个小小的插曲，却把云织仅存的那点念想都打没了，她望向人群中心笑容灿烂的秦树，这个以她为名的生日会，却和她一点关系都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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