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空里的小秘密

　　沈希嫒手上的包子，突然就不香了。她把包子放下，把仓储那边报过来的用餐人数记在笔记本上，一脸淡定，就好像刚刚只是在喝水。

　　廖部长比她慌多了，站起来热情地迎上去：“领导来啦，坐坐坐——小嫒快去泡茶。”

　　小小的办公室，叶向卓的大长腿两步就能迈到办公桌旁边。他停在沈希嫒旁边立住，垂眸在她身上轻扫一眼：“不用，让她吃饭。”

　　廖部长有点儿诧异他的宽容，沈希嫒则拿起包子冲他一笑：“谢谢领导体谅。”怎么说，就是有点儿有恃无恐，想看他怎么收场。

　　把她也罚了？那不是有悖初心么。但说实话，她有点期待被罚，这样就能好好的堵住沈小艾那张的嘴。

　　——你看，他收拾主管们又不是为了我。

　　叶向卓环视一圈这个办公室，点个头：“嗯，知道你们都不寄希望于食堂那顿，办公室里吃东西，可以理解。下回注意，别被我逮到。”
　　沈希嫒：“好的！”

　　廖部长死死抓住话题，开始疯狂吐槽A区食堂多么离谱。沈希嫒两三口塞完包子，还是去泡了杯茶，给他放在桌上。

　　叶向卓听了廖坚弘几句后，出言打断：“廖部长先工作吧，我看一圈，有问题会提出来。”还是那个不接受攀谈的态度。
　　越这样，就越让人心里没底。

　　廖部长坐下后，叶向卓在办公室里绕了一圈。皮鞋清脆的声响倏尔停住，他指着办公室里那盆绿植：“盆栽每月支出多少？”
　　廖部长看看沈希嫒，说：“这是我们部门的统计员，她比较清楚。”
　　沈希嫒停下打字：“大盆的二十，小盆十五。和B区一样的供货商，价钱也一样的，但是因为物流隔得远，他们不负责过来浇水。所以多送一盆，一共是十三盆。七盆大的，六盆小的，一个月共计二百三十块。”
　　叶向卓：“都放在办公室里了？”
　　沈希嫒：“是的。”
　　“其他地方没有？”
　　“没有的。”

　　这是物流部看起来鸟不拉屎的其中一个原因。绿植不仅少，还有一些枯了，换一盆要花钱的，能不换就不换。

　　廖部长也知道这么抠不大好，忙解释：“我们这边计件员工多，素质低下，怕弄坏了。而且我们就一个清洁工，弄多了浇水浇不过来的。”

　　那B区也有不少计件员工，绿植没见少的。叶向卓点个头，没继续问。突然，伸脚踢了下沈希嫒的桌子。
　　那用硬纸板垫脚的桌子被踢得轻微晃动，她不由啊了一声，就听到他问：“这桌子多少年了？”

　　廖部长：“其他部门搬B区时候淘汰下来的，应该有十多年了。”
　　“这电脑呢？”
　　“五六年了吧，数据那边淘汰下来的。拖不动大型软件了，办办公还是可以的。”

　　沈希嫒差点儿翻个白眼儿，这旧电脑开个office就像老太太拄拐杖，哪天突然崩了她的报表铁定能把她气死。
　　叶向卓又拍了拍沈希嫒坐着的那把椅子，皱了下眉头：“这也像个古董。”

　　沈希嫒偷偷瞄了眼廖部长，老大脸上是骄傲的表情。这办公室里一个个古董，都是他艰苦朴素为公司的证据。

　　“是的，也是其他部门搬B区时候遗留下来的。我们拿过来，难看是难看了点，修修还能用。反正我们是物流部，没有对外业务，那个会客厅都基本空闲着。”
　　所以，那个二十年工龄的沙发放在那里，也没外人看见，没有机会丢脸。

　　“嗯。”叶向卓又点个头，在笔记本上记录下什么，嘴里难得点评出一句，“能被其他部门遗留下来的垃圾，廖部长都能变废为宝。很有想法。”

　　“垃圾”两个字，说得比较重。廖坚弘怔愣了一秒，没太摸清这是表扬还是讽刺，只是应了个笑容。

　　之后，叶领导瞅了几眼打印机，检查了下储物柜，本次调查宣告结束。临走前，把沈希嫒给他泡的茶喝了。
　　夹着笔记本将要出门的时候，他又忽然转回身，微凝眉头冲廖部长道：“原则上，我不对你们的工作指手画脚，但有一点我认为非常有必要提醒廖部长。”

　　廖坚弘紧张地聆听教诲。

　　叶向卓：“我们是家具公司，这点不要忘了。”说完，走人。

　　廖部长有点茫然，不是特别懂，以他艰苦朴素惯了的脑回路来想，确实不容易领悟。沈希嫒清清嗓子，有点想笑，幽幽说了一句：“他是想说，起码我们的办公家具，要符合一个家具公司该有的规格吧。”

　　一个家具公司，连自家办公家具都搞不好，这是不是离谱了点儿。不说要用最时兴的款，起码结实耐用的面子要撑住吧。
　　再退一步说，至少部长办公室和会议室别这么寒碜。
　　万一什么时候有外部人员来呢。

　　廖抠神紧紧咬牙，半个小时的思考过后，他终于语气沉重地说：“你统计下老旧需要更换的办公桌。还有会议室那个皮沙发，等下回公司处理呆滞沙发，你看看有没有合适的，申请换一个。”

　　沈希嫒：“办公椅呢？”
　　廖坚弘：“你先统计下坏的有多少。一下子申请报废的太多，财务那边可能会派人过来核实，太麻烦。”
　　“还有绿植呢？”
　　廖部长忍痛说：“让他们再加十盆，放在最显眼的地方。回头出个通知，那几个主管闲得皮痒，就让他们负责浇水。”
　　沈希嫒：“那这个电脑？”
　　廖坚弘几乎没有思考过，就用摇头回答她：“先不换。下次公司处理电脑的时候，我去弄两台过来。就用用office，不需要多好的电脑。”
　　沈希嫒：“……”

　　但不管怎么说，这个结果很好，她能摆脱三个抽屉坏了两个的办公桌了，也能把这个老是勾到她裤子，必须用透明胶带缠两圈的破椅子换掉。

　　斟酌再三，她还是给叶向卓发了条信息过去：“谢谢。”
　　那边很快回给她四个字：“公事公办。”

　　就挺想笑的。

　　……
　　周四，叶母生日，晚上一家三口在家吃饭。

　　叶母很失望：“我以为你这次能带个女朋友回来。明年就三十了，楼下小陈二十七岁，上个月当爸了都。”
　　叶向卓回个笑：“早知如此，就该给我订个娃娃亲。”
　　叶母：“你是找不到吗，就你那条件，放哪儿不是被哄抢。你这小子，根本是不想找！”
　　叶向卓：“没有，也挺想的。”
　　叶母恨铁不成钢：“那就把你闷葫芦的脾气改改，别学你爸。遇到喜欢的就去追，去找人家说清楚。”

　　叶父：“……你们年轻人管这叫啥，‘躺枪’？”给叶母夹了一筷子菜，乐呵呵的，“吃饭吃饭，向卓是自己有想法的人，不需要我们催，我们等通知就可以了。”

　　叶母看看只管吃饭的儿子，结结实实叹气：“我不是急孙子，我是急他根本没机会遇到女孩子。就喜欢宅在家里。”
　　叶父：“哎呀，不是已经去他朋友公司上班了嘛。”
　　叶母：“那地方太偏了，女员工不多的。”突然停顿下，万一真有呢，“你跟我们交个底，那地方有你看得上的小姑娘吗？”

　　叶向卓：“差不多吧。今天糖醋鱼不错，老爸厨艺又精进了。”
　　叶母：“好好回答，什么叫差不多？”
　　叶父哈哈笑：“还用问，就是差不多看好目标了。”
　　叶向卓：“我盛饭去。”

　　叶父乐了：“你看，肯定有目标了，怕你追问。”
　　叶母：“他老这么闷葫芦，我能不愁吗。”想了想，很严肃地说，“要不让他跟你学做几个菜吧，拴住小姑娘的胃先。”

　　同在这天晚上，沈希嫒带着沈小杰去商场买鞋子。矮个子少年终于长个儿了的样子，鞋小了，她这钱花得再多也高兴。

　　“要不我这边买便宜点，你加点钱买套衣服，把你那些地摊货换了吧。”少年却把鞋子脱下来，改拿了双处理货，“两百多太贵了，反正我肯定长得快，一百左右的够穿一季。”

　　“对，买套好看的裙子！”包里的通讯器也传出来沈小艾的声音。一直开着视频呢，声音外放，反正也不耗电，只有她们两人能听到。

　　沈希嫒一想也是，形象还是要的，上回跟叶领导约饭，身上那套很撑不住场子。今天老弟难得体贴，那就买衣服吧。从鞋店出来，她找到家服装店，选了个套装进了试衣间。

　　她身材不错，挑的第一件就挺合身。

　　“怎么样？”在试衣间里，掏出通讯器给沈小艾镜子里的全身相。她最近没在赵漫家吃饭，瘦了两斤，胸却还是原样，小西装穿在身上，从尺码到气场都撑住了。
　　老天还是厚待她的。

　　沈小艾：“好看是好看。要不，选条裙子吧，修身一点的。”
　　沈希嫒理理领子，本就不深的笑逐渐淡去：“我不穿裙子。就这件吧。”
　　沈小艾：“为什么不啊，我要是有你这个身材，我天天穿修身连衣裙！”

　　沈希嫒出来结账走人，没有要商量的意思。
　　反正她就是不穿裙子。

　　沈小杰也在抱怨：“干嘛啊，穿裙子好看啊。有女人味！你不准备拿下叶叔的吗！你看赵漫都有男朋友了，你还没有，我都替你着急！”

　　沈希嫒提着她的新衣服径直往外走。别说穿裙子，她连“裙子”这两个字都不想听到，沈小杰有心理阴影，她也有的啊。
　　当年被困在地狱里的那天，她就是穿的裙子，期间发生了一点事……别人不知道，她也不想提。

　　“赵漫有男朋友了吗？那要买个小礼物恭喜她。”

　　沈希嫒岔开话题，拉着少年拐进礼物店。给赵漫挑了瓶香薰后，又给沈小杰买了个迷彩软弹枪。

　　“送你个拉风玩具，够不够买你闭嘴？”
　　少年哪有那么细心，只晓得抱着手臂长的新玩具，笑咧了嘴：“够！够！够！”这可是他想要了很久的东西。
　　“小心点儿玩，别伤到人。”她不掩嫌弃，“啧，多大人了还喜欢这个。”
　　“你放心，叶叔教过我技术的，你就等我争霸小区的好消息吧。”沈小杰眉飞色舞，高兴坏了，“哦对了，啥时候再跟叶叔吃饭啊。”

　　沈希嫒头一扭：“呵。”
　　不会有机会的，自那句“公事公办”以后，他就没出现在物流部过，也没联系过她。大概，人家真的就是公事公办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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